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紋與獨眼都睜大着眼,一瞬不動地盯着。
本是一剎之間的事情,在他們眼中卻無比緩慢。
他們在揣測着,這神秘出現,卻毫無表現,古古怪怪的青年究竟有何實力?
“這可是千年紫木啊!”
似有一聲童音響起後,也不見着銀髮青年任何舉動,天空卻突然一下子明亮起來。
黑紋與獨眼駭得呆了!
就在那一剎,彌散四周的毒霧,飛行在空中的暗器和劇毒,全部如龍捲般被吸入對方的竹笠之中。
沒有了青碧色煙霧的效果,四周的環境又再變得明晰。
幾乎就在吸收完畢的同一時刻,汩汩清泉自那破舊的竹笠中涌出。
那些恐怖的劇毒竟是全數化作無害的清水!
這世上有這樣的魔法嗎?
以黑紋和獨眼的見聞,完全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
逃!
這是他們倆腦中唯一所剩的念頭,戰鬥的意識在片刻間隨毒水的淨化而消弭一空。
趁雙方還有一小段距離,兩人不約而同選擇潛行逃走。
黑紋男子的影化剛開始,卻感覺到一隻手從後面抓住了自己的肩頭。
怎麼會這麼快!
剛纔自己的視線可沒有從他身上挪開過!
“不用那麼急着走吧?”
黑紋男子掛着滿頭冷汗,緩緩側過身體,看着一張年輕的臉龐,嘶聲道:“你……想怎麼樣?”
秦風鬆開手,微微一笑,施禮道:“在下只是想請教閣下兩件事。”
黑紋男子回禮,客氣道:“好說,好說。”
秦風問道:“適才聽你們提及那個叫索蘭尼亞的人,那人在哪兒?是什麼來歷?”
黑紋男子擦擦頭上的冷汗,扯出一個古怪而難看的表情,道:“那人是裁決殿所謂的裁決神使,其實不過是一名性情變態的殺人屠夫。現在就不清楚他的位置,剛纔我們是在西北方向偶然遇到的。”
秦風喃喃道:“光明聖教?裁決神殿……”
黑紋男子一時沒聽清,只是一個勁思考如何脫身。
秦風搖搖頭把腦子裡混亂的情報甩開,又問道:“摩撒教的朋友,我還有另一個疑問,在這片區域你們究竟有什麼聚會?竟然如此重要,不僅出動灰衣武士,甚至連你們青衣武士也遠離艾森頓來到這裡。”
黑紋男子忙開口解釋道:“我可不是摩撒……”但看到對方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他的聲音不禁低了下去,最後閉口不言。
秦風笑道:“明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又何必遮掩?”
黑紋男子沉默半晌。
突地,一陣密集而尖銳的破空聲響起。
這次,卻是數不清的蚊蚋般的暗器自陰暗處襲來——自然是暫時逃開的獨眼男子所發——暗器泰半奔向秦風而來,剩餘的下半居然是射向黑紋男子。
這一波暗器顯然有備而發,籠罩範圍之光,來勢之迅捷,簡直大出秦風的意料。
而眼見暗器襲來,黑紋男子卻一動不動,竟是一臉束手待斃狀。
“嘖……”
搖頭一聲輕嘆,秦風身形晃動間,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浪自身前涌動。
“失序之風!”
無序的狂風結成一壁,所有的暗器無一通過。
蚊蚋般大小的暗器力道強勁,在獨眼的機簧魔具發射的力道下,就算是塑能系的鐵盾術也能穿透。而其本體的細小就是爲了減少氣流的影響,事實上也達到了一種可怕的射擊精度。
這種暗器一旦構成一定數量,形成可怕的區域攻擊後,那幾乎是一種必殺的攻擊。
死雨——教內都是如此稱呼它。
它也的確給很多敵人帶去了死亡。
但在秦風那道狂風魔法中,無序的風浪被他凝成一個個細小的龍捲,而無數龍捲構成的氣牆就是這一片死雨的天敵。
黑紋男子看得微微有些失神,他實在無法想象有人居然能如此完美的控制高階法術——而且還是一個這麼年輕的人。
這一道無序風壁用於攻擊絕無作用,用於防禦其餘攻擊也無效果,似乎就是針對死雨這種暗器。
難道這青年早就知道?這也絕無可能,只能說是他在面臨死雨的攻擊時,用超卓的智慧和驚人的實力,才能如此舉重若輕的完成這一道驚人的魔法。
解決完暗器,秦風輕嘆道:“都是同伴,何必?”
黑紋男子肅然,一臉死灰道:“他也是爲我好。”
秦風哭笑不得,道:“爲何?”
黑紋男子一臉殉道者的表情道:“被俘者死,這是本教的鐵律。斯內克神在上,身爲青衣武士,更加要遵守這一規則。一旦我泄露任何一點教內隱秘,就算我身亡,祭司同樣會攫取我的靈魂,施與永世的煎熬痛苦。與其那樣,早一刻無痛苦地死在同伴手下,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秦風擺手道:“行!行!我實在理解不了你們這種如鋼傲骨……算了,算了,你走吧!”
黑紋男子一下子呆住。
反而是秦風感到奇怪,道:“放你走,你還站在這裡幹嘛?不怕被你的同伴以爲在泄密?”
黑紋男子慘然一笑道:“不怕的。”
秦風道:“哦?”
黑紋男子眼神一凝,舉起右手,舉掌成刀,猛力斜切而下!
沒有血。
血早已流乾。
切開的傷口呈燭蠟般,露出的卻是碧色的血肉和森白的肩骨。
地上是一條佈滿紋身的手臂,左手的五指仍微微顫抖,似乎還想握住什麼一般。
黑紋男子忍痛俯身,將地上的手臂環在右臂臂彎中,顫聲道:“這樣……就可以了。”
秦風屏住的一口氣好容易吐出,苦笑搖頭道:“不愧是斯內克的武士,你走吧。”
“多謝!”
黑紋男子倔着骨,咬着牙,踉蹌着腳步,全身縮成一團黑影,緩緩融入草木陰影中。
等到黑紋男子遠遠離開後,巴尼顯出半個身子,讚道:“是條漢子,就是有些愚忠。”
秦風肅然道:“忠則忠矣,愚則未必。也許是親友,也許是信仰……”
“……”
然後不消一會,巴尼又疑惑:“可都說放他走了,幹嘛還需要這樣自殘一下?腦子沒問題吧?”
秦風道:“他這是在表態!”
巴尼奇道:“表什麼態?”
秦風道:“第一,對那個獨眼的表明自己是受到嚴酷對待,沒有裡通外人;第二,就是告訴我,不要妄想跟蹤他去獲取情報,這一下可以斷手,下一次他就可以自戕。”
巴尼側頭道:“那你本來打算跟蹤他嗎?”
秦風撓撓頭,苦笑道:“老實說,我還真有這個打算。”
巴尼嘿嘿笑道:“可是這個滿是紋身的傢伙這樣一來,你就不好意思跟蹤下去了?”
秦風道:“算了唄,這不是還有另外一條線索麼?”又望望黑紋男子離去的方向,喃喃道:“摩撒教,居然有一羣這樣的武士,難怪那麼多資料顯示它已然屹立南疆百年……”
巴尼悠然道:“表現還算男人吧……”
秦風斜睨着小精靈,看着那張粉嫩的稚臉,好笑道:“怎麼?你很男人嗎?”
巴尼揮舞着小拳頭,惡狠狠地道:“當年你大哥我在雜貨一條街那也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守信諾、講義氣、有風度、有深度……”
扶了扶竹笠,帶着喋喋不休的小精靈,一個轉身,秦風也消失在晚風之中。
紫木樹下,風清月明,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