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漂泊了半個多月,陳新元乘坐的商船終於再次看到陸地。
湛藍色的海水逐漸變成淡綠色,站在船頭,可以看到前方出現一片廣闊的河流入海口,滾滾恆河水流入印度洋,掛着各種國旗的船隻,從恆河入海口駛入。
“馬上就要抵達加爾各答了,如果有在這裡下船的,收拾一下行李。要去埃及的,也在這裡換船,我們的船是要繞過好望角的。”船長通知所有乘客。
“我就是要去埃及,從埃及換船,走地中海,先去法國和普魯士,歐洲大陸應該開通火車了吧?從巴黎坐火車到英吉利海峽,再坐船比較快。”陳新元對船長說道。
“有火車了,法國是一八三二年修建了鐵路,普魯士是一八三五年修建了鐵路,連接普法的歐洲國際鐵路也在這幾年內完工。不過,火車還是沒有船舒服,火車上的空間太小,每節車廂彼此不相連,你要坐頭等車,一節車廂就是三間互不相同的房間,坐在裡面,沒有到站的時候連走動的地方都沒有。”船長回答道。
船長知道陳新元是偉大的科學家,於是很耐心的向陳新元介紹了現在歐洲的鐵路情況。
通過船長的介紹,陳新元才瞭解到,當年的火車還十分落後,三等車,也就是硬座車,有四對車門,每一對車門內是兩排面對面的座位,人上了車之後,就面對面坐在座位上,一排四個人,四間包間之間沒有隔板隔開,轉過頭來可以看到其他包間的乘客。
二等車,一節車廂就是三間隔開的房間,每一間房間都有左右兩扇車門,到站的時候打開車門上下車。包間和包間之間彼此不相通,每一間包間內面對面坐六個人,中間有茶几,可以放東西,吃飯,泡咖啡,二等車的座位是沙發椅。
一等車,也就是臥車,也是三間隔開的房間,每間房間都有左右兩扇車門,裡面放着兩張柔軟的牀鋪,中間一張茶几。
當年的火車沒有衛生間,哪怕是一等車也沒有衛生間,內急的時候,只能等車到車站,打開門下車去解決,解決完了再上火車。
另外,當年也還沒有連綿成片的鐵路網,有很多地方還沒有通車,乘坐火車,也只能是分段乘坐,譬如說,陳新元坐船從埃及去了意大利,在意大利可以坐上火車,但是無法直接從意大利乘坐火車抵達普魯士,也到不了法國,乘坐一段路的火車,前面就沒有鐵路了,必須下車換乘馬車,通過一段山區,進入法國境內,在法國乘坐火車可以去普魯士。
那個年代的火車很小,一臺蒸汽機車只有幾噸到十幾噸重,一節車廂的重量不會比後來的小轎車重。直到1850年以後,火車的重量越來越重,逐漸出現了後來人們常見的那種樣子的火車,到了那時候,開始有了餐車、一等軟臥車,二等軟臥車,兩節車廂的連接處能夠通過,人們才能從這節車廂走到另外一節車廂。
陳新元看着地圖,問道:“從奧地利去普魯士不是更近?爲何還要繞到法國去?”
船長說道:“現在奧地利和普魯士關係很差,兩國爲了領土,經常打仗。”
正在說話的時候,船已經進入恆河口了。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只見恆河口內交通十分繁忙,懸掛着各種國旗的商船來來往往,印度人的小船在河面上穿梭,還有吐着濃煙的蒸汽輪船在河面上航行。
船在恆河上航行一段路程之後,往右轉向,駛入胡格利河。
進入胡格利河之後,英國人在印度的殖民地中心,大英帝國印度總督府就設在這裡,印度各邦土王,不管是印度教的,還是錫克教的,天方教的各種土王,都在加爾各答設有他們的辦事處,印度各邦土王直接向印度總督納稅。
“這座城市真繁華啊,比新加坡還要繁華!”趙紫楠雖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但她還是被加爾各答的繁榮所震驚。
陳新元只是笑了笑,英國人在印度留下了繁榮,留下了密如蛛網的鐵路,但是印度獨立之後,三哥在基礎建設方面卻基本上沒有什麼發展,用的還是英國人留下的鐵路。
站在船上,望着加爾各答城,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座美麗的宮殿之城。
英國印度總督政府大廈,英國人的各種商店,英國殖民者居住的別墅洋樓,英國兵營,英國東印度公司大樓,英國人創辦的大學,還有印度各土邦的辦事處,各種教的神殿廟宇,都在加爾各答繁華的白人區內。
白人區內每一棟建築都是金碧輝煌,極盡奢華。
但是加爾各答也不是天堂,那裡雖然是英國殖民者和印度富人的天堂,但那裡是印度窮人的地獄。加爾各答城區的印度人區,被稱爲黑鎮,那裡是印度低等人居住的貧民窟。
陳新元向河流的另外一岸望去,映入眼簾的都是低矮的破爛窩棚,遠遠看過去,和他在前世的時候去過的孟買貧民窟沒有什麼區別。
站在船上,看着那些貧民窟,可以想象得到是什麼樣子:破破爛爛的窩棚內,居住着皮膚黝黑的印度人,滿街都是擺攤做小買賣的小販,穿着的很不體面的行人,還有衣衫襤褸的乞丐。由簡單的建築物組成的破爛房屋外面,擺放着發餿的食物,舊衣服,臭皮靴,和各種破爛垃圾。黃土路面的街道上,遍地的垃圾,糞便和流淌着褐色液體的髒水。
不要說那個年代,就算是二十一世紀的孟買貧民窟,都不會比當年加爾各答的黑鎮要好多少,除了多了個電之外,其他的和十九世紀的加爾各答貧民區沒有區別。
“加爾各答,真的是一邊是天堂,一邊是地獄啊!”陳新元感嘆了一句。
船長聽得懂中文,聽了陳新元的話,船長哈哈大笑道:“陳先生,其實你去了倫敦以後,也會發現,一邊是天堂,一邊是地獄的!倫敦的貧民區,不會比這裡好多少,更加嚴重的是,倫敦的霧霾非常嚴重,長期居住在倫敦工業區的人們都得了肺病。”
船在碼頭停靠,陳新元攜新婚妻子趙紫楠下了船。
“好難受,在船上半個月了,連洗澡都不能洗,身上又癢又臭的。”趙紫楠道。
“原來的香美人,現在變成臭美人了。”陳新元笑着開了個玩笑。
碼頭上堆滿了堆積如山的貨物,中國產的陶瓷、絲綢和茶葉,東南亞產的香料、象牙、玉石,非洲產的咖啡、鱷魚皮、象牙、鑽石,美洲產的可可、雪茄、寶石,歐洲產的鋼材、玻璃、水泥、紡織品、洋酒,在這裡都能看到。
當然,陳新元在這裡還看到了一種他最熟悉的東西:鑫源堂藥品。有不少木箱上面寫着鑫源堂幾個字,那些都是香港鑫源堂藥廠生產的藥品,送到這裡之後,將會遠銷歐洲。
只要有錢,在這裡,全世界任何地方產的東西都可以買得到。
但是那些準備開往中國的商船停在岸邊,往船上裝的貨物卻只有一種:鴉片。
看到那堆積如山的鴉片,陳新元心中很不是滋味,在鴉片戰爭爆發之前,英國的鴉片船來到中國還是很老實的,走私鴉片的英國人來到中國,就像是小偷一樣,他們還不知道清國的實力,不敢在中國土地上放肆。按道理,只要廣東水師真的嚴格辦事,英國人的鴉片就很難上岸。可是廣東水師,他們自己就是國內的鴉片販子!
所以,這纔有了林則徐虎門禁菸,之後又有了鴉片戰爭。
哼哼!等老子去了普魯士,幫德國人一下,過個幾年,就有你們英國人好受的!陳新元心裡暗暗道。
幫助德國人,將來讓德國人收拾英國人,那是遙遠的將來的事情,現在最重要的是,身上又癢又臭的,該找個地方洗澡換衣服。於是陳新元對趙紫楠道:“我們先找個酒店,洗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
“好啊好啊!趕快找個最好的酒店,在海上漂了半個月,難受死了。”
白人區的出租馬車和新加坡一樣,快捷方便。只要站在路邊攔下一輛“的士”,車伕就會問去哪裡。
出租馬車把陳新元夫婦送到加爾各答最好的酒店,兩人登記之後入住。
“那麼豪華的酒店,連新加坡都沒有呢。”站在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堂內,趙紫楠十分好奇的看着周圍的佈局和酒店內的設備。
酒店的大堂內鋪着大紅色地毯,通往二樓的樓梯上也鋪着地毯,樓梯扶手上覆蓋着黃銅,鯨油吊燈發出亮光的同時,散發出淡淡的香味,可以肯定,那是用抹香鯨的鯨油來點燈,帶有一點龍涎香的味道。
推開房門,這是一間面向胡格利河的豪華套房,裡面鋪着大紅色地毯,擺放着一張柔軟的大牀,房間內點着龍涎香,散發出香味。
當年沒有空調和電風扇,但是這座酒店設計了良好的通風設施,還有通風管道。其實早在十六世紀,歐洲就已經有了人力通風機了,蒸汽機誕生之後,歐洲人又造出了蒸汽通風設備,通過通氣管道,可以讓空氣在房間內形成對流,能使得位於熱帶地區的加爾各答豪華建築內保持涼爽,當然窗戶必須打開。
除此之外,還能僱傭印度人來搖動手搖式風扇,以起到降暑的作用。不過這個時候是冬季,這些都還用不上。
加爾各答的豪華酒店已經用上自來水了,蒸汽抽水機把水抽到屋頂的蓄水池,再通過自來水管送到每間房間,衛生間內的開關有冷熱水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