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大殿後側,一道人影推開木門,“師傅!師傅!推選結果出來了。”
玉隱道人聞言從寬大的牀榻之上坐立起身,瞧着來人。“是許暢軒麼?”
來人滿面笑意,搖頭道:“不是,是疏桐師姐!”
玉隱道人驚疑滿臉,旋即點點頭,嘆道:“看來你等還不笨……只是,月疏桐對上向陽……”
微一沉吟,玉隱道人續道:“常川,你悄悄去將你疏桐師姐喚了來,我有話與她說……此事莫叫人知曉。”
常川嘿嘿一笑,道:“是了!”言罷,他轉身離去。轉頭,玉隱道人瞪着身側木桌上那數十枚散落排列的銅錢,心道:天罡三十六星,羣星璀璨輝煌……這一卦,又該怎解?
眉頭緊蹙,他終是思索不出,仰頭瞧着屋頂橫樑,玉隱道人忍不住幽幽道:“天意!天意!倘若真是天意,只怕唯有‘劃地爲牢’ ……”
話說此時青川鎮郊,妖界衆人已然將那茅草小院擴建修繕成數十間大屋。東首屋內,向陽、錦繡、銀狼、夜斷魂、明月以及十三妖中衆人各自分散坐立。
“竟是已將一切準備妥當,現下本王便將席捲天下的詳細計劃告知你等。”向陽話音剛落,外出打探的暗光掠進屋內,面朝向陽躬身道:“啓稟我王,許暢軒與萬流花、舒心葵三人現身人間,目前上了青城山。”
向陽聞言一驚,“他現身了?”
銀狼尖聲道:“此人心機頗重,他竟是回了青城派,只怕要不了幾個時辰,青城派便會作出行動。”
向陽微一沉吟,擺手道:“無礙,此事本王心中自有計較。”
待得暗光在木椅上坐好,向陽才道:“人間修真界,當屬青城派最是厲害,然,其現下掌門已死,四殿法座身受重傷,不足爲懼;咱們最需留意的,便是那永樂山、釋淨院、唐家堡以及天地門。永樂山清微修行低劣,暫不理會於他;釋淨院四大高僧雖是法力非凡,卻看似還未商議出對付我等天之妖界的法子;天地門隱藏甚深,其意難解,不定會與我等爲敵;是故,本王認爲,此時我等當需以對付唐家堡爲重,唐震天本屬武林一脈,修行之法是由武入道,金槍擊術強悍,你等前去滅門不定順利,便是由本王親自迎戰。”
“那我等這多人……”夜斷魂疑惑。
“斷魂莫急,靜待本王說完。”向陽笑着瞧了夜斷魂一眼,旋即環顧一週,續道:“你等莫忘了這人間界,除了本王上述門派之外,還有衆多修真小門小派;其雖是法力低劣,然,這小門小派一旦聯合起來,也能形成一股強大的勢力;是故,本王對付唐家堡之際,你等便是帶領衆天狼、妖獸分襲永嘉書院、天外天洞府與無恆古寺,勢必要將其連根剷除,不留活口。”
衆人聞言屏氣凝神,但聽向陽再道:“錦繡、毒蛇與本王一道,銀狼、斷魂、明月你三人分帶亦狼、青狼、旋風、無影、暗光、蒙辰六人以及一百名妖靈妖仙,一千名天狼妖獸前去,猛虎、飛鷹兩人各自帶幾名妖靈妖仙潛伏於青城、落霞兩座山峰之下,一旦有何異狀,速速派人稟報於我。至於那天地門,銀狼你自天狼中尋出幾名機靈的,監視其動靜便可。此番行動務必速戰速決,切切不可稍作停留,一但成功,你等立馬聚合於此,重新分派任務。”
向陽話音一落,衆人同時站立起身,大吼,“屬下領命!”
向陽一揮衣袖,“事不易遲,馬上行動!”
衆人一俯身,隨即各自轉身掠出門,執行向陽之命去了。
向陽轉身衝毒蛇一點頭,“毒蛇,你去尋一兩百名天狼、妖獸在院中等候本王。”
毒蛇離去,向陽神色略鬆,拉過錦繡的手道:“此番席捲天下,定是要將人間攪亂,你可莫是再阻止我行事。”
錦繡臉色暗沉,思索片刻,終是緩緩點了點頭,嘆息道:“你之行事,只怕是我想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
向陽淡淡道:“千年來,人妖兩界終年混戰不休,鬼界魔界也對人妖兩界虎視眈眈,仙界神界有統治之力,卻袖手旁觀,任憑其餘四界自行了斷;這天下間,終是要尋個人來統治的,不是我,就是其他人;與其讓這天下人將我妖界衆人斬殺乾淨,不如我將這天下奪了過來……也只有這樣,才能保全我等天之妖界完好無損,長存於世。”
錦繡默默坐於他身旁,“你無需解釋,我自是知曉現下狀況……”稍頓,她幽幽續道:“其實,我竟是決定跟隨於你身邊,一切自是聽你的,無論你作何行事,我都贊成。”
向陽微微一笑,道:“竟是如此,走吧!”旋即,他拉了錦繡步出門去。
門外,毒蛇已然召集了兩百餘名天狼妖獸站於院中,向陽舉目見得銀狼、夜斷魂、明月三人攜了衆妖飛身離去,便對毒蛇以及那黑壓壓的衆天狼、妖獸一揮手,攜了錦繡率先竄將出去。
天色漸晚,雲霞漫天,羣山之後,那金黃色的夕陽彷彿一隻光潔如玉的美麗鵝蛋,緩緩的垂落下去,一柱香的功夫後,天地突然間暗沉下來,光線全無,晚霞也隨之淡了去。
這一日,與千百年來一樣,芙蓉鎮郊唐家堡偌大的樓閣府邸巍巍矗立,其內隱隱傳來府中小廝生火燒飯的聲響,夾雜了管家溫怒的吼叫。
一切,都未變,一切,卻都要變了。
唐婉兒手中抱了兩緞錦料,喜顛顛的穿過府中大院,往左側那一排廂房奔去。
廂房門前院子中央,十餘丈大小的花圃木欄內,大朵大朵的芙蓉花映着青青綠葉,開得很是燦爛。一道身影擡手摘下一朵芙蓉花,放到鼻間輕嗅。
唐婉兒瞧見這人影,奔將上來,大喜道:“娘,你看,這是什麼?”
她將手中錦料布匹一揚,那人影擡起頭來,這是一個閤中身材的中年女子,肌膚微豐,腮凝暈紅,神態溫柔,觀之可親。正是唐婉兒之母,唐震天之妻,秀雅夫人。
“你這丫頭,又叫鎮上綢緞莊的老闆給你送錦料來了,不知節儉,整天就知道消你爹的銀子。”秀雅婦人臉色一沉,故作生氣喝罵道。
唐婉兒嘻嘻一笑,挽住秀雅夫人的手臂,嬌聲道:“這錦料豈是給婉兒自己買的……七夕快到了,你與爹也該做身衣衫了……”
秀雅夫人聞言一怔,旋即笑出聲來,一拍唐婉兒的腦袋。“你這鬼靈精,就你事多……只是,你爹他,只怕沒有閒情與我過這七夕情節。”嘆息一聲,秀雅夫人神色頗爲惆悵。
“爹還在爲那妖獸下山之事擔心麼?”
秀雅夫人點點頭,“自你爹聽聞青城派玄妙真人被妖獸斬殺之後,便是一直悶悶不樂,整日苦思對付妖獸的法子;這不,之前纔派人喚了烈兒前去前廳大堂,與你觀天大伯一道商議去了。”
唐婉兒聽得爹與大伯師弟在前廳商議,嗔怒道:“爹真是的,商議也不等我回來。”話落,她將手中錦料往秀雅夫人懷中一塞,“我去瞧瞧!”轉身,她急掠而去。
秀雅夫人見狀,失笑道:“你這丫頭,性子怎地這般急躁,一點也不似我。”
唐婉兒聽得母親之言從身後傳來,嘿嘿一笑,也不回頭,縱身躍過花圃,她剛落在草坪之上,突聞身後傳來“啊——!”的一聲驚叫。
她回頭一望,但見寒光閃過,一道殷血的鮮血噴濺撒落在秀雅夫人手中錦料之上。秀雅夫人身子隨之一歪,斜斜的傾倒。
“娘——!”唐婉兒失聲尖叫,瞬間竄回,一把扶住秀雅夫人傾倒落地的身子。
然,此時秀雅夫人已是面色蒼白,雙目閉合,只有那溫熱的鮮血簌簌滲落。
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到唐婉兒反映不過來。
寒光又閃,晃人眼目,唐婉兒一驚,瞬間錯開身子避開突襲,與此同時,三道鋒利的褐銅色尖刺重重斬落,叉在秀雅夫人身上,頃刻間將秀雅夫人的身體叉裂,轟碎,散射四方。
旋即,那尖刺勢頭一轉,直直的向她叉來。
唐婉兒見狀驚得一連退了五、六丈,才躲開這突如其來的尖刺。
騰地,有人長笑出聲,唐婉兒慌忙尋聲望去,但見眼前三丈之外,好大一團灰霧凌空旋轉,那突兀的笑聲便是由此灰霧中傳來;笑聲一落,那灰霧猛地收攏聚合,幻化出一道人影來,此人體態瘦削,面青皮薄,妖氣漫天,唐婉兒尖叫出聲,“妖獸!”
這人,正是毒蛇。
毒蛇一招手,將那飄立的巨大斬天叉收回掌中,笑道:“你是……唐婉兒?”
唐婉兒眼見孃親被毒蛇一叉轟死,又驚又怒,又悲又痛,當即二話不說,喚出手中寶劍,朝着毒蛇橫斬而來。
毒蛇嘿嘿惡笑着,手中斬天叉猛地揚起,捲起層層灰霧,銅色暗光瞬間與唐婉兒寶劍金光撞至一處,彼此摩擦,抵抗。
稍頓,毒蛇手下猛一使力,銅色暗光瞬間穿透金光,撞至唐婉兒身上,唐婉兒身形一顫,嘴角延下一道血絲,當即受傷跪落於地。
“你不是我的對手,掙扎也是無用。”話落,毒蛇手中斬天叉再次揚起,朝着唐婉兒急速叉來。
眼看這一擊,唐婉兒是避無可避了,突然一道金光閃閃的鞭影襲來,瞬間將毒蛇手臂連帶斬天叉一起纏繞束縛。
毒蛇大驚,右臂猛揮,想要掙開這莫名而至的鞭子,卻是動彈不得。
“幾百年不見,閣下還是這般陰毒。”
唐婉兒聞言扭頭一看,喜道:“大伯!”
毒蛇瞧見來人,失聲驚叫,“唐觀天!”
來人,正是唐震天的兄長,很少現身人間的唐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