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待得向陽與錦繡醒來,已是午時。兩人剛步出門外,夜斷魂、銀狼便是搶上前來,同聲笑道:“我王昨夜睡得可好!”
向陽不答反問道:“衆妖該是到了吧?”
夜斷魂收起滿臉奸笑,俯身正色道:“正是!我王召集了五百名妖靈、妖仙,子炎另行加派了五千名妖獸。且,明月與十三妖中的亦狼、青狼、旋風、無影、暗光、蒙辰也來了。”
向陽聞言很是錯愕,旋即搖頭失笑道:“子炎此番大費周章,派了這多人來,莫不是信不過本王。”
夜斷魂凜然道:“子炎並非信不過我王,僅是覺得羣妖在幻月山莊內也是無事,不如派了一道前來,權當歷練。”
一揮袖袍,向陽坐於院內石凳之上,心思飛速流轉,稍頓,笑道:“來了也好!本王有一計,衆妖正好擔當此任。”
錦繡道:“竟是來了這許多人,咱們該當將這院落擴建一番。”
銀狼尖聲道:“這事我早已想到了,現下明月與十三妖一道,正指揮羣妖四下砍伐樹木,購買器物,預計今日晚些時候便能成事。”
向陽衝銀狼微微點頭,眼中很是讚許。銀狼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向陽一揮手,示意衆人離去,各行其事。
稍待,他想到了什麼,便攜了錦繡飛至高空,沉心靜氣,左手掐訣,將那《煉妖要術》之上的虛無暗渡法門印至結界之上,隱去了羣妖的漫天妖氣,順帶將此地方圓百里化作無形薄氣,旁人若不是有驚天法力,定是無法瞧出此地異狀。
頃刻間,錦繡見得腳下茅草小院恢復入初,方圓百里人跡全無,不禁拍手大呼神奇。向陽見她開心,心中也很是欣喜,一把扯下胸前血麒麟,掛至錦繡脖頸之上。“你修爲不及,跟我大戰天下倘若受傷而逃,此玉能隱藏你全身妖氣。”
錦繡笑吟吟的摸着胸口的血麒麟,羞嗔道:“有你在我身旁,我又怎會受傷。”
經過了昨夜的同塌而眠,兩人好似突然見親密了很多,現下向陽贈她這血玉,莫不是代表他已認定了自己?這血玉,可否看着是定情之物?
向陽可沒有錦繡這般愛胡亂思想,僅是伸手愛憐的摸摸她的髮際,心中有些生暖。“走吧!待得片刻,衆人歇手,我再將一門逃生的法術傳與你。”
“什麼逃生的法術?”
“這法術喚名瞬間轉移法門,稍後我再跟你作詳細的解釋傳授。”
錦繡微微一笑,拉住他的手掌,兩人落於地面之上,便是去相助衆人砍伐屋後林木,擴建屋舍去了。
而此時青城山上,三清大殿之內,青城派四殿門下傑出弟子各自站立,噤聲不語;大殿殿門之外,成千上萬的人影亂哄哄的吵成一團。
此番玄妙一死,四殿法座身受重傷臥牀不起,兩位長老中的戒律院覺行道人被向陽斬殺,覺迷道人雖居長老之職,但多年來埋首於藥理書冊之間,不過問門中之事;且,現下他被罰至祖師祠中思過三年,沒有掌門的命令,他又怎敢出來;是故,現下這羣龍無首的亂況,無人能解。
月疏桐一襲青衫,神色冷漠,自顧坐於椅上。
邱天昊、莫星月兩人以及數個修爲稍高的青城派弟子皆是瞧着她,半晌之後,邱天昊忍不住道:“師姐,你是否想出了法子。”
月疏桐冷聲道:“法子?現下師傅師叔經脈盡斷,肺腑受震,我又能有何法子?”
“那咱們總不能在此坐以待斃,叫永樂山清微等人笑話了去吧!”說話之人,是玉隱道人門下喚名陸一舟的男子。
月疏桐不耐道:“一舟師弟若是有何良策,便是道來,莫再此間朝我發火。”
陸一舟喉中一窒,正欲反駁,莫星月道:“你二人莫是再吵,咱們需快些尋出個主意,告知清微那痞道;難道你等不曾聽見,他要將老君閣踹出個窟窿麼?”
提到清微,月疏桐、邱天昊等人大爲光火,此人聽聞掌門師叔被向陽一劍刺死,竟是跑來青城山要求青城派出面對付向陽,他原話是這般說的,“向陽曾屬貴派門下弟子,現今攜了妖界衆
妖獸席捲人間,來勢洶洶,欲要危害天下蒼生性命,貴派若不出面將其斬殺,莫怪本道一腳將你青城派踹出個巨大窟窿。”
此人爲人惡劣,行事無度,說話咄咄逼人,正是將青城派衆人迫到了極致。
邱天昊怒道:“倘若掌門師叔還在,他定是不敢這般囂張。”
月疏桐道:“清微等人,咱們無需理會,向陽那妖獸斬殺掌門師叔,重創我青城派,你我自是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勢必要將其斬殺於劍下,才能甘心。我已稟報了師傅以及三位師叔,他們的當下之意,便是咱們需尋出個做主的人。”
“尋出個做主的人?”一旁,邱天昊、莫星月等人異口同聲驚問。
月疏桐點點頭,嘆息道:“現下我之青城派,已然不能號令人間各大門派;是故,斬殺妖獸的行動,只能憑藉咱們自己的力量,莫在對清微等人心存幻想。”
“那……這做主之人……”莫星月話未說完,大殿外圍“嘩啦”一聲響,人羣分離讓出一條路來,衆人轉頭望去,卻是清微、乾通兩道攜了數名永樂山弟子前來。
“來得好不如來得巧,大夥兒皆在此。”清微一聲大笑,邁上前來一屁股坐在月疏桐對面,現下青城派羣龍無首,三清大殿上均是晚輩,他連禮節也省了。
邱天昊、莫星月、陸一舟作揖道:“見過清微師叔!”
清微見得月疏桐神色冷漠,不悅道:“爾等青城派,貴爲天下間第一修真大派,怎地有的人連見了長輩也是這般無禮。”
月疏桐冷哼一聲,眉宇間略顯不耐,撇過頭去,不言;在她心中,清微實是不算什麼,倘若動起手來,此人定不是她對手。
清微見狀,大怒,大殿之上兩派弟子衆多,月疏桐這態度卻是讓他這張老臉往哪裡擺。
“看來青城派能人輩出啊!你等竟是這般篤定,現下便是該告訴我,向陽那妖獸,你等打算怎生對付;若說不出個所以然,莫怪本道傳訊天下,青城派有包庇門下叛徒之嫌。”
“你……”月疏桐柳眉一揚,怒道:“道長此次前來,帶了弟子五百餘人,而我青城派就算掌門身故,卻還有弟子萬人,倘若你定要誣賴本派,只怕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清微聞言勃然大怒,猛然起身,一掌劈至扶手之上,爆喝道:“月疏桐!”
月疏桐此時正是心煩意亂,脾氣很是不好,見他起身叫囂,當即也是站起身來,盛怒之下,軒轅神劍瞬間握於手中。“道長待怎地?心中不服?心中不服你我打上一場,看看誰法術更甚。”話落,她手中軒轅神劍金光爆漲,直指清微腦門。
邱天昊慌忙一把拉住月疏桐的衣袖,低聲道:“師姐……!”清微好歹是一派掌門,師姐她這般動作,莫不是要兩派另起爭鬥。
“反了!反了!青城派所教徒兒怎地均是這般大逆不道之輩。”清微見得軒轅神劍浩氣凌人,心中生懼,卻又顧及到自己的顏面;無奈,只得借了自己長輩的身份,怪叫出聲。
月疏桐嗤笑一聲,神情輕蔑的瞪了他一眼,道:“青城派建派三千年,三千年來從未怕過何人,以前是,將來也是;你若是再猖狂誣衊我等青城派,莫怪晚輩以下犯上,叫你有來無回。”月疏桐猛地一揮衣袖,徑直往殿外步去。
衆人驚駭於月疏桐的盛怒,皆是屏氣瞧着她離去的背影。清微被月疏桐一番恐嚇,面色扭曲,氣得說不出話來。
稍頓,邱天昊回過神來,俯身作揖道:“清微師叔莫惱,本派掌門師叔慘死,疏桐師姐心中悲痛;是故,言語動作多有不敬,還望您體諒海涵,毋責怪於她。”
清微冷哼一聲,厲聲道:“我到要看看,你等青城派,怎生作爲,令天下人心服。”語畢,清微也是一甩袖袍,憤然而去。
青龍大殿後側一處屋舍門外,月疏桐默默站立,半晌,屋內傳來一道輕微的人聲,“疏桐,是你麼?”
月疏桐聞言慌忙換上一副笑容,推門而入。
屋內光線稍暗,對面牀榻之上躺着一道人影,月疏桐走過去坐於他身旁牀榻之上。“師傅,你好些了麼?”
太清道人聲線嘶啞,“好些了,想不到那妖獸的法力竟是到了能將我重傷在牀的地步。”咳嗽一聲,太清道人失笑道:“幾百年了,幾百年來我都未曾像現在這般,好好躺在一張牀上。”
月疏桐心中一痛,師傅終日忙於教導門下弟子,還要對付妖獸浩劫,勞累百年,連這安心睡一覺,都是奢望。
太清道人拉住月疏桐的手,又道:“疏桐,當日岷山一戰,予離陽、亦靜、玉隱三位師弟師妹的打擊甚大,就算傷好,他們只怕也是心灰意冷;是故,疏桐,你定是要好好保住我派千年基業,莫叫妖獸毀了去。”
月疏桐慌道:“師傅,你莫要灰心氣餒,你與三位師叔日前爲了召喚這軒轅神劍,真氣耗損,靈氣不及,纔會叫那妖獸鑽了空子,將你們重傷;倘若真的憑法力本事,你們未必就不及那妖獸。”
“疏桐,掌門師兄與我等四人,百年來同居青城山,共同打理門中事務,只爲求得有朝一日,光大我等青城派;現下師兄慘死,我心中實是萬分難過……”太清道人話未說完,已然淚流滿面。
屋內暗光幽幽,月疏桐忍不住一聲長嘆;此時,太清道人悲痛之極,她實是無言安慰。
沉默片刻,月疏桐爲了不讓太清道人繼續傷心下去,轉移話題笑道:“師傅,那永樂山的清微掌門甚是可笑,他竟是說咱們倘若不出手斬殺向陽那妖獸,就將老君閣一腳踹出個大窟窿;咱們那老君閣可是用千年玄青巨石壘砌建造而成,堅硬無比;憑他那低劣的修爲,就算踢裂,也會骨折。”
太清對月疏桐的玩笑不甚在意,沉吟道:“清微素來心胸狹窄,唯恐天下不亂,他此次前來,定會刁難於你;且,此人法力低微,卻又很是自以爲是,我之青城派,有無他之助,都無礙。疏桐,你速速派人將暢軒尋了回來,共擔大事,保全我之青城派。”
月疏桐領命,起身欲行。“疏桐……”月疏桐回過頭來。
微一沉吟,太清道人道:“……向陽那妖獸,你莫是再掛念……!”
月疏桐一怔,旋即重重點頭,“師傅你放心,向陽……我與他早已恩斷意絕,勢不兩立。”
房門輕輕合上,一道幾若微聞的嘆息飄散在空氣裡,“疏桐,難爲你了!”
此時的太清道人,連番受創,心念微變;而他自己,卻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