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也覺得這件事情沒法說清,她很乾脆地問道,“那你說到底想要怎麼樣吧?”反正錯都已經鑄成了,她也沒有變法改變,青絡有什麼招數衝她使來她都接着就是。修羅族人,做事幹脆,敢作敢當,當日她敢逃婚,今天她就該承擔這後果。但轉念一想,終是自己理虧對不起她,氣焰頓時又短了三分。
青絡盯着她,問,“你是否該給我一個交待?”疑問的句子卻是用憤怒的口語吼出來的,吼聲中,淚從眼眶中肆意奔涌而出。此刻的青絡,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困獸。
阿修羅看到這樣受傷的青絡,心裡也充滿了愧疚,她說道,“對不起,青絡。”低下頭,默默靜立半晌,才說道,“能不能先讓我去把離風救出來,再……”再怎麼樣,她也不知道。她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青絡,也不知道能與她說什麼。時光不會到流,現在做什麼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青絡的一顆心直直的墜入無底的深淵,她的心裡難道就只有轅夙離風嗎?難道一點屬於她的地位都沒有麼?難道她就這麼絕情。兩年的朝夕相處甜蜜恩愛,一扭頭一轉身,剩下的就只有絕情麼?青絡覺得很傷,覺得很悲哀,哀到極點。對於這樣的阿修羅,她還能說什麼,還能再做什麼?讓她給自己一個交待?她能交待麼?她又交待得起麼?甚至於,她願意交待麼?
阿修羅從青絡的眼眸中似乎讀到了什麼?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或者是還能做什麼?狠下心,調過頭,往商軍的兵營裡奔去。對於青絡,她是欠下了今生都無法償還的債。註定,她負了她!
青絡看着阿修羅絕決掉頭走掉的身影,滿腔的絕望化爲滔天的憤怒,一股恨意在心底萌牙,昔日的愛戀在此刻竟全成了恨!原本清麗絕色的容顏此刻染上了淒厲之色,狹長的丹鳳眼中射出一種yin邪的血光。愛不到,得不到,她便什麼都不要,一切的一切都不要了。她只想毀滅,毀滅這一切,用毀滅來平復她內心的那泣血的傷悲,用毀滅來平息那翻涌的滔天恨怒。青絡也朝周兵軍營中奔去,火紅在火焰在身上燃燒,化作一隻憤怒的火鳥,帶着滿心仇恨的怒火衝向她昔日的愛人、今日的仇人。
阿修羅落到轅夙離風的面前,她一落地,立即引起周圍守軍的注意,大家一涌而上,將她團團圍住。轅夙離風綁被綁在柱子上,沒有受到絲毫的傷害,只是捆綁她的鎖鏈看起來不是凡物,而在她旁邊還圍着一圈南明離火,高聳的南明離火火焰布成一個困守陣法,若是強行衝進去或是衝出,都會被燒得連渣子都不剩一點。看到這團火焰,阿修羅頓時明白,轅夙離風是被青絡抓來的。覺察到身後的炙熱,阿修羅回過頭看着沐浴在火焰中的青絡,說道,“縱有千錯萬錯,你衝我來便是,你抓她做什麼?”
青絡睨着阿修羅,問,“若無她,你會在婚禮上逃跑麼?”她又問,“若無她,你會如此絕情麼?”
“這是我跟你的事情,與她無關!我不愛你,跟她沒關係!”阿修羅叫她,她很有拔劍出鞘的衝動。
“可你愛的是她!”青絡憤怒的吼道,“即使你在跟我朝夕相對、日月相處的時候,你還愛着她。你在對我說愛的時候,你想着的人是她。你在睡夢中夢的喊的還是她,還是她轅夙離風!”
轅夙離風驚訝地擡起頭看向阿修羅,再看向滿是憤怒的青絡,難怪她與青絡僅一面之緣青絡卻要抓她,難怪阿修羅要對她這麼好?她……竟在不知不覺間成了罪人。轅夙離風說道,“青絡,你聽我說,我與阿修羅是青白的,與她只是普通朋友。”
青絡扭過頭盯着轅夙離風,“是不是普通朋友我自己知道,不用你說!”說罷,轉過頭瞪着阿修羅,身上的火焰沖天而起,方圓三丈之內都成了一片火海,逼得周圍的周兵紛紛退後十丈。轅夙離風也因承受不住這股炙熱的火焰而呈現出痛苦的神情,她的全身被烤得通紅,似快要融化了一般。
“青絡!”阿修羅暴吼出聲,“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她望向轅夙離風,只怕再過片刻就會被她的火焰烤乾了。
青絡冷笑,並不作聲,身上的火焰更猛更烈,轅夙離風的身邊正是成了一片火海,看樣子她不是想要把轅夙離風燒死在,而是要活活的慢慢的烤死。對於阿修羅,縱然是將她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只怕她還會狂狷的大笑,一副慷慨不怕死的悍然模樣。那如果她傷害轅夙離風呢?傷害這個讓她心心念念掛在心裡幾年都不忘的女人呢?
阿修羅此刻就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狼,眼神中泛出野獸的幽綠冷光,她被激怒了。修羅劍緩緩出鞘,指着青絡,叫道,“放了她!”在此刻,她不作多想,只想救出離風,只想救她脫出苦海。
青絡揚起一抹猖狂的大笑,“那你就殺了我,殺了我火焰自然就滅了。”她倒想看看這人能絕情到什麼地步!她倒想看看她與轅夙離風在她阿修羅的心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份量!
見到青絡那毫不退讓的決絕,阿修羅徹底怒了,所有一切舊情在此刻都煙消雲散,被激出的是修羅族的好戰與殺xing。她“咣”地一聲抽出修羅劍,大吼一聲,“凌、霸、狂、絕!”舞動修羅劍,四字劍訣層層疊浪的施展出來,捲起漫天的劍氣,以她爲中心,周圍都被捲進了劍氣戰光之中,劍氣所及的方圓一里之內都成了修羅場,旁邊的周兵及修爲較低的修真人士一時逃避不及,頓時被劍氣捲起絞成朵朵血霧。
“破!”阿修羅暴吼一聲,全力的一擊劈去,狂涌的劍氣直朝青絡劈去,開山劈地之勢猶如破竹般將大地劈出一道深約數丈的裂縫。青絡不閃也不躲,硬生生的捱了阿修羅全力的一劍,縱使她有神氣護身,縱使她有南明離火護身,仍然受到重創,身上的火焰被劍氣劈散,劍氣將她的身子劈出幾道縱橫交錯的傷口,劍波將她震飛出去,猶如一朵火紅的絳雲被狂風捲向遠方。
阿修羅收劍回鞘,大口地喘着氣,汗水延着額頭滴落,一滴一滴地落進土裡。
以她爲中心,方圓半里之地盡是斷臂殘支,帳篷、軍旗、兵戈倒落地一地,唯轅夙離風所立的地方還算有半分完好。轅夙離風的衣裳破爛,整個人萎頓地垂下頭,一副久戰過後的疲倦模樣。數裡之外,圍滿了整齊的商軍,個個執戈戒備,如臨大敵,卻又不敢上前半分。
阿修羅拔劍出鞘,緩步走到轅夙離風的身邊,運足十層功力砍去,玄鐵鎖鏈應聲而斷。轅夙離風軟軟地往地上滑去,被阿修羅一把抱在懷裡。阿修羅抱住轅夙離風,足尖在地上一點搖搖晃晃地往天上飛去。落到一處偏僻的地方纔把轅夙離風放下。此處是一處山澗,汩汩溪流沿着山坳處快歡地奔下,清澈的溪水沁涼。
轅夙離風搖搖晃晃地來到溪邊,將溪水潑到臉、上身上減去暑氣,又把頭埋到溪水中狠狠地灌了個飽才擡起頭。阿修羅癱在溪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大石頭被溪水常年沖刷得又平又滑,躺在上面有着說不出的舒服。她望着天空,有點琢磨不透她在想些什麼。轅夙離風緩緩地起身,走到阿修羅的身邊,在她旁邊的一塊稍小的青石上坐下。她說道,“你與那朱雀仙子發生了什麼事?”
阿修羅翻身坐起,說道,“這件事情你別管,與你無關。”
轅夙離風擡起頭,銳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阿修羅,說道,“阿修羅,此事真與我無關麼?”她問,“青絡說的是真是假?你在婚禮上逃走,當真是因爲我?”
阿修羅垂下頭,過了一下,說道,“不是,是因爲我發現我不愛她,我沒辦法也不可能愛上她。我不能再騙自己,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心!”
“你愛我?”轅夙離風問。從青絡的口中,從阿修羅的言行舉動,她已經知道答案,只是現在想做最後的確認。
“是!”阿修羅擡起頭,坦言。目光坦然,一片赤呈。
轅夙離風搖了搖頭,說道,“若你不愛她,你又何必招惹她!”隨即,她又說道,“阿修羅,我很感激你對我的照顧和幫助,但我不值得你愛,我們不是同路人。你是修羅族的人,我只是一個凡人,我們的壽命相差很多,我與你,根本就不般配。”
“愛就愛了,哪有什麼配不配?”阿修羅說道。
轅夙離風又說道,“可我並不愛你,阿修羅,我對你只有感激,我把你當恩人、當朋友、當姐妹,但絕對沒有把你當成愛人。不管你愛不愛青絡,不管你心裡到底愛的是誰,你既然答應與她成親,既然都已經舉辦婚禮,你就該把那婚禮完成,不應該在婚禮上逃走。”過了一下,又說道,“她抓我,對我所做的一切,其原因都是爲了你,剛纔你不應該傷她,不管她做了什麼,就算是鑄下天大的錯事,你都不應該傷她,天底下誰都有資格傷她,就你沒有,因爲你欠她的。”她吸了口氣,又說道,“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欠你的,只怕這一輩子都還不了。但是,阿修羅,救命恩情不等於愛情,我感激你,卻不會愛你。”說罷,轅夙離風站起身,她猶預了一下,從隨身的香囊中摸出幾塊古樸的寸餘長的龜甲,一共三片,送到阿修羅的手中,“這是我們轅夙家族的信物,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拿着這個信物交給轅夙家的後人,縱然是天大的難事,轅夙家族的後人也會盡全力辦到。”龜甲上刻着一種古老的文字,烏黑色的龜甲在陽光下泛着暗沉的光芒,帶來古老的氣息。
阿修羅沒有接龜甲,她一把拉住轅夙離風的手臂,以央求的眼光望向轅夙離風,叫道,“離風……”
轅夙離風脫開阿修羅的手,說道,“去找青絡,好好向她道歉。”
“我不愛她。”阿修羅叫道。
轅夙離風回過頭,叫道,“可你傷了她!”在此刻,她才發現,自己眼中這個可以頂天立地的女子,原來不過是一個任xing不計代價的孩子。任xing,能讓人付出多大的代價?她嘗過,所以她知道任xing的可怕。
阿修羅呆呆地立在那裡,將掌心的龜甲牢牢的握住,對轅夙離風喊道,“我愛的人是你,離風,我花了兩年時間才明白自己的心思,我已經錯了一次,我不能再錯第二次。”
轅夙離風回頭看着阿修羅,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態度對着她,說道,“可我不愛你,我轅夙離風不會再去愛一個任xing沒有擔當且自私的人!我不會再去愛一個只會顧慮到自己感受不替別人着想的人。”淡淡的語氣,卻透着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康紹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如果沒有擔當沒有替別人着想的心,一心只爲自爲自己着想,他就算是封王拜侯穿上龍袍,他還是一隻禽獸。“當說愛的時候,希望能明白愛這個字的含義,當說愛的時候,希望可以好好想想你的行爲是否能配得上這個愛字。”別打着愛的幌着,正大光明理直氣壯地做着錯事,這會讓她覺得玷污了聖潔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