“華夫人安好否？這麼大清早的出來散步, 想來夜裡睡得不踏實吧？”我皮笑肉不笑的與她寒暄。
司徒菡萏往兩邊輕輕帶了眼色，身旁的紫菱綠萍都帶人低頭屏氣凝神的退下。
“我睡不着？我爲什麼睡不着？”司徒菡萏眉角一挑，語帶譏諷, 笑道：“被關在大理寺的又不是我的誰, 我有什麼好難以入眠的？怕是惜羽公主, 人在宮中, 心卻早已經不在, 牽腸掛肚，坐立難安吧？”
我冷冷哼道：“華夫人真是慈悲心腸，竟然還能關心起我朋友的事情來。這起因是誰, 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起因？”司徒菡萏仰頭笑笑，“哈哈, 難道不是因爲你嗎？公主？”
“你不用顧左右而言其他。司徒菡萏, 這一次, 我不會讓你們家得逞的。”我狠狠道。
司徒菡萏一愣，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真奇怪，爲什麼有這麼多人說你好，念着你，想着你，惦着你, 爲着你, 周子譽明擺着謙太妃家的人, 竟然也會爲你站到皇上那一邊, 屈玄琳, 將軍府長公子，爲了你離了京城去臨州那個小地方, 陸少卿陸銘瑄竟然是你的師傅！上至太后，皇上。。。下到長生，桃染這些宮人阿監，好像全都要爭着寵着你護着你似地。你不就是父母早亡嗎？我呢？我年幼入宮，有父母兄長不得見，爲何無人像對你一般待我？”
我內心震撼，表面上卻依舊淡淡道：“今日華夫人問題很多啊。我並沒有義務一一回答。”
司徒菡萏眼睛已經有些紅了，嘴角卻抿得緊緊的，倔強而強硬的姿態，頭顱高高昂着，哂笑道：“你當然不必回答。你是誰？你只要有他寵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能入得了你的眼？竟然如此，你竟得了他的心，卻爲何要做出這副天真無知的樣子，躲那麼遠作什麼？怎麼？這宮裡，你就那麼怕嗎？是怕我？還是怕他？還是怕你自己？亦或是怕。。。。。。”
“夠了！”我厲聲打斷司徒菡萏，神色嚴峻，眉眼森寒。
我深呼吸一口氣，收斂了一下情緒，直視着她，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你錯了。我從不畏懼。”
司徒菡萏驚訝的看着我，久久無言。
“我會保護皇兄，以一種你不會懂也不用明白的方式。這些你不需要知道也沒有那個資格知道。
今天你我的對話到此爲止。司徒菡萏，我並沒有怕你，也沒有畏懼人任何人。我只是可憐你。沒人會對你怎麼樣。也請你好自爲之吧。”
“鬱幼章，憑什麼要你來可憐我！你滾，你滾出宮就不要回來！”
我身後傳來司徒菡萏聲嘶力竭的質問和尖叫聲。
我不理她，快步往含元殿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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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徒菡萏那裡一折騰，又是好一會兒過去了，我匆匆忙忙連跑帶跳的趕到含元殿大門外。清晨的金光已經慢慢鋪滿了地面的青花蓮紋磚，除了站崗的守衛，三三兩兩早起的行人開始出現，在宮門附近悄聲走動。
門洞外空蕩蕩的，沒有找着玄琳的身影，我有點失落。還以爲他會一直等我，我才這麼着急的趕過來。想想也是，都這麼長時間了，看我遲遲沒有出來，他也應該找地方歇息去了吧。
“喂，你傻站着幹什麼？”
正這麼胡思亂想着，一個熟悉的聲音冒出來。
我側身回頭一看，玄琳靠在城牆邊上，雙手抱肩膀歪頭看着我。
“玄琳？”我驚訝，“你一直在這裡嗎？”
玄琳想了想，“也沒有啊，剛去門房那邊和他們幾個偷偷喝了幾杯酒。別看是是四月天了，這裡站一宿還是挺冷的。還以爲你很快就出來呢。”
我撓撓頭，“對不起，我出來晚了。皇兄他。。。。。。”
我剛開口又停下。皇兄身體不適的事情不適合在這種場所說。我應當謹慎纔是。
沒有顧忌我的思慮，玄琳跨步過來，兩個手掌攤開捂在我冰涼的的臉頰上，低着頭看我，“冷不冷？”
我呆住，木訥的搖頭，然後感覺臉慢慢紅起來，不僅不冷還很熱!
玄琳大樂，“幼章，你臉紅了！”
我一掌拍掉他的手，惱羞轉身道：“快走啦，我們還要去看子譽呢。”
玄琳嚴肅了臉快步跟上我。
城東大理寺衙內光線充足，並非我想象的陰暗潮溼條件簡陋。也不是鋪着稻草或是鼠蟻橫行這類恐怖的地方。但是就算如此，也一定是子譽從來沒有住過的地方。所以看到他一聲素色的中衣在
衙內牢房中獨坐，看着高高的窗戶想着什麼的樣子，我的心生生一疼。
“子譽！”
我出聲喚他。
子譽聞聲回頭，神色中帶上了一絲驚喜，但是眼波寧靜，依舊是榮辱不驚的模樣。看着他，覺得什麼纔是在淤泥之中開出花來。此時他那種光華高潔的樣子，足足可以說明。
“你們來了。”
子譽微笑，自然而然的口氣彷彿此刻他在家中，而我們是來做客。
“這裡頭沒人爲難你吧？有沒有哪裡受傷受刑的？”玄琳先我一步發問。
子譽起身，步行到牢房門口，隔着木柵欄與我們對視，淡笑道：“案情尚在調查中，收押大理寺只是配合審理，我依舊是當朝五品官員，豈有私自行刑之說？你們不要擔心。”
我嘟囔道：“還五品嘞，這裡頭三品的一品的都關過，結局可沒那麼好。”
子譽點頭道：“誠然如此。有罪之人自當受罰，而無罪之人裡，像幼章你所說，我也不過是區區五品，何來怨言。”
我從柵欄的之間伸出手去握住子譽的手，玄琳見狀也從另一邊伸了他的手去握住我和子譽的手。
我認真道：“子譽，你不會有事的。”
子譽看向我，點頭，“我知道。有你們倆爲我奔波，子譽定會化險爲夷。”
玄琳道：“你就當來體驗一下大理寺的環境。以後還可以作爲談資。”
我給了玄琳一腳，“你纔拿這種事當談資呢。”
玄琳癟嘴衝子譽做委屈臉，“你看，幼章就只會心疼你，是我在裡頭她一定會過來笑眯眯的取笑我巴不得我多呆幾天。”
我接話道：“說不定還會給你送只烤鴨燒雞過來呢，也不會虧待你的。”
我們這樣慣常的打鬧着，子譽默默的看着我們，臉上浮現熟悉的安然笑容。不管是什麼樣的處境，至少，我們都還在一起。這樣，是不是已經足夠？
快要離開的時刻，我從身上取下隨身攜帶的玉龍子，遞給子譽。
子譽看了目光一頓，“這。。。。。。這不是皇上特意送給你的嗎？”
我點頭，“嗯，宮裡頭都把它當做信物，就算是不認識我的人也知道有這麼個東西，好認得很。
你帶着它，沒人敢亂動你。我不能一直留在這裡，皇兄那裡我已經得了他的許諾，他定然會保你沉冤得雪，但是我還是得防着點別有用心之人。你拿着這個，必要的時候說不定可以派上用場。”
子譽看向我的目光寧靜而澄澈，彷彿回憶般笑道：“說起來當初在國子學，我便是因爲看見了這
個玉龍子才知道你的身份。”
我恍然，“哦？是因爲它啊？我說在玄琳家的時候子譽你並不是很驚訝呢。原來真的早就知道了。”
“什麼什麼？子譽你早就知道了？！”玄琳這下聽了鬧開了，激動莫名，“你怎麼能這麼大的事情自己一個人藏着掖着呢？做兄弟的，太不厚道了！那是隻有我一個人像個傻瓜一樣？”
玄琳默默的蹲地上畫圈圈，碎碎念，“不夠意思，不夠意思。”
我無奈的揉揉他的頭，“好啦好啦，大丈夫不拘小節。”
玄琳猛然擡頭，看子譽，“是在我們第一次去消寒宴之前還是之後的事？”
我疑惑，這個有什麼關係麼？問這麼細幹什麼？
子譽淡然，笑道：“不甚記得，大概是之後不久吧。”
我這下驚奇了，“子譽你那麼早就知道了卻沒有跟任何人說啊？”
子譽笑道：“我在等你親口告訴我們。”
我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的確是猶豫了很久才下定決心告訴你們的。原來你在等啊。”
子譽垂眸，一抹無法言說的笑意浮現嘴邊，輕聲道：“然而終究沒有等到。”
見子譽彷彿有些悵然的樣子，我慌忙擺手，“不是啦不是啦，我那個時候有些事情比較鬧心，出
宮的時候沒去你那裡怕打擾你，玄琳那兒我也去過嘛，於是就找過去了。沒有親口告訴你，這個，這個是我的錯。”
子譽擡頭，清淺一笑，“幼章不必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