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姜昊早已預料到自己命不久矣,已立下遺詔放在樞密閣之中。天鏡當着衆神的面打開遺詔,姜正陽理所當然的成爲神族的新皇。除此之外,因新皇年幼,姜昊還任命了五個顧命大臣,分別是丞相姬夜,太師子湦,東伯侯姜元,護國公公孫駟,太傅姚光。
遺詔宣佈後,姜正陽作爲長子和未來的神君,負責主持姜昊的喪禮。聽聞姜昊去世的消息,姬歅珞狂笑數聲,後趴在姜昊的棺槨上痛哭流涕,最後昏死過去。姜靈犀對這個父親的死並無多大感觸,但礙於衆神的眼光,只得穿上喪父在靈前哭了幾聲。
姬歅珞突然暈厥,姜靈犀趕忙撲到她身邊,大喊道:“來人!母后昏倒了!”姜正陽和姜靈祈正在燒紙,聽到姜靈犀的呼喊聲,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倒在地上的姬歅珞。
“父皇過世,母后太過傷心,來人,扶母后回宮歇息。”姜正陽冷聲吩咐宮人說。
“我去照顧母后。”姜靈犀趁機說道,這裡死氣沉沉、香火繚繞,還有長老們唸經的聲音像蜜蜂發出的嗡嗡聲,她快憋出病來了。
姜靈祈制止說:“母后身邊有宮人伺候,你去了也幫不上忙。父皇屍骨未寒,你該留下敬一敬孝道。”姜昊死後,她沒流一滴眼淚,衆神見她一副全世界都欠她的苦瓜臉,不禁暗地裡說她無情無義。
姜靈犀抹乾臉上的淚水,指着姜靈祈的眉心說:“我可不是二姐,在父皇的喪禮上連一滴眼淚也沒流。母后這會兒昏倒了,你不僅不關心,還冷言冷語的。就算二姐從小不在父皇母后身邊長大,也不該忘了爲人子女的責任!”
“靈犀,你不該這麼說靈祈,她已經夠難過了。母后也需要人照顧,你去昭陽宮吧。”姜正陽打圓場說。
姜靈犀一向害怕姜正陽,這會兒姜正陽幫着姜靈祈說話,她心裡堵得慌,此時此刻也不敢發作,只得朝姜靈祈冷哼了一聲後拂袖而去。
“靈祈,你要記住,她是我們的母親。”姜靈犀跟着姬歅珞走後,姜正陽對姜靈祈說。
“剛纔是我莽撞了。”姜靈祈這會兒無心爭辯,繼續爲姜昊頌經燒紙。
姜昊去世的消息很快傳遍四方,宸轅鎮守西關,命軍中所有將士換上喪服爲姜昊服喪,整個西關城內不得有絲竹之聲,也不得宴饗賓客,同時,他還令手下加強戒備,謹防萬妖王突然進攻。神族得以和平三百年,正是有姜昊和華音在。而現在他們兩位尊神雙雙過世,只怕妖族要按捺不住了。如今神族神君年幼,內有權臣,國之棟樑青黃不接,外有強敵,妖魔兩族虎視眈眈,如今的神族,要走的路才真正開始。
萬妖王聽到姜昊的死訊,仰天狂笑數聲,他的狂笑,傳遍整個妖宮。“父皇,各位叔伯,姜昊死了!”
“王!”
衆妖循聲趕到祭壇前,只見萬妖王全身黑色的衣襟和長髮在夜色的狂風中翻飛,原本英俊白皙的面容面色黝黑猙獰,十個手指上也長出尖尖的利爪,張牙舞爪像一條發狂的黑龍。
“姜昊死了!”萬妖王嘴裡吐出這四個字。
“黑耀無能親手手刃仇人,爲叔伯父兄報仇,血洗妖族恥辱,讓姜昊安樂死在王城。但父債子償,我一定把姜正陽、姜靈祈、姜正琰和姜靈犀的人頭送到父兄和諸位叔伯面前,讓他們血債血償!來祭奠你們在地下的亡魂!”他張開雙臂在祖先面前立誓說。他用匕首割破手腕,將滴下來的血放進酒杯中,敬戰死沙場的同輩和父輩的牌位。
“王,我們現在該怎麼做?”衆妖被神族欺凌數千年,如今神族的兩尊大神相繼去世,神族之中再也無神是他們的對手,報仇雪恨指日可待!
“姜昊剛過世,給他們一月的時間辦喪禮,我們也做好隨時進攻的準備。姜昊雖死,但還有個宸轅,我們不能小覷。”萬妖王此時頭腦還算清醒,並沒被姜昊的死訊衝昏頭腦。
“如今神族之中只有一個宸轅可用,而妖族人才濟濟,王,我們還怕什麼?”妖將刑溟說。
萬妖王面色回覆平靜,說:“宸轅,我會親自解決。只要他一死,神族的領土,將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他的伸開的五指握成拳,“備一份大禮,本王親自送到王城!”
姜靈祈的右眼一直跳個不停,如今姜昊死了,她不會忘記蟄伏在西邊的萬妖王。姜正陽好姜靈祈一起守着姜昊的靈柩,見她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用一種冷漠又恐懼的眼神盯着火盆中跳動的火焰,問道:“你怎麼了?”
姜靈祈擡頭看向大門外,說:“萬妖王來了。”
跪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姜正琰亦跟着擡頭看向大門外,又扭頭看了看板着臉的姜靈祈。
“他已經來了。”姜靈祈拔出隱在身後的沉淵和承影,戒備的看着逐漸拉近的身影,姜正陽和姜正琰見了忙圍在姜靈祈身邊。她心知萬妖王來着不善,走到姜昊的靈柩前,啓用聖靈石在棺槨上施加一個封印,將其保護在封印之中,又吹了個口哨,一大批鐵甲軍隊迅速將靈堂包圍。
“十年不見,公主真是越來越謹慎了。”萬妖王走進靈堂內說道。
姜靈祈擋在萬妖王面前,不讓他再走一步,“如果狼闖進羊的領地,難道羊就該坐以待斃等着被吃嗎?萬妖王果真不愧是妖族的王,藝高人膽大,就不怕有來無回嗎?”
“公主何必這麼戒備?本王今天並不是來打架的。神皇是繼龍龑之後的一代英主,普天之下有目共睹。就算神族與妖族有仇,此時此刻,本王來弔唁一二,也是應該的。”萬妖王擋開姜靈祈的劍說,“至於能不能讓本王有來無回,那就要看公主的本事了。”
看着萬妖王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姜靈祈強忍着怒火,將兩把劍插回劍鞘之中。她點了一炷香,送到萬妖王手上,說:“既然妖王是來弔唁的,我和大哥三弟自然歡迎。但這世上哪有在半夜偷偷摸摸來的呢?”她湊到萬妖王耳邊,小聲說道:“有我在,你別想動我父皇的屍體!不知道本公主當初施加在修羅城內的那道封印,妖王破了沒有。”
萬妖王朝姜靈祈微微一笑,接過她手中的正在燃燒的香,換上嚴肅的神色,在姜昊的靈前擺了三拜,把香插入香爐之中。他的手無意間觸碰到姜昊的棺材,被一道無形的銳利的封印彈了回來。姜靈祈挑釁的看着他,脖子上的聖靈石在夜光中閃得萬妖王睜不開眼睛。
姜正陽下逐客令說:“如果今時今日,萬妖王是轉程到我們兄妹三人面前來耀武揚威的話,我們願意承受,也會記住今日的恥辱。既然妖王已經祭拜過了,還請回吧。”他做了個請的動作。
萬妖王這才注意到這個神族未來的神君,輪廓分明的堅毅面龐,一雙冷傲充滿殺氣的眼睛,還有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強勢氣息,他並不如那個人口中所說的那麼好搞定。“本王記住你了,姜昊的繼承人。”
“正如你所說,我是神皇姜昊之子姜正陽,將繼承他的遺志,光耀神族。”姜正陽在萬妖王面前毫不畏懼,與他對視沒有一絲膽怯。萬妖王從這個少年的眼中看到不平凡的光芒,如果留着他將後患無窮,那時,他對姜正陽動了殺心。“好,本王等着看太子如何光耀神族。”
萬妖王離開時,圍在他周圍的鐵甲軍讓出一條道來,不動分毫的讓他離開。此時,姜靈犀在貼身宮女的勸說下,極不情願的離開牀鋪到靈堂來守靈。萬妖王與她擦肩而過,走幾步後回頭看了她一眼。姜靈犀站在原地,被他春風化雨般的笑容吸引住,盯着他遠去的背影,不禁看癡了。
“母后沒事了嗎?”姜正陽出聲打斷出神的姜靈犀。
姜靈犀對姜正陽的話置若罔聞,仍站在原地癡望着萬妖王的背影。姜正陽面色鐵青,提高聲音問道:“母后現在好些了嗎?姜靈犀,我在問你話。”
“啊?大哥,你說什麼?”姜靈犀回過神來,低下頭不敢看姜正陽的臉。
“我說母后好些了嗎?”姜正陽沒發火,把剛纔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姜靈犀並未等到姬歅珞醒過來,那時她撐不住,瑰麗就讓她回去休息。後來身邊貼身伺候的宮女看着不像話,就催她起牀到靈堂這邊來,因此她現在也不知道姬歅珞到底怎樣了。“母親……母親現在休息了……所以……所以我就過來了。”她終於找到藉口,鼓足的勇氣在看到姜正陽的臉龐時一泄而光。
“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剛纔出去的是萬妖王!”姜正陽警告她說。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姜靈犀嚇得捂住嘴巴,用懷疑的眼神看着姜正陽。“既然都來了,還是爲父皇守靈吧,明晚,就要送父皇昇天了。”姜正陽說完,跪在蒲團上繼續燒紙。
姜靈犀聞言,默默的跪在蒲團上,心卻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姜靈祈撤回姜昊棺槨上的結界,今日見姜正陽的氣度談吐,心中十分佩服,想必姜家的江山,不會斷送在他手裡,想到明夜會送姜昊最後一程,跪下專心致志的唸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