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人生怎麼做到短時間上線如此多款遊戲和沉浸式電影的?”黑羽有些惱怒的摘掉眼睛上的冰袋,冰袋在他眼部周圍留下一圈淡紅色印記。
他竟然在遊戲中中招了,傷了眼睛,這絕對是他的恥辱,現在睜開眼睛看東西似乎還有些朦朧之感。
“聽說遊戲人生購買了量子特工公司和鯨吞公司的AI服務,這些全部是AI快速生成的遊戲。如果單純靠幻影帝國的建造師,恐怕沒辦法那麼快上線。”卡索迴應道。
卡索一邊把蛋糕塞在口中,一邊鼓着腮幫子在暗自竊笑黑羽那副紅眼圈的模樣,就好像一個鋼鐵硬漢被人欺負哭鼻子了似的。
“話說,破解幻具最新的安防程序究竟進展怎麼樣了?”井澤巖拍拍卡索的肩膀。
“差不多搞定了,耽誤不了你的。”卡索拍拍胸脯保證。
“黑羽,小可呢?你都掛了,她在裡面還能撐多久?爲什麼還不回來?”井澤巖問黑羽。
黑羽搖搖頭,“我實在搞不懂這些遊戲,如果玩家根本贏不了,又有什麼必要去體驗這種遊戲?難道就是爲了渲染外星人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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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陰謀對抗》的遊戲地界,小可馬不停蹄,孤身一人來到了藝術魅影的地界,她在地圖上找到了熱度最高的藝術展覽,她用幻幣買了張門票。
如果參觀者覺得周遭那些一起來欣賞展覽的遊客對她是一種擾亂,那麼參觀者可以調整成VIP模式,這樣就好像整個展覽只提供給他/她一個人欣賞。
於是,整個空間變成參觀者一個人的神秘殿堂,欣賞藝術品的體驗就像獨自一人安靜的坐在在空無一人的森林中,不受干擾的讀一本私密的書。
作品能傳遞各種信息,你看到某個藝術作品,你就深刻能感受到這個作品創造者過往所創造的一切。
當她看到最新的《地球廢墟》數字藝術作品是元老雨澤和AI共同創作出的數字作品,她不由得走向那扇未知的門。
門是漆黑色,上面有一個白色的旋轉着的鏤空花紋小窗,透出亮光。
她被小窗中所投射的白光所吸引,她被吸了進去,如同被吸入了時空隧道一般,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晦暗、蕭條沒有指望的悲觀世界。
整個作品表達的的故事和情感是:地球被外星人接管之後,外星人征服了地球人,地球人被趕到地下城,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
外星人用怪異的成癮性藥物、活體實驗室、病毒、集中營和各種恐怖手段來控制地球人。
在這個作品中,人類生活的地下城飽受外星人蹂躪。
數字作品整體呈現出一種暗沉悲哀的灰色基調的氛圍感,又構造如史詩般巨幅恢宏的場景畫面。
地球廢墟中的外星人披着的如同恐龍的表皮一般坑坑窪窪、厚重、粗糲的皮膚,頭髮如綠色植物的卷鬚,綠色的眼睛如癩蛤蟆一般凸起,目光明亮而銳利,長着堅硬的鳥喙。
外星人身體上長滿了各種管子,就好像他們的內臟是長在外部的,他們呼吸之間可以朝地球人噴吐白色的霧氣,將人的皮膚腐蝕老化,還會讓人麻醉。
地球上的人類則只能跪着乞求外星人給他們一條生路,仰仗外星人的仁慈施捨而生活。
他們被奪取了家園,忍飢挨餓,被套上奴隸的枷鎖。他們的大腦被迫和外星人主人建立聯通關係,
如同傀儡一般被操縱。
作品通過地球人類的種種悲慘境遇的動作和細微表情刻畫,傳達出一個悲慘的人類世界和人類文明的沒落和消亡。
地球廢墟不僅僅是地理環境的廢墟,而是人類精神世界和人類文明的廢墟。
在外星人對地球的掌控之下,地球人面臨食物短缺、能源短缺,病毒傳播、疾病爆發、生活環境的鉅變導致了地球人文明的沒落,人口數量的銳減。
整個作品瀰漫着悲觀和消極主義的思潮。
她站在宏大的作品之中,系統已經將她身上的衣服變成一堆破舊的亞麻色裙子,好與整個作品的氛圍感契合。
一陣陰風穿過壓抑的建築和地下城堡壘,整個地下城猶如人間煉獄,她感覺到一陣蕭瑟的冷意,從頭到腳。
她走過黯淡骯髒的地下城的街道,遙望着遠方灰色的地平線。
此刻,她也變成了作品的一部分,在作品上留下一道單薄的暗灰色剪影。
似乎地平線的盡頭,便是逃離這個悲慘晦暗的數字作品世界的出口。
她朝地平線走去。
她從未期待過在這裡會見到作品的創作者,但是她看到了他——元老雨澤。
他的身材瘦削高大,黑框的寬邊眼鏡下的眼睛流露出冷酷的氣息,臉頰棱角分明,五官深邃,薄薄的嘴脣抿成一條線,棕色微長的碎髮落在脖頸,銀亮色的西裝帶着些許時尚感,又有點賽博朋克之風,十指修長,骨節分明。
他正在用畫筆調色,對作品做細微的改動,他似乎聽到了如碎玉一般沙沙作響的細碎的腳步聲。
他擡起頭,看到面前這位穿着破舊亞麻裙的衣衫襤褸的美麗少女,身上散發如草原花朵般的清香。
元老雨澤不禁一愣,她就像是從數字作品中走出來的一個新誕生的藝術造物。
代表着美好,堅毅和希望,明亮的光線在她的身上抖動,她和眼前這個他所創造的如煉獄一般的世界格格不入,又渾然一體,產生了一種奇異夢幻的效果。
他迫不及待想把這個畫面,這種感覺記錄下來。
“你走錯路了吧?出口在另一邊。”元老雨澤似乎無意交談,對自己的工作被打斷儘管些許不悅,但也欣然接受,畢竟她的出現給了他更多的創作靈感。
他用手中的畫筆指指另一個方向。他的視線落在她清麗的面孔之上,不由心中一顫。
這張臉和他在元老院的議事廳見到的小可的面孔竟然有50%以上的相似,這究竟是巧合還是自己多疑了?
元老雨澤一向對自己的作品要求盡善盡美。
《地球廢墟》的作品是匆忙上線展出的,在他內心深處總覺得還有改進的餘地,此刻趁着夜深人靜,他以全局視角審視這幅不完美的作品,準備進行後期的調改和完善。
小可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盯着元老雨澤手中的調色盤,和他眼前的全息屏幕。
整個數字作品在全息屏幕上縮小成了一副立體圖畫。
“整幅作品都是灰色和深藍的色調,唯一出現對比和點綴的紅色,用於渲染血腥和殘酷,色彩層次過於單一了。”小可評論道。
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兒都能一針見血指出他作品的不足,元老雨澤的臉上飄過一團陰雲。
他無法忍受自己的作品的退步,但是眼前這女孩說的都是事實,他立刻產生了一種衝動想毀了這幅作品,推倒重來的心思。
但是,就算推倒重來,自己能有新的創作思路和情感支撐麼?
爲什麼他自己要給自己這麼一個命題創作,是因爲自己不夠自信嗎?
近年來他對藝術的審美和敏銳度下降了麼?藝術靈感枯竭了麼?爲了證明自己寶刀未老?即使是命題創作也能從容應對?
元老雨澤握住畫筆的手略微有些顫抖。 他嘴脣動了動,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
小可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不必對自己如此苛責,這只是一副充滿想象力的作品,除了恐懼和擔驚受怕,沒有任何其他真實情感和體驗的支撐。所以註定只是表面恢宏、精緻和浮誇,但缺少精神內核的作品,即使推到重新再來,也未必就能打動人。”
她語氣平淡,但在元老雨澤聽來,卻帶着奚落和嘲諷,如同火焰一樣灼燒他的靈魂深處。
不過,捫心自問,她說的一切都很對。
元老雨澤擡起頭來,小可透過他黑框眼鏡的鏡片可以看到他目光中隱約閃動的怒火,最終這怒火被他的一聲自嘲的冷笑熄滅了。
“你說的都對。”他索性放下筆,“同類題材的作品如果過多,就會讓人感覺像是陳詞濫調,看得多了,就會讓人覺得麻木和厭倦。”
“如果世界變得像你作品中那麼悲觀、蕭條和扭曲,那麼地球人就算苟延殘喘勉強活下來,意義又是什麼呢?”小可問道,“活在這樣一個世界,沒有意義,也沒有希望。”她又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補充道。
元老雨澤迴應道:“掙扎着活下去,大部分出於生命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或者,你是在提醒我,針對外星人的毀滅,我應該創作一個新作品,代表地球人的覺醒、反抗和希望。”
元老雨澤此刻已經不再那麼糾結了,他又何嘗不是因爲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最後淪爲一個被元老史都力支配的一個牽線木偶。
他嘴角堆疊一絲嘲諷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