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趕着車,往青菊鎮的花坊市集而去,現在已經快要下午了,就算仍有花苗,也是些死氣沉沉,快要枯死,或是明顯種不活的了,但是沈襲玉絲毫不在意。
有靈泉水在手,哪怕只有花苗的根部,也照樣可以養得活,更何況本身還有生機呢。
那些花農倒挺實誠,非那等狡詐之人,想着這花苗萎枯至此,就算人家不買,自己拿回家也是要扔掉的,是以便直接送給了沈襲玉。
沈襲玉卻不願意佔他們這個便宜,大家都是靠着種花養花過日子的,在一些花坊的壓迫下,零散花農的日子過得極爲艱辛,堅持付錢,有些人覺得不好意思,雙方推辭不休的,卻不曾想站一旁的阿牛倒出了個好主意。
阿牛出主意說不如將花農腳邊那些質量不太好,又不怎麼上相的花盆當成添頭送給他們,這樣可好?
那花農自然是極高興的,這些花盆不過是窯廠裡不要的殘次品,根本不值錢,平常也是客人買花苗時,用來當添頭的,今天卻不曾想,可以佔到這樣大的便宜。
當下高興的直搓手,將所有的花苗都售於沈襲玉,着意多添了十幾個粗磁花盆,又連連鞠躬道謝才作罷。
沈襲玉一路走過去,大多是買那些看起來比較貧窮積弱的,至於那些壯漢的花苗,或是外貌看起來有些奸詐之輩,則是一律不理。
“姑娘,這錢老漢不能收,這些花苗反正都是要枯了,估計是種不活了,怎麼還能要姑娘的錢呢,姑娘快拿回去吧。”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皮膚黝黑。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追着沈襲玉的牛車,手裡是幾兩碎銀子。
沈襲玉坐在牛車上面,輕聲笑道,“大爺您挑着擔子走過來也是要花費人力的,這些錢不值什麼,就當給大爺家裡的孩兒買些零嘴好了。”
老漢停了下來,氣喘吁吁,他因着年紀大了,住的又遠。挑着花苗擔子就算起早從家裡趕路,到了青菊鎮也要中飯時辰了,根本佔不到好位置。而且他的花苗也不怎麼上相,自然是賣不到好價錢,銷路 也不好。
沒想到今天竟是碰上好人了,掂量着手裡的銀錢,老漢竟是不禁濡溼了眼眶。擡起袖子抹了幾下,心裡念着真是好人哪,回頭家裡定然和老婆子說道說道,這世上還是好人多些的。
他哪裡知道沈襲玉專挑快要枯萎的花苗買,並不全是因爲幫扶貧困,最重要的當然也是因爲她有辦法。讓死的變成活的,而且即將枯萎的花苗也便宜的很,一株生命力旺盛的菊花花苗大約需要二十個銅板。但是一株快要死了的,連兩個銅板都不值呢。
且不說沈襲玉在牛車裡算着自己的帳,那花坊集市上的人也都在議論着她。
有那些沒被沈襲玉光顧的人,心裡自然是不舒服的,就在旁邊說風涼話。還嘲笑正在收拾挑擔的老漢,“胡老漢。你是歡喜的傻了吧,到手的銀子還要吐出去不成?”
胡老漢挑起擔子,“做人要講良心哪,依老漢這麼多年種花的經驗,那些苗子買回去也是養不活的,這姑娘難道是頭一次出來買花苗不成?”
“就是就是,人家買花苗都是清晨過來,那時候的花苗新鮮水靈着哪,又好養活,哪裡有人太陽快落山了,來買花苗,還盡買那些快要枯死的。”
“你管她呢,反正到手的銀錢纔是正經真真的,指不定人家就是錢多了,來散錢的呢。”
“那也未必,或許是人家裡有種花高手,可以起死回生呢。”亦有人開起了玩笑。
旁邊人立即反駁他,“你家裡要是有種花高手,會連這點常識也不告訴,總之,這姑娘就是傻的,早知道我就把家裡那些準備丟棄的花苗帶過來了,還能賺一筆呢,不知道這姑娘下次什麼時候再來了。”
阿牛也不明白,但是小玉那樣做,自然有小玉的道理,他現在學會了,該問的就問,不該問的,絕對不問。
沈襲玉數了數這忙活了將近一個多時辰的成果,只花了五兩銀子不到,就收羅了近百株花苗,各種材胚的花盆也有近三十個呢。
先在那些蔫萎的花苗上面灑了些靈泉水,因着下面都有小泥團包裹着的,是以靈泉水一沾上,立即被吸收了,那原本耷拉下去的花苗頭,就跟吃了興奮劑一樣,個個神氣活現的把頭給昂起來了。
牛車很快到了生財之道的山腳下,沈襲玉召喚出熊姐兒,把這近百株花苗和花盆,用先前帶的一個大框給裝好,掩蓋嚴實了,綁在黑姐兒的背上,乍一看就跟背了個書包似的。
沈襲玉又拿出一個瓶子,以指尖當引水道,給瓶子裡裝了滿滿一下子靈泉水,交給黑姐兒,讓它帶着花苗和靈泉水先上山,將花苗交給小木屋裡的沈自秋。
黑姐用碩大的狗熊頭在沈襲玉的胳膊上蹭了蹭,然後哼哧哼哧的跑進了山裡,轉眼不見了人影。
“阿牛哥,先前吩咐你買的鞭炮,可有買好?”沈襲玉一邊上車開始給自己化妝一邊問道。
阿牛連連點頭,“都買好了,這是要給誰去道喜嗎?”
“沒錯,是王家村未來的當家人呢。”
她利落的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換了一件半舊的漿洗的有些白的布袍,臉上及鼻子周圍又畫了幾點雀斑,最後用了一點粉在喉嚨那裡稍稍墊了下。
雖然說十來歲的少年不太可能有喉節,但是掩飾下總是好的,幸好 沈襲玉一直呆在山上,沒有穿耳洞,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把耳洞給掩蓋住呢。
天啓朝可沒有男兒穿耳洞的習慣。
沈襲玉將自己原本的雙鴉髻抓散,理順頭髮後,扎高馬尾,束起來,只用一根質地不太好的簪子別住,現在只差一把扇子了,否則倒了是清俊的小公子哥一個呢。
“走吧,去王慶成家!”
王立今日休沐,正坐在自家屋子裡,與爹孃說着話兒,冷不丁的就聽到院門外響起了噼裡啪啦的炮竹聲。
父子倆眼底皆是疑惑,不明情況,趕緊站起來,剛站到自家門口,就看見沈襲玉帶着阿牛,阿牛手裡還提着幾包禮盒,滿臉是笑的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拱手道,“恭喜恭喜呀。”
王慶成先是一愣,繼爾便客氣的將沈襲玉主僕二人讓進屋裡,待沈襲玉坐穩後,先笑道,“小席消息倒是靈通的緊,我這邊大夫剛走,你怎地就得了消息趕過來?”
沈襲玉不明就裡,轉頭看向王立一家人,什麼大夫?誰病了?不對,若是病了,怎麼會全家都笑得臉要開花了,難道是?
她看向王慶在媳婦兒,心想,不會吧,兒子都這麼大了,又懷了?
看沈襲玉一頭霧水的樣子,王慶成也蒙了,“難道小席不是來因爲內人有孕纔來恭喜的?”
“原來是嬸子有喜了,哎呀,那真是太好了,雙喜臨門啊?”
王立上前一步,朝着沈襲玉鄭重施禮,沈襲玉哪裡敢受,連忙站起來,王慶成卻是按住了她,“小席莫要謙讓,這禮你受得,若非是席小哥的提醒,立兒哪裡能完成得了先生交下來的課業,更別提得先生青眼,竟然將他引見給了周大儒呢。”
王立也微笑點頭,“正是如此,先生常教我,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今日賢弟若是拿我當大哥看,定要受我這一禮。”
沈襲玉哭笑不得,“真的不用,我不過是隨口亂說,哪裡幫得上什麼忙,都是王大哥才情好,自己琢磨出來的,與我何干?”
王立犯起倔來,無人能擋,當下兩個人拉拉扯扯,非要行禮不可,沈襲玉被迫無奈,只能側着身子,受了他一鞠躬,全家這才歡喜的坐定說話。
王慶成這纔有機會問,沈襲玉剛纔所說的雙喜臨門是什麼意思?
沈襲玉故作神秘的說道,“王家村前任村長王長青被下了大獄這件事情,想必王叔已經知道了吧?”
王慶成忙點頭,手大力的拍着桌面,顯得十分氣憤,“這個王長青,早就該下大獄了,他仗着自家有人在宮裡頭,你不知道這些年魚肉百姓,欺壓鄉里,壞事做盡啊。”
“舉頭三尺有神明,惡人自有惡人磨,這也是因果報應。”王慶成媳婦接嘴道。
“我覺得與其信奉鬼神,還不如說是我朝聖上英明,看得見這惡人的行徑所以纔將他下了大獄,我一定要好好攻讀,將來也當一個這樣的好官,爲百姓做主。”王立說的豪氣干雲。
沈襲玉趁機拍了拍馬屁,“那小弟就祝大哥早日達成宏願。”她這俏皮的語氣,倒是讓王立突然臉紅面赤了,他這邊鄉試都未過呢,居然就放言要當官了,那可是科舉中了之後的事情。
“小席怎麼突然說起王長青來了?”王慶成疑惑的問道。
“王長青和王印同時下了大獄,這王家村突然就多出了里正和村長兩個空缺,難道王叔就沒有什麼想法不成?”
沈襲玉出言試探,她知道王慶成心地善良,人又正直,有當村長的能力,但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雄心,如果他連這點志氣都沒有,就算真當上了村長,也是鎮壓不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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