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自己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不可能想不明白啊,還是他覺得無所謂。是你霍雲龍人狠飛劍快,但是你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啊,好漢也架不住人多啊。陶鐵真的是想不明白這個傢伙到底要幹什麼,唯一的結論就只能是這傢伙想要找死,從他說出要去找墨家的人就是找死,找到是死,找不到也是死。陶鐵看這傢伙還是找不到那方面大一點,他都在想着怎麼在義父執行軍法之前放了他,他自己卻像沒事人一樣。說好的十天時間,到了現在已經過去五天了,他們還是毫無頭緒,而且人家找墨家人都不是去名山大川,就是去高城雄關。他倒偏偏正好相反,淨去挑揀那些偏遠的小村莊。就是那種遇上這種戰火紛飛的年月,就算家裡有幾畝地也吃不上飽飯的小村莊。有一部分是徵兵的緣故,因爲大部分的青壯年都被軍隊調走了,還有一部分就是因爲年月不太平,匪患叢生。
當然鐵獅子和龍驤鐵騎這種部隊是不會要的,如果真的缺少兵員,也會像在陶家軍一樣搞選拔,優勝劣汰。但是那些地方上的雜牌就不一樣了,他們纔不管兵員的好壞,更懶得管當地百姓的生計,他們只關心一點那就是誰手裡有人有裝備,那誰就是爺。
陶鐵就想說人家墨家好歹也是做軍械生意的吧,而且是那種頂尖級別的,就算人家再隱世不出,再淡泊名利,他也不可能在這種爛泥塘一樣的地方隱居吧。就是藏在個深山老林,蓋一個草堂都比這要強了不知道多少倍。這世上所有像墨家這種世外高人的隱居都是爲了讓別人能夠找到他們,要是不被找到自己在這玩情調,難道就只是爲了給自己看的嗎?
你說在這隱居,你裝的跟他們一樣窮,你就也吃不上飯。史書上也沒有記載墨家人都是神仙。你說你要是裝的稍微富一點,就算那些土匪不找你,也會馬上被人家認出來。到時候還哪有什麼高手風範了,弄得客人和主人一樣尷尬。哪有說,人家主人說,“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啊。看來小夥子你心挺誠啊。”
客人卻搖搖頭說道,“不,我找你一點都不費勁,這附近最富就是你家,所以我來碰碰運氣。”
果然事情按照陶鐵所想的一樣,霍雲龍在前幾個村莊的確是一無所獲,準確的說,那傢伙只是粗略的瞭解一下,沒有什麼發現就走了,活像一個下到底層來視察的官員。陶鐵看着都着急,見過不要命的,沒有見過這樣拿命耍着玩的。
可是現在勸他也沒有什麼用處了,因爲軍令狀他已經立了,陶家軍他是肯定回不去了。要去別的地方尋找,說實話陶鐵也不知道去哪能夠找到墨家這幫行蹤飄忽的傢伙,這無異於大海撈針一般。所以陶鐵已經打定主意,如果十天期限到了,他就會放了霍雲龍獨自離開,他反正是陶老將軍的義子,回去肯定不會死,就是會受到一些責罰,就當還了霍雲龍替他出頭的情誼。
他們找到的下一個村子當然也是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就是那種你在軍事地圖上都不會注意的地方,可以說是毫無戰略價值可言,村前村後都是一馬平川,村裡也只能看着一些低矮的黃泥房和一條歪歪扭扭的土道,下雨天都會沾一腳黃泥巴的那種,陶鐵離着很遠就能聞到那股混合着各種難聞味道的臭味,讓這個從小在軍營裡摸爬滾打,聞着馬糞味長大的糙漢子都有點不適應。
這裡比前幾個村子還差,前幾個村子人家窮是窮,但是人家收拾的還算很乾淨,哪像這裡一片髒亂差,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這裡是住過人的地方。
陶鐵在心裡打賭,這裡估計霍雲龍肯定不願意進去,就算是進去也很快會出來,呆不了太長的時間。因爲在他始終覺得霍雲龍跟他們這幫糙漢子是不一樣,他身上不光有劍仙那種銳不可擋的殺氣,還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
雖然他從來沒有問過霍雲龍的身世(當然就算是問了,霍雲龍也十有八九不會說)但是他敢肯定這傢伙以前一定是王孫貴胄之後,再不就是大仙家宗門的嫡傳弟子,當然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小,因爲畢竟大仙家宗門培養一位嫡傳,尤其是那種有望成爲宗主的接班人的,那都是視若掌上明珠一般,哪捨得讓他去軍營這種爛泥塘裡打滾啊。
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霍雲龍的動作居然一點停頓都沒有,就很自然的走了進去,自然到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說實話這一幕讓陶鐵十分的驚訝,他的下巴如果沒有臉兜着就能咣噹一下砸在地上。
他這麼驚訝也着實是有道理的,霍雲龍一直給人的感覺就是高傲,冰冷,不可一世。但是也不是誰都知道他悲慘的童年的,尤其是在龍淵城那幾年簡直是生不如死。作爲五大帝國中最大的都城,龍淵城絕對是那些達官貴人和強者們的天堂,而同樣也是弱者的深淵。曾有一個龍淵城生活了多年的老大臣說道,“如果你愛一個人,就送他去龍淵城,那裡會是他的天堂,他能買到一切他想買到的東西,就連神的王座都可以摸兩把。如果你恨一個人,也送他去龍淵城,那裡絕對是他的地獄,他會輸掉所有的東西,最後連靈魂都得不到安息。”
也就是這樣的煉獄中,霍雲龍沒有被壓垮,反而從一個大將軍府的小少爺蛻變成了一隻復仇的惡鬼。知道這件事情的就只有兩個人,而且他還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他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死他。因爲他霍雲龍的不堪,這輩子都只會講給一個人聽,有且只有一人。
霍雲龍閒庭信步的走在這條泥濘的土道上,聞着混合着各種氣味的惡臭,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應,而且他也不在意周遭經常有不懷好意的視線從陰暗的角落裡射出來,對他肆無忌憚的打量。
因爲他太熟悉這種地方了,不過這裡要比那座深淵之城差的太多了,可好歹是聊勝於無。霍雲龍對於家的記憶,不是那座充滿了笑聲和溫暖的將軍府邸,因爲那裡已經被鮮血染紅。霍雲龍不敢主動想起任何有關於那裡的細節。他是既害怕忘卻又害怕想起,害怕忘卻是因爲他害怕自己漸漸淡忘了這血海深仇,因爲仇恨是很容易疲憊的情緒。怕記起是因爲他實在是不願意回憶那鮮血淋漓的場面,而且還得逼着自己牢牢的記住。反而是那座充滿着污穢,殺戮和貪婪的黑暗地下城更像是他的家。能從那裡活着出來是對他強大的一種肯定,他需要這種肯定,以防止鮮紅的心魔來叩響他的心門。
陶鐵當然不知道霍雲龍是怎麼想的,他這樣一個在軍營長大,心中只有義父的糙漢子是不會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的。在他看來霍雲龍之所以會進這個村子,最可能的理由就是路旁的青石上刻着墨家村三個字。這三個字刻的是歪歪扭扭,那塊青石也不是什麼用來刻字的石碑,更不是什麼名貴的石材,只是一塊單純有點大的青石而已。
陶鐵有點好奇,這樣一塊大青石是怎麼被搬到這裡來的。莫非村子裡也有像他一樣膂力出衆之人,他關心的倒是這個,絲毫沒有去想這個墨家村裡真的會有什麼高人。
他後面的四個大漢一看主子都進去了,他們還能怎麼樣,再不想進去也得進去啊。這個四個傢伙雖然也是行伍出身,但是也是跟隨陶家軍南征北戰的悍將,平常對那些普通的殷實之家或者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都有些看不起,正所謂秀才遇上兵,有理你也說不清。更別說是面前這像乞丐窩一樣的地方。
此刻距離這個村子有大概一百多裡的一處小樹林中,有一大羣身穿黑衣的傢伙在這裡集結,爲首的手裡拿着一個刻着繁複花紋,前寬後窄的金屬筒,正在用它望向霍雲龍他們進去村子的方向。聽說這個金屬筒是西陸生產的一種稀罕玩意,可以無需動用術法就能望見很遠的地方。
首領一邊望着一邊對身旁的另一個傢伙說道,“那羣傢伙已經進了村子,我們究竟什麼時候動手。”
一旁的傢伙說道,“等他們找到我們公子要找的人,你們自然可以動手。”
首領聽到這話,顯然有些不耐說道,“我們已經遠遠跟着他們好幾個村子了,這幾個村子就是連最下九流的土匪都不願意去的地方,尤其是前面那個村子就是一條臭水溝,誰見了不是繞着走。你確定你們公子要的人會在裡面,還是你們壓根就沒有想給錢。”
說到給錢的時候,首領的眼睛終於離開了那隻筒子,目光森寒的盯着那個說話的傢伙,彷彿只要他再說錯一個字或者說的不合乎首領心意,首領就會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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