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林帛綸對什麼虎的不感興趣,反倒對郭遵的行爲有些好奇,微笑問道:“以你的暴脾氣,那娘門是敵將家眷,你沒一巴掌給甩去見閻王,也會一腳踹的她去吃泥巴,怎麼還讓她好生生呆在府裡?”
“這……”郭遵霸臉一默,嘆息搖頭道:“我來的時候,八刺的婆娘門全都吊死在房裡了,就只有這個娘門跪在地上抱着她孃的屍體在哭,挺慘的。我趕她出去,她就跪在府門前,然後就暈過去了,見她這麼可憐,就……這樣了。”
“嗯。”林帛綸聽的連連點頭,起身拍了他肩膀讚道:“這事做得對,能從你口中說出挺慘兩字,這個小麾衛當得。”
郭遵出來時立誓要殺遍所有狼子,可是走到這裡,不知爲什麼心卻突然軟了,再如何的宰殺都不感到興奮了,既是迷惑又是奇怪詢問:“少爺,從秦關一路走到這裡,當初的那一腔熱血退了不少,像今天的奪濟南時,連追殺狼子的都沒有,不知是怎麼回事。”
林帛綸抿笑睇去一眼,還有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分明就是手軟了,微笑捏着他肩膀道:“人和畜牲不一樣,會心軟手軟是對的,不必太過煩惱。”話畢,轉身走向內門道:“把藍齊格喚來,我有事要問她。”
少爺跨走,郭遵收拾下腦中混亂,大步跟在身側稟道:“東平、海州、濟南、益都今日全都收復,副帥人就在益都府,明天將進軍登州和密州……”
“行了。”打斷他,林帛綸擺手道:“我不愛聽這些,直接告訴我秦門在哪裡就行。”
郭遵狐疑,身爲大帥還有不愛聽軍情的?鬱悶稟道:“秦門倒是在城中,不過已經破敗了,聽人說是躲在北清河東面的山峰裡面,至於是那一座山峰那就不知道了。”
自北清河被金國所佔,秦門就從明轉成了暗,躲在哪裡除了門裡的人外,別人也不知道。林帛綸仰看了快要正空的黃月,負手走向親衛值守的一座月形石門前,舉步就邁了進去。
隨身來到石門前郭遵就停住了步伐,看着順彎蜓石道遊走的少爺,轉對兵衛長吩咐了幾聲,便就轉身離開了。
以前北清河落在金國手中,秦門東躲西藏的,現在返回了大宋,也不須要刻意去尋找,明天必定自動現身。
他走到臥房前,推開門扇,裡面已經上了燈火,明亮下見着浴屏,頓時渾身騷癢難耐,大步過屏,見到那一桶沁人心脾的瀾水,哪裡還能忍受得了?連門也沒來得及關,扒下衣褲往水裡一蹦,什麼是亨受?這纔是真真正正的亨受。
男子漢大丈夫,說要搓掉一層皮,便就把自已搓的外裡皆光,拿刀剔須,恢復了自我風采。泡的皮膚白皺了起來,起身瀝淨了身上水珠,抄起旁邊嶄新的褻衣褲穿妥,走出浴屏便見門外候着大堆人。衆人見着他,整齊叫喚:“大帥……”
“嗯。”招手讓兵士把飯菜端進來,林帛綸視看駐足門框上的藍齊格,微笑道:“你喚藍齊格是嗎?”
藍齊格有些緊張,窺睇了眼端捧美味佳餚進房的兵士們,手掌往房角一扔,目光粼粼看着他,低聲詢問:“不知大帥有什麼事嗎?”
林帛綸愣愣扭頭往牆角的那一小團紙球瞧去,這時兵士們已經出來了,呵呵擺手道:“剛纔有,現在沒有了,我要歇息了,都退下去吧。”
“是!”四名兵士應喏,帶着門就出了房間,步履很快就停止了。
林帛綸心裡布着濃濃疑惑,落下了門閂,走到牆角撿起那一團紙球,攤開皺巴巴的紙張,但見上面寫着:“小心,有人要來刺殺,不要相信臉。”
這可懸疑了,略瀏了十三個字,一腦霧水摳了摳腦袋,把紙團恢復了原樣往牆角一扔,跨步走過隔屏,桌上十二道美味佳餚嫋嫋泛着香氣,隨便吃了幾口,吹滅了燭火,放下了牀簾,卻是不上牀榻,反而向旁邊的衣櫃走去,往框裡坐靠着,抱胸就打起了盹。
夜宵下沉,桂枝綻香,人狗皆歇下了。
萬籟俱寂深夜裡,輕微一丁點聲響就能引起警惕,聽到遠處迴廊傳來急驟步聲,緊守於園門外的親軍們齊目往遠方眺去,很快回廊外走出四人,在燈籠幽光下,來人是郭遵。
值守的衛兵們狐疑,副衛長見郭遵步履這麼的急,心知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了,趕緊左右退開,讓出石門道路。但見他步伐如風奔了進去,連帶那三人速行跟進。值衛所有親軍皆愣了,扭頭朝裡觀看,心下更是狐疑,照理說就算急事,這些隨叢是不可以進園的,怎麼今天這麼沒規矩?難道臨安的夫人們發生什麼大事了?
副衛長眼裡帶着濃濃疑惑,靜默觀看快行到房口的郭遵一夥,瞧見他非但沒有停步叫喊,反而伸手去推房門,這一下委實吃了大驚,郭遵怎敢無喚入大帥房裡?心裡明白肯定有問題了。當即一聲咆喝:“站住!”刷的一聲從腰間拔出大刀,哄衝朝內園撩奔而入。
郭遵頭也不回,聽到咆叫,身上的兵刃紛紛亮起,利劍房門劈斬,嚓了聲起,扇門裂開,四人速度疾快,咻聲便朝漆黑房內闖了進去。
林帛綸有一下沒一下打着盹,外面咆叫時起時,就清醒了過來,心裡無比的安慰,至少這羣衛兵能看出端倪,可以任用。綻眼從櫃縫向外瞧看,隱約見着幾個影子竄入房,接着嚓嚓砰砰砍剁之聲連響,牙齒頓時陣陣發疼,要不是藍齊格密報,這一下子自已準成了肉泥。
“糟了!”郭遵四人信誓一刀斃命,四面撲向牀榻,連刀刺簾劈斬,可是刀刀入板,半點無肉之感,刺客剛咆糟時,忽然,窗戶咻咻疾入兩顆眼珠大小黑珠,速度疾若星火,直襲牀榻。
刺客大驚,急速躍躲,砰的一聲,一條身影破窗而入,人影未見,漆黑下兩道銀芒閃現,但見兩隻銀色銅環襲來,紛紛揚劍擊擋,鏘鏘兩串火光噴閃,銅環似有生命自後而縮,當即一條影子躍到近前,不是別人就是藍齊格。
這時外面已是警鑼喧天,四下值守巡邏的兵士如蝗蜂向臥園而涌,鏜鏜奔動裡,林帛綸的親衛百餘人破屏奔入,副衛長臉色青灰,連向惡鬥的五人瞧去半眼都沒,駭目朝砍塌的牀榻射去,沒見大帥屍橫就地,一口重氣呼地吐出,雷聲咆哮:“他媽的,抓起來。”
林帛綸躲在櫃裡是動也不敢亂動,鏘鏘打鬥聲裡聽到親衛的聲音,頓時舒了一大口氣,推開櫃門咆吼:“外面的兵馬全給老子進來。”
剛剛趕到的真郭遵褻衣褻褲,聽到這陣中氣十足咆喝,拎提的一顆心頓時從喉嚨直下肚內,霸臉掀起濤Lang,咬牙咆令:“進去,全給老子往裡擠,擠的這些雜碎成肉餅。”
這時聞訊趕來的駐軍一拔接一拔往臥園涌入,蘇小風火闖入園內,見着大量兵馬圍着臥園擁擠,雷聲對吆喝的郭遵吶吼:“郭遵,大帥呢?”
郭遵處在大量的罵聲中,渾身皆汗地推擠堆在門口的兵士,見其不前,掄起拳頭兇狠朝數顆腦門砸罵,哪裡能聽到蘇小的咆問,牛喉咆罵:“進去,快……擠……擠進去……”
“進……進不去呀。”小小門櫃擠着上百人,裡面密密麻麻全都是黑漆漆人頭,挨成普提頭的兵甲們哀號連天,想罵又不敢罵,只得咬牙使力往裡推,賣力朝內擠。
蘇小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聽得郭遵吶喊擠入臥房,暗自咋舌,目光所處,四下人頭攢動,門窗全都擠的密密麻麻,如何能再擠了,快步扒人往前,近臥房大聲咆問:“郭遵,情況到底如何了。”
郭遵一隻腳踩在兵士鎧背,聽到蘇小的聲音,回頭咆令:“蘇小,讓兵馬往房裡擠,快……”
嘎的一聲,蘇小茫然眼睜滾滾,訥訥點了個頭,揮手對身後的副將們咆吼:“快讓兵馬進來,全都擠進房裡,快!”
兩名副將和一名參將眨了眨眼,茫看已經擠不下去的臥房,咕嚕吞嚥了口沫液,回身邊奔邊咆:“各營入園,向臥房擠。”
“是!”列陣於巨大外園的總兵咆應,馬上更巨的兵馬蜂擁奔入,盾牌向前,後面兵馬使力前堆,不用說臥房了,整棟臥園不到一刻就要爆炸了,但聽得各種咆罵詛咒層起彼伏,乾爹罵娘好不熱鬧。
“嘎吱,嘎吱……”
“隆轟,隆轟……”
“他媽的,不要擠啊,房子要倒了……”
“媽的,後退啊,擠你娘……”
“卡嚓,隆轟轟……”
“房子要塌了,快……跑啊……”
不知是誰這麼的有才,五萬兵馬全擠在小小的臥園內,個個都成了漢堡肉,能動一下已經是練過的了,還想要跑?
漆黑的臥房內已經看不見臉了,舉目眺看如蟻的黑腦袋相貼到無縫,一張一張的臉龐是密密粘貼在一塊,你個刺客厲害是嗎?武功好是嗎?有種再奔跳啊!再縱躍啊!雙手都擡不起來,刺殺人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