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周天子有一位極其寵愛的美女叫做盛姬,而且,好像他只有盛姬這麼一個老婆,因對其絕對的寵愛,所以無論他走到哪裡都把盛姬帶在身邊。
遺憾的是,美人命薄,沒過多久,盛姬竟然死了。
盛年香消玉殞,周穆王當然受不了,非常悲哀,還爲盛姬寫了一篇長長的祭文。
可是,人死不能復生,無論周穆王有多麼悲哀,還是無法令這個絕世的美女復活了。
傳說中,周穆王因爲思念過度,便令一位叫做偃師的能工巧匠製作了一個舞女機器人。這個機器人當然完全是按照盛姬的外貌仿製的,據說,這個機器人造好之後,可以唱歌跳舞,外行容貌和活人沒有絲毫的區別。
早前,吳所謂以爲這不過是傳說而已,而且,古代人就算能造出機器人,估計也是根雕一般栩栩如生的木偶人而已。
可是,當他親眼目睹這個機器人“盛姬”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井底之蛙。
這哪裡是一個機器人啊?
這簡直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真人。
她的頭髮,她的笑容,甚至她的皮膚,她的輕歌曼舞——那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真人。
一個真人無法達到的完美極致。
可是,明明是一個大活人,姬滿又爲何會慟哭成這樣?
吳所謂很狐疑。
但是,當他多看那美女幾眼之後就明白了。
美人兒雖然活色生香,能哼曲子能跳舞,能微笑,可是,她的微笑是不變的——她幾乎永遠維持着同一個表情。
機器人,真的只是機器人而已。
她根本不是一個大活人。
可姬滿要的,顯然是一個大活人。
地上的姬滿哭得更兇更悲慘了,比起豐京的淪陷,一下失去的上百年時光,估計他在這個死亡的愛妻面前,更覺得人生已經走到絕望的盡頭了。
吳所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纔好。
吳所謂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隨意打量了一下四周。
只見這間屋子大概有五六十平米,全部鋪滿了精美而奢華的波斯地毯,中間的小小舞臺剛好夠一個人施展空間,顯然,是專門讓盛姬跳舞的。
可是,盛姬是什麼時候死去的?
周天子在漫長的飛船歲月裡,就是靠着這個機器人的安慰來派遣難熬的時光和漫長的夜晚?
以前還有無數的隨從和文武大臣,也可以隨時回到豐京,有沿途拜見的諸侯也就罷了,可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和這樣一個機器人,是不是就對人生徹底絕望了?
他的慟哭,是不是因此而來?
吳所謂沒有勸說他。
吳所謂只是聽着他嚎啕大哭。
以前,吳所謂老覺得一個男人哭起來真的太醜了,一把鼻涕一把淚,都無法形容的那種狼狽和猥瑣,可現在,他看到姬滿的慟哭,忽然覺得一個男人哭起來其實也不是那麼難看的——
姬滿想哭,吳所謂自己也想哭。
在漫長的時光裡飄蕩了這麼久,他真覺得自己該好好哭一場了。
可是,他哭不出來。
他不但沒有一滴眼淚,他的眼眶甚至都感覺不到半點淚意,就連鼻樑骨也不覺得有任何的酸澀——
因爲,剛剛從鬼鳥中死裡逃生,從原始落後的桑林跑到這飛船上,他簡直覺得人生有了飛躍的本質的變遷。
有了飛船,就意味着有可能回到21世紀了。
既然可以回到21世紀,回到自己那個有着五個大房間的家裡,自己又怎麼哭得出來呢?
他覺得很高興。
可是,他不能一邊看着一個男人慟哭,一邊表現出高興地樣子。
他只好一直盯着盛姬看。
越看,越覺得盛姬很美。
更奇異的是,那機器人美女完全能意識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竟然微笑着看着他,眼神無比的活色生香。
吳所謂更加好奇了,他忽然意識到:這機器美女不但能歌善舞,很可能可以和人類主動溝通啊。
他試探性地:“盛姬,你是盛姬小姐……不,盛姬女士吧?”
“呵……”
盛姬真的微笑着迴應。
居然真的是迴應!
她完全明白吳所謂的意思一般。
她雖然只說了一個字,可是,那聲音,是吳所謂從未聽過的美妙,纏綿,竟然帶着消魂一般的歡樂。
吳所謂呆了一下,立即樂了。
“盛姬女士,你好,我叫吳所謂……”
吳所謂伸出手,像現代人一般,準備來個禮貌的握手禮。
可是,他伸出的手剛剛停在半空,就被突如其來的一拳揍得一個趔趄,幾乎一頭栽倒在地毯上面。
所幸地毯很軟,吳所謂就地一滾又爬起來,只見姬滿怒容滿面:“臭小子,你想死嗎?”
吳所謂也大怒:“我不過是和這位美女打個招呼而已,你發什麼瘋?”
姬滿又是一拳:“臭小子,這是盛姬,是寡人的王后……”
“我呸,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這根本不是你的王后,這只是一個機器人而已……”
姬滿的一拳原本快要落在吳所謂的下巴上,聽得這話,生生地收了拳頭,滿臉驚惶:“你……你怎麼知道……”
“切,真正的盛姬早就死了,這個是一個能工巧匠爲你製造的機器人而已……”
姬滿怒不可遏:“她不是機器人,她是……”
“她不是機器人是什麼?難道還是真人不成了?”
吳所謂早已看出來,這美女機真的是高仿真的機器人,雖然她有真人一樣的皮膚,真人一樣的微笑,遠遠勝過真人的曲線和麪孔——可就是因爲她完美得嚇人,所以他才發現她是個機器人——再是靈活的機器人,當然也只是一個機器人而已。更何況,這機器美女除了微笑和簡單的幾個字,根本無法再有別的表達。可能偃師在製造她的時候,更多的考慮了賦予她歌舞的能力,而在和真人溝通交流這方面,就笨拙多了,基本上只能微笑和簡單的招呼而已。
姬滿的滿臉怒容變成了滿臉惶惑,他死死瞪着吳所謂,就好像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鬼怪——他不能明白,爲何這個人就像知曉自己的一切秘密似的?
半晌,他的牙縫裡吐出一句話來:“你們到底是誰?爲何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