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年10月2日。旅順海軍基地,伴隨着一聲汽笛的長鳴,北洋3艦在禮炮和歡呼聲中逐漸駛離泊位。看着岸邊送別的北洋官兵和家屬,徐傑不由得心潮澎湃,終於了。在徐傑看來,此次出航的意義不亞於甲午戰爭期間任何一場海戰。這次艦隊外交將爲北洋贏得一個更加良好的發展環境。並且獲得北洋急需的各種幫助。對於北洋未來的發展有着決定性的作用。所以徐傑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應對。
爲了表示對英德意三國的友好,徐杰特意允許三國海軍人員可以乘座北洋艦隊的旗艦回國。第谷自然不用說,作爲徐傑學生和意大利皇家海軍的軍官,他是第一個登上天津號的。而傑里科作爲英國海軍方面的觀察員,在戰爭結束後也沒有離開。至於萊因哈特舍爾,則是拿着德國公使從李鴻章哪裡要來的特殊許可證登上戰艦的。
當看到傑里科和舍爾同時出現在天津號上時,徐傑那可是相當的興奮啊。要知道,這對宿敵可是在20年後指揮着世界上最爲強大的兩支艦隊在北海展開廝殺。那日德蘭的落幕讓後世無數戰列艦黨所敬仰啊。鉅艦大炮的浪漫讓無數的人爲之心動。但是讓徐傑想不到的是,因爲自己穿越到了這個世界上,一個在歷史上默默無聞的人也在20年後的大戰中大放異彩。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船上的娛樂活動非常少,而軍艦上的娛樂活動更少,在漫長的航行過程中,利用下午茶的時間聊天自然成了那些百無聊賴的乘客們最好的選擇,畢竟,他們不像海軍官兵那樣需要工作。於是一個小小的海軍沙龍終於形成了,開始只是閒着的北洋軍官和三名外國人,而隨後張佩綸不知爲何也突然有了興趣,可能是馬江之戰的失敗留給他太多的陰影吧。
“張先生。這位美麗的小姐是誰?能給我們介紹一下嗎?”第谷高聲說道。就在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張佩綸又一次來到了軍官餐廳的哪個角落,而這次除了他自己,李經溥也在姐姐的攛掇下來到這個沙龍。張佩綸夫婦大家自然都知道,但是李經溥認識的人可幾乎沒有。
“小子,這位是李中堂的二女兒。”一旁的楊用霖輕輕碰了碰第谷。
“呃,您請坐。”第谷有些難堪的說道。“大家繼續吧,我只是過來喝喝茶。”李經溥臉色有些微紅,笑着說道。
“那好,我們繼續。剛纔說道哪了?”第谷這個活寶問道。
“好像是海軍發展與國家戰略問題。”傑里科笑着說道。
“這個問題很簡單啊。海軍不就是保衛國家領海的嗎?”張佩綸剛剛坐下。張口說道。
“不,不是這樣的,海軍的作用不僅僅是一個保衛領海的作用。他是維護國家利益的長劍,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海洋佔到了地球的七成面積,一個國家如果不能將自己的影響力通過海軍投送到各地,那他永遠只是一個二流甚至三流國家。我想這一點,您可以去請教徐大人,他對海軍的理解已經不亞於馬漢先生了。”傑里科說道。
“其實作爲傳統的大陸國家,我華夏曆朝歷代都沒有仔細研究過海洋,一直認爲自己是天朝大國,而從來沒有走出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去開眼看世界。從而導致現在的落後。”楊用霖的話語中充滿了一絲悲哀。
“其實更關鍵的是幾百年來的思想禁錮導致了我國最終的落後。其它的不過是表面現象而已。”就在這時,徐傑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這番話要落到國內某些道德先生耳中的話,濟世,你可是要身敗名裂的。”張佩綸半開玩笑的說道。
“那些不過是墳墓中的枯骨而已,早晚會被時代所遺棄的。”徐傑不肖的說道。
“好了。各位,我請大家喝正宗的中國白酒。”楊用霖一看情況有些不對,直接拉走了其它的人。就留下了張佩綸等人。
“濟世啊,你終於說出實話了。當年我認識你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你於士大夫們的格格不入。”其它人走後,張佩綸說道。
“幼樵啊,你知道那些程朱理學最大的作用是什麼嗎?”徐傑神秘的一笑。“他們根本就不是像表面上宣揚的那樣維護所謂的道德,他們只是將自己的階層神聖化,維護自己的利益罷了,而君主爲了維護自己的統治,需要和這些道德先生合作,就這麼簡單。”
“張兄,你是一個過來人,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朝廷的種種齷齪我自不用說,你輕身經歷了,就單純一點,這幾百年下來,我泱泱華夏爲何不復漢唐盛世?”徐傑問道。其實徐傑現在和張佩綸說這一番話是有目的的。如果向讓自己在北洋內部的行動儘可能少的受到守舊派的干擾,他就必須說服李鴻章身邊的第一智囊。而如果徐傑想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一場思想解放的風暴,那麼必須有人可以挑這個頭,而張佩綸也是一個十分好的選擇。
“徐大人,在你看來,傳承幾千年來的儒家思想就沒有可取之處了嗎?”一直沒說話的李經溥問道。
“在道德上多少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但是絕大多數已經不適合這個時代了,至少程朱理學後的那些所謂的典籍已經不適合了,單靠四書五經就想治理好一個國家,這不是笑話嗎?人們只知道盲目的服從,思想上麻木不仁,而君主將一國當成自己的私產,這樣的國家早晚是被人瓜分的命運。世界上沒有恆古不變的法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你不變,那就等着被時代所拋棄吧。”徐傑毫不客氣的說道。
“那徐大人認爲這是一個什麼時代?”李經溥臉色有些煞白,這與她所接受的教育格格不入。在此之前,她可沒有聽過這樣的話。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是一個實力爲王的時代,是一個強調民衆思想覺醒和科學技術的時代,唯獨不是一個讀了幾本古書像靠幾句聖人之言就讓萬朝來賀的時代。大清敗了這麼多次,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徐傑微微一笑說道。
“不要提什麼聖人之言,那不過是當權者爲自己的奪權謀得合法外衣的託詞。歷朝歷代的王朝更替說到底還是用血與火鋪就的道路。一個個君主用刀劍消滅反抗的人,用理學束縛那些剩下的人。讓他們老老實實的爲自己服務,他們可以驕奢淫逸,他們可以不用受到任何限制的去出賣國家的一切。但是卻不允許億萬人民有一絲的自由。他們關心的不是這個國家的命運,而是在於自己能否一直享有這個特權!這樣的社會不應該存在。把自己的統治建立在萬民受苦的基礎之上的王朝,早就該滅亡了。”徐傑繼續說道。
“那如何保證新的政權可以維護大多數人的利益?無論任何政權,統治的權利都是握在少數人手裡的。”李經溥問道。
“監督和制衡,當統治階級的權利來源於普通民衆,同時他們的權利實施又會受到監督的時候,那他們的行爲就必須有所收斂,當過大的民衆意識到自己的生活與國家息息相關時。他們就會關注這個國家。而不是隻知道低頭納稅而不管收稅人做了些什麼。當民衆意識到只有國家強大自己才能生活的更好時。那麼這個民族的崛起將不可阻擋。”此時的徐傑已經有些亢奮了,這些話已經在他肚子裡憋了6年多了,說出來,渾身感覺到痛快。
“濟世啊。看來你不僅僅是想改變一個北洋啊。”張佩綸幽幽說道。
“不敢當,我連張兄都改變不了。”徐傑笑着說道。“泰西諸國強大,自然有他強大的理由,不僅僅是所謂的機械和武器,更是一種國民的素質和思想的強大,諸位可以想想,當我北洋拼死拼活爲國家和人們而戰的時候,那些清流和朝廷在幹什麼?在現在西方人眼裡,恐怕清朝纔是落後的蠻夷吧。”徐傑的話中充滿了諷刺。
“那徐大人自己不也渴望權力。不也在排除異己嗎?例如朝廷的文廷式和陸師的袁世凱。”李經溥有些不服氣的說道。
“文廷式自不必說,這袁世凱是一個十足的政客,一個爲自己的利益不惜出賣一切的政治流氓。如果你不信,我們可以看着。我對自己的眼裡還是十分自信的,方伯謙已經是個例子了。袁世凱會比他還厲害!”徐傑冷笑道。
“我是需要權利,但是我對權利的需要不是爲了自己的享受,如果我留在意大利,我肯定比現在生活的更加輕鬆,更加快樂,說不定現在連老婆孩子都有了。”說道這裡,徐傑不禁啞然失笑。
“知道嗎?戰爭期間,我八成以上的時間沒有離開戰艦,而如果算上前面的時間,從北洋建造3艘歸遠級的時候,除了外出辦公,我就沒有離開過造船廠半步,每天聽着施工地點傳來的嘈雜聲,過着監獄般的生活,幹着數個人的工作,你認爲這種生活如何?”徐傑問道,不知爲何,今天的徐傑話特別多,可能是因爲太多的人不理解他了吧,如果說在原來的哪個位面,徐傑是想通過權力生活的更好的話,那麼在19世紀末,這個國家和民族空前危機的年代裡,徐傑可沒有心思去關心所謂的享受了。國家和民族的崛起就是對他的工作最大的酬勞!
“小女子受教了。”半響,李經溥低聲說道,隨即離開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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