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風客棧。
林帛綸翹着個阿斗無用之腿,手爪桌面佳餚,眼看前面雜藝,快活似神仙。
雜團五人演了不一會兒,不明白這位爺到底在幹什麼,觀看他手爪魚肉,抹的滿嘴油腥,是噁心的差點吐了出來。
就在衆人噁心下,外面廊道傳來急驟步聲,聽得聲響,林帛綸雙眼一變,抓起一根雞腿,狠扒了一大口,抖起高翹大腿時但聞外面聲音道:“爺,有人給你送糕點來啦。”
“停!”聽得這句話,他骯髒之極的嘴巴一喚,斜眼往門口看去,見着兩名威武大漢,心知這兩人是來殺自已的,急忙移指對停下雜團漢子們喊道:“把糕點拿來。”扔下雞腿,站起身,雙手便不停的往身上蹭擦。
雜團雖然不知他到底要幹什麼,聽得吩咐卻也移步往進來的人堵了上去,領班漢子一靠近,神精驀地崩起,知道乞丐沒有說胡亂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地拿過裹物,不吭半聲來到桌前。
“哇,這麼多!”包裹一到,林帛綸一副心癢難耐拆開,一聲大叫,扭頭對前來的兩人說道:“好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張馬自見雜藝團便消了當場格殺的念頭,厲目往乞丐看去,見其蓬頭垢面,一身骯髒,也瞧不出是長何樣,心想乞丐就是乞丐,有錢了還是改不了賤命,不多片言齊鞠了個躬,轉身便離開了。
“繼續、繼續。”他們一走,林帛綸明顯鬆了一口氣,讓大家繼續吹拉擺弄起,手抓着領班漢子噓了一聲,往牀簾裡一鑽,飛快脫起髒身道:“大哥,你能不能把刀槍上的紅櫻穗給我?”
自感受到那兩人厲煞狠氣,領班漢子就相信了他的話,人命攸關自然點頭,小聲詢問:“爺,真的有人要殺你?”
“當然,你們這些行走江湖的眼利,剛纔那兩人是什麼樣,想必心裡很是明白了。”說道,脫下身上骯髒惡臭的乞服,比劃道:“來,快把這身衣服穿上這隻豬身上,今晚就讓它代我死。”
領班漢子點了點頭,不多二話,合力擡起五花大綁的豬仔,一一把乞服往它身上包裹。
裹完,林帛綸把豬仔四腳翻向牀內,拉起被褥一蓋,特地露出一角寬厚的背部,指着那顆白白豬頭說道:“大哥,你把刀穗和槍穗拔下,結長用墨浸黑,再用腰布把黑穗包於豬頭上,長出來的豬鼻豬耳削平,用墨染黑傷口和脖子,讓它看起來就是黑漆漆的。”
“爺,您這是幹什麼?”領班漢子剛點下頭,忽見他掏出錢袋,雙掌趕緊前推道:“已經了一百五十兩了,這是我們須要做的事。收回去,收回去。”
見他如此,林帛綸呵呵一笑,從錢袋拿出一塊山銀揣回懷裡,一整袋就往他拒絕的雙手塞近,死死握住道:“大哥你聽我說,這羣人喪心病狂,無惡不作,辦完這件事你們就得立即離開隆興。”
“這……”領班漢子一臉糊塗,疑惑:“既然如此,爺爲何不報官?”
“不行。”林帛綸搖頭,重重嘆了一口氣,“我全家都被害命了,逃出來時就報了官,然而官府竟和這羣人是同夥,現在唯一能救我的就是上杭州告達天庭。”
“原來是官匪勾結。”領班漢子點了點頭,推回銀袋道:“到皇都告官,可得花銀子,您把錢財都給我,那怎麼能成,還是快收回去吧。”
林帛綸心頭一暖,死握住他推回的手掌,“大哥就放心吧,我也算是名門之後,祖上二百年前曾也是叱吒人物,懷裡有一把祖傳寶刀,說是當年祖上絨馬時一位至友留下的,此人姓魏,是當朝丞相先祖,算起來我該喚丞相一聲大哥。”
“嚇!”沒想到這乞丐竟有如此顯赫家世,領班漢子嚇了一大跳,急忙又道:“丞相門庭天高,你一個乞丐如何能見着,還是把銀子收回安穩點。”
“自會有辦法的。”甩開他的手掌,林帛綸似有生氣說道:“大哥就收着吧,我就這麼個人吃喝能多少?你們這一家子過的不容易,何況還有個小女娃。”
“這……”領班手捧錢袋,猶豫了一番,嘆了口氣道:“既然爺執意如此,那我便暫且收下了。”
見他終於妥協了,林帛綸一通開心,湊前小聲詢問:“我還在隔壁租了間房,裡面已備好清水等物了,就是不知大哥能不能給我一套乾淨衣服。”
“當然可以。”領班漢子大步一跨,來到放於牆角的箱箱包包掏翻,拿出一套雖然粗糙卻很是乾淨褻裳衣服道:“就是舊了些。”
“很好了,很好了。”接過白褻和粗服,他湊過雙耳吩咐:“天就快要黑了,雜耍不要停,你們輪流把桌上的東西吃一吃,天黑時留一人在房內上閂從窗戶爬出。出去後,一定快馬加鞭出城,走的越遠越好。”
領班漢子雙手一握,很是慎重地點了個頭,“爺就放心吧,爺保重。”
“好!”捧着衣服,林帛綸看了看他黝黑的臉龐,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房門口向外一探,不見半人,立即掩身往隔壁廂房一撞,入內急關上門,落下閂鎖,整個人既將虛脫而去。
雜團五人自他離開,便停了耍擺兩個,整齊動手拔下刀槍紅穗,結長了蘸上了墨,提着刀布便把那豬仔整出了個人樣。
不一會兒天漸漸黑下了,華燈初上時分,領班漢子喚停了衆人,倏關爺的性命,一絲也不敢大意分散開桌椅,讓衆人出去,自已留在房裡落閂,做賊般爬出窗戶,回身關緊了,便大步往客棧門口走出去。
因爲太過累了,浸泡在水裡的林帛綸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當耳畔的拉彈聲停下,他腳一抖,驀地驚醒了過來,茫然裡不知自已是在何處,雙眼觀看黑下的四周好一會兒,想起自已正在對那幫人下圈套,忙從水桶裡翻出,擦乾頭髮綁緊,穿起乾淨衣服,跑到牀上抱起被子來到門邊蹲守着。
黑夜來襲,世界處在一團混沌模糊裡,暴風雨前夕很靜,靜的極爲滲人。坐靠於門的林帛綸困頓打着盹,每當脖子無力疲軟下垂就猛然驚醒,驚醒後豎耳傾聽會兒又累極地闔上沉重眼皮打起盹來,一整夜反反覆覆,就這麼不停重負循環着。
夜深人靜,水冷冷的綠着,烏雲翻騰滾着,寒風吹的楊柳沙沙作響,春來冬卻未退的夜裡,客棧打烊了,所有人都累歇了。原該是酣暢淋漓的冷夜裡,忽然兩條黑影從前方的頂屋升起。手中都提着澤亮鋼刀,刀鋒極利,在黑暗裡泛泛發銀,健步輕盈踩於瓦頂,發出細微聲響疾快往一處廂房奔跑而近。
“呃?”再次驚醒過來,林帛綸豎起雙耳,在死寂裡聽到細微的瓦聲,整個人驀然驚醒,雙手抓着棉被,手心冒出一層冷汗,神精亦常緊崩地靜靜等待着。
下午送糕點來過,張馬兩人認得那乞丐落居廂房,抵達後從房頂跳落而下,蒙着黑巾的臉龐左右眺看,黑夜無聲齊圍向房門,把尖利砍刀伸入門縫輕挑着閂鎖。
卡嚓!
黑夜很靜,輕微的聲音都清析無比,林帛綸耳朵緊貼着門,聽得這聲閂落,額頭筋帶一崩,夠手握住一塊椅柄,緊屏着吸呼等待着。
黑衣人挑開了門,飛速貓了進房,掩上門後左右往牀榻貓走,忽然……
“卡嚓隆咚……”
“呃?”
慎謹的腿腳被什麼絆到,黑夜裡出聲一陣巨大撞擊聲,張馬兩**驚,電目急速四下觀看,漆黑中不見房中有人,眼着是塊椅子摔倒於地,乞丐沒有驚醒,剛剛鬆氣時,忽聞外面傳起門聲,隨後砰的像有什麼東西砸地,有人咆罵:“吵什麼。”
“快!”咋聞如此雷吼,張馬兩人駭然色變,同一時間提刀往牀榻撲去,滋的劈落簾幕,又聽得外面砰砰連聲砸罵,快速瞥了牀上隆起的棉被,提起鋼刀霍霍就朝隆起的那一團猛剁強砍。
“誰啊?”
“吵什麼?”
“三更半夜的。”
“什麼玩意東西。”
林帛綸心跳劇烈,把房裡的四塊椅子全砸出去,見着四下終於沸揚了,急急關上門,捏着手掌乞求老天這兩人快走。
砍刀入肉甚有手感,從棉被噴出的鮮血濺溼了兩人衣巾,黑衣人見乞丐連掙扎都沒有就死了,心裡升起濃濃痛快,姓張的較爲慎重,最後一刀往豬頭砍剁,卡嚓骨裂血噴,見其黑頭掉滑離枕,乞丐必死無疑,不敢多做停留,低聲急道:“走!”兩人火速轉身竄出房門,躍着便朝夜空脫竄急離。
貓在門前的林帛綸聽到吱呀門聲,輕啓了小縫見到黑衣人出來了,心頭一諾,等他們躍上房頂,急忙開門往隔壁竄入,關上門板後來到牀邊,低頭細看慘死的豬仔,見着棉被依然在身,被削掉抹黑的豬腦分成兩半,心裡一通悽慘默哀,輕步返回上了門閂,又急急從來到窗前,躡手躡腳爬了出去。
掩緊窗戶,他片刻也不敢遲疑就朝客棧大門飛奔。來到棧廳,果見店小二睡在合起的數張長條椅上,立即上前提起他催促:“快給我開門,我肚子太疼了,急着去看大夫。”
小二哥睡的香甜,被搖醒就聽得客倌要去看大夫,打了個巨大的哈切,漆黑一團也看不清是誰,迷迷糊糊來到大門,氣無力地打開閂鎖,送他出去後關上門板,累了一整天了,倒頭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