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的話,奴才確實親眼所見。”那位穿着大紅色袍子的首領太監跪在地上說道。大楚帝國來到東陸時日已久,再加上和墨家以及本地人接觸,大部分禮制都是按照東陸的習俗來的,只有兩件事至始至終沒有改變。
一件就是他們供奉的是太陽之神,而太陽之神在人間的顯化就是建築在大楚皇宮之上,位於神工城最頂端的太陽神殿。可以說住在那裡的神職者們纔是這個帝國真正的統治者,皇帝只是他們意願的代行者罷了。但是他們一般都深居簡出,輕易不拋頭露面。但是他們只要出現,就一定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要不是大楚帝國的皇帝新老交替,要不就是大楚帝國面臨極其嚴峻的危機。
另一件事,則是他們皇帝乃至於各位官員所穿的衣服,也因爲他們信仰太陽神的緣故,所以並不是像胤國皇帝的龍袍,但依然是明黃色的。因爲在他們看來陽光就是明黃色的。其他官員則按照彩虹的顏色分成赤,綠,青,藍,紫,因爲橙色和黃色與明黃色相似,被視爲有僭越的性質,所以就被剔除了。
這位跪在地上的首領太監能夠混到穿着紅袍,想必也是位極人臣的大人物。雖然可能在官階上要遜色那些朝廷大員和封疆大吏,但是在具體權勢和地位上卻半點不比他們輕啊。
就是這樣一個大人物,此刻的身體卻在微微的顫抖,身上的冷汗把內衣都打溼了,甚至於他連回話的時候都不敢擡頭看那位斜靠在美人榻上的娘娘。因爲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樣的危機中,可是他又不能不告訴面前這位容妃。如果他不告訴容妃,容妃從什麼地方得知了,他可就是死路一條了。
可就算告訴了她,自己就一定能活嗎?當年容妃和麗妃後宮爭寵的事,誰都是知道的。事件的最後以麗妃病死,所有黨羽都被殘殺乾淨,只剩下兩個年幼的孩子爲終結。容妃當時也想過斬草除根,但苦於那兩個孩子畢竟是宣武帝楚雄的骨肉。如果貿然殺了他們必定會引來宣武帝的雷霆怒火,再加上那時候自己的孩子也沒有比他們大多少。爲了積德也就放過了他們。
誰能想到十幾年之後,那兩個孩子中的那個男孩竟然成爲蝕日部隊的首領了。要知道蝕日部隊就算是她這個大楚皇宮的女主人也無法插手其中,就是那個消息還是她花了幾條人命才換回來的。沒想到前腳她的兒子剛當上蝕日部隊的首領,後腳他又去見她的女兒。"楚雄啊,你對那個女人感情還真是深厚啊。都死了這麼多年,你居然還是忘不了她。”
這位大楚皇宮的女主人,極有可能還是未來大楚皇太后的顯赫女人正在這樣想着,忽然發現地上還跪着一個瑟瑟發抖的首領太監。她有些厭惡的擺了擺手說道,"出去吧。"
首領太監吃力的爬起身,因爲跪得太久,膝蓋都有些痠麻了。即使是這樣,他依然不敢有半句怨言,更不敢對這位娘娘有半句提醒或者建議的意思。他認爲自己能想到的,娘娘都能想到。自己想不到的,娘娘也能想到。否則怎麼在當年那場宮廷內亂中活了下來,並且混到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自己任何的畫蛇添足都等於是自尋死路。
靠在美人塌上的容妃娘娘看着首領太監離去的背影想道,作爲一個女人,她似乎已經擁有了世間賜予女人美好的一切,名利,地位,權力,一個英明神武的丈夫,一個聰明絕頂的兒子等等。要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得到這些,估計早就幸福的直接暈死過去了。可是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可以說她今天能有這樣的地位,全是因爲她的不滿足而得來的。她不想成爲一個一生都見不到皇帝的怨婦,所以她機關算盡也要出人頭地。她不願意在這後宮裡一點地位都沒有,所以她一步步踏血而來,只要走錯一步,就會萬劫不復。但是她走出來了,從衆多的艱難險阻中成爲了今天的她,大楚皇宮的女主人。
到了今天就更不能讓人堵住她們母子的道路了,她總會想到辦法除掉這對孽種的。想到這她精緻的臉上露出了冰冷的笑意。
按下她怎麼算計那對姐弟,咱暫且不說。再說回葉蠻三人在軍營之中的故事。自從霍雲龍在新兵訓練營割了那位據說是陶公子的心腹的耳朵,安然無恙的回來之後,新兵訓練營中的衆人看待他們的眼光自然也就不一樣了,從之前的打量和試探變成了現在的避讓和敬畏。
如果說霍雲龍能夠戰勝比他境界高的李大虎還只是說明他的個人實力比較強而已,但能夠傷了陶公子的人還能平安無事的人就很能說明問題了。因爲畢竟在這個軍營裡比起武力,還是地位更加重要一些。事實上無論任何組織當中,地位都比武力重要很多。因爲武力只能代表一個人某些方面,例如,根骨,資質,機緣等等,而地位則要代表的更多。一個穩定的,不是受祖宗庇佑的高位必定代表這個人衆多方面比如,心性,手腕,人際關係,有時候甚至需要強大的武力。其實就算是受祖宗庇佑的高位,想要坐的穩,坐的牢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此外受到高位者的欣賞和重用也是一種地位的體現。就好像這次霍雲龍的事件背後明顯就有那位陶將軍的身影,這就相當於給他們貼上一張保命符一樣。誰會沒事吃飽撐了去惹他們,再加上那位陶將軍的義子常常來找他。
但有些出乎衆人意料的是,有知情人透露陶鐵之所以常常來找霍雲龍,並不只是因爲他跟霍雲龍是英雄惜英雄,而更多的是想找霍雲龍堂堂正正的打一架。霍雲龍當然不肯,還搬出陶將軍的命令,說自己一個小兵哪敢違抗將軍的命令。可是習武成癡的陶鐵那肯因爲這個放過霍雲龍啊,更不知道他從哪裡聽說霍雲龍的那手御劍術特別厲害,所以就算說出大天來,他也要跟霍雲龍比試。
如果霍雲龍害怕受那幾十軍棍,他無論輸贏都替他捱了那幾十軍棍便是。事情到了這裡,彷彿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陶鐵那人大家都知道,他固執起來就算是陶將軍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但這事也怪,正當大家準備看熱鬧的時候,霍雲龍只是在陶鐵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那有着戰神轉世美譽的陶鐵一副像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的表情,嘟囔了幾句就離開了。
這件事不光外人好奇,連葉蠻和雪兒也非常的好奇,但是誰都知道霍雲龍那個冷漠如冰的性格,葉蠻根本就是不敢問,而雪兒是想問問不出來。而葉蠻最近依然在刻苦的訓練那套簡單的軍用劍法,收效嘛,當然還是微乎其微,所以他的存在感在霍雲龍光環的反襯下顯得更加的微弱,就是活脫的一個路人甲。但是他的頭鐵程度倒是跟那位一心想找霍雲龍比武的陶鐵有一拼。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着,似乎沒有什麼大的波瀾也沒有什麼大的起色,霍雲龍既沒有遭到陶公子明裡暗裡的報復,也沒有受到陶將軍的特別優待,就像一顆石子投進大湖之中只能濺起層層漣漪,但終究湖水還會重歸於寂靜。
可是這些終究是一些小環境上的平靜而已。當胤國和離國,甚至是整個幻界大陸這片汪洋大海都在風起雲涌的時候,一座小池塘又能平靜多久呢。葉蠻,雪兒就連最有志向的霍雲龍都不知道自己將被席捲進怎樣的大勢當中。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何況裹挾着他們的並不是所謂江湖,而是浩浩蕩蕩的命運洪流。
就在霍雲龍憂心七年之約,雪兒厭煩軍營的無聊,葉蠻苦惱自己怎麼就練不成劍術的時候,胤國和離國這場曠日持久,極不符合胤國鐵騎兵貴神速的對峙戰法終於有了進展,由龍驤鐵騎牽頭的各支帝國鐵騎在離國漫長的邊境線上撕開了幾條口子。胤樑聯軍的各支部隊像決堤的海水一般漫了進去,瘋狂的涌向了離國邊境上的各大軍事要地,自然也包括陶家軍這種雜牌軍。
而在這個時候胤樑聯軍位於石頭鎮附近的主帥大營中,站滿了身穿各色盔甲的將軍。他們無一例外的全是胤樑兩國身經百戰,戰功卓著的將軍們,他們在本國都享有極高的聲譽,權柄極重,甚至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說是一言九鼎都毫不爲過。而現在他們只能兩旁站立的份,因爲這場戰役對於胤樑兩國都是意義十分重大,甚至能關係兩國興衰存亡的一場戰役。
而負責指揮這場戰役的卻不是胤國最德高望重的老將軍,龍驤鐵騎的貢主,夏侯元烈,也不是那位早年以龍驤鐵騎打穿過離國的霍霆威霍大將軍,而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甚至可以說默默無聞的將軍。不要說是前面說的兩位將軍,就算是在座各位論資排輩也永遠排不到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