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飛快從南城駛入正龍坊,抵達皇甫府時由車門直直而入,側面車門直通的是大廳旁側,皇甫一家子從牢裡出來雖還沒兩個時辰,不過人人卻已經有了樞密使派頭,不僅穿着光鮮,婢僕擁簇,比以前兵部尚書更貴更華。喝茶其間,駭聞家裡有人咆罵皇上,全都嚇了一大跳,無一例外齊往車馬行置處急奔而入。
“煙……煙兒……這……這是?”皇甫段飛剛抵達馬車,驚見女兒滿頭大汗奔跑而來,急忙迎上前詢問:“怎……怎麼了?爲何……爲何這樣?”
“是呀,到底是緣何呀?”皇甫段飛之弟,皇甫段躍和三四名美貴婦人齊圍上前追問,弄不懂說要去找女婿的煙兒,怎麼卻這麼的回來了。
皇甫煙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輕喘了半會兒,急忙手按腰際柔福道:“爹爹、叔父、孃親、姨娘勿慌,相公聽得皇榜很是心痛,還是扶他回房好生歇一歇方好。”
“這……”一干逆黨本應受此罪,衆人糊塗之極。皇甫煙三名哥哥和兩名堂哥火速往車板跳上,掀開簾子時,忽地見着一隻大腿掄踹而來,千均一發之際,有武的人急速後空翻,沒武的則正中鼻樑,哀呼出聲倒頭從車板栽摔落地。
“媽的。”林帛綸眼淚鼻涕一堆,痛哭破罵里根本就沒聽到外面的談話,不知曉這個女強盜要把自已劫到哪裡,車簾被掀,一腳踹飛了強盜,竄出蹦落於地咆罵:“你們這羣土匪,我幹你們叉叉叉叉,**們叉叉叉叉,奸你們叉叉叉叉。”
咋舌衆人雙眼睜如牛鈴,一時消化不過來,待着消化過來後,皇甫段飛和皇甫段躍老臉頓時黑了,其它女眷一律美臉蛋充血,低下頭不知該說些什麼方好。
“你……你……”沒跟爹爹去門下省的皇甫段飛差點噴血,聆聽陣陣粗俗不堪污罵,手指直指林帛綸鼻頭咆哮:“宗兒、君兒快把他擡回房裡。”
“是,爹!”皇甫宗和皇甫君是皇甫煙的親哥,早在天牢就知曉這個妹婿了,兩人皆身傍武藝,力大如牛上前一抓一扣,就如那日從牢裡伸手要撕裂這個妹婿般,押擡着大步如風就往妹妹的煙雨閣裡撩奔而去。
“毫無禮教,放肆,太放肆了。”皇甫段飛鼻頭噴煙,“想我皇甫一族歷來都是賢聖子弟,何曾出過如此子婿?且不說辱罵皇尊,還還……還……”實在太粗,罵都罵不下去了,再噴了兩口煙重叱:“身爲知樞密院事,位例三班之中,怎能如此殆笑大方?實乃,實乃……”
“大哥您消消氣。”皇甫段躍眼見大哥氣成這般,輕輕一嘆,安撫道:“侄婿就是如此,天牢時爹不讓他氣到嘔血?難道大哥要步爹後塵?”
回想天牢之事,在場衆人一致點頭,一名婉美貴婦人似也嘆息道:“是呀,相公您別這般生氣了,婿兒雖是不羈了些,卻也悲天憫民,爲逆黨而哭便證明心地善良,以後慢慢教導會好的。”
“嗯。”皇甫段飛重重嘆出一口氣,斂了斂怒火,雖然混帳了些,卻是聰明透頂,人也俊逸非凡,若是再知禮懂禮些,那便普天之下孰難比伉了,有此女婿是身爲人父的寬慰,可是……
“佑兒,你怎麼樣。”事已至此,別無他法,皇甫段飛轉看捂着鼻子的幼子,皺下眉頭訓道:“讓哥哥們去就可以了,跟着跳上馬車湊什麼熱鬧?還不快去上藥。”
“是!”皇甫佑不像諸哥哥們,肚裡詩書卻存有不少,很是知禮深深對衆鞠了個九十度大躬,轉身便匆匆往自已房裡快走而去。
被扛進一處沁靜園內,被扔入一張香閨牙牀上,林帛綸愣了愣,還來不及咆罵,扔自已的那兩個少年土匪已如讓鬼追般逃的連門都忘了鎖了。
“搞毛啊?”不明白這羣綁匪是太過自信還是自已太弱雞了,林帛綸茫然從牙牀上翻坐起來,舉目左右瞧看,罩紗柔粉,被褥溢香,置有兩個鴛鴦枕,顯然是間夫妻房。狐疑挪下牀,軒窗下有張書桌,書桌旁有着梳妝檯。另一側便是兩個衣櫃,十步左右置有茶桌,茶桌五步前設有塊折屏,屏紗繡着花枝一對青鳥,青鳥正站於花枝上交頸。
“呃?”從屏風邊緣瞥見遠處光亮門口有人影晃動,林帛綸收回打量目光,快步繞出擋屏,果見一大堆婢僕搬桶提水,一個接一個朝側面三圍的折屏而入,連對自已看上一眼也沒有,忙完又一個接一個快步走出,這次就關上門了。
“這纔對嘛。”見着終於關門了,林帛綸籲出一口氣,綁匪就該有綁匪的樣子,他現在可是身價三百萬兩的大爺,哪個綁匪不眼紅啊。只不過……
“住也也太好了吧?”狐疑往大隔屏身後的一架古琴走近觀看,隨手彈了一聲,聲音空靈蒼脆,細數琴上弦樑,共有十二條,是十二絃琴。提眸往左右牆壁觀看,左面掛有三副墨畫,右面則掛有古箏、琵琶、玉蕭。
徐徐觀看房內一圈,林帛綸咋舌,心想這個綁匪還真文雅,跨步走入冒煙的那個三角隔屏,果見是浴水,旁邊的兩塊椅子一方置有毛巾、刮鬍刀、豬苓,另一方置有一套精至華麗的銀白裳服,看起來就很貴,不是大爺穿不起那種。
“媽的,老子值三百萬兩,不大爺侍候着能行嗎?”想那個亞洲首富李爺的兒子被綁票,都是吃鮑魚的。自已身價三百萬,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十輩子也花不完了,能不像大爺一般侍服着嗎?
綁都被綁了,既來之則安之,林帛綸片刻也不遲疑,迅速脫下身上污穢衣服往桶裡邁入,先洗掉臉上噁心的鼻涕,抄直刮鬍刀颳去冒出很多的胡雜,還給自已超帥的本來面目。心想這個綁匪還挺細心的,在天牢裡雖然也有洗澡,可牢差們哪裡有準備剔胡刀啊。
裂裂罵罵着,耳畔響起輕微的開門聲,好像有誰走了進來,空氣中還彌散着濃濃的食物香味。
林帛綸狐疑,拿着豬苓往身上頭髮一通猛搓,咕嚕鑽入水底徹頭徹尾洗個乾淨,跨出浴桶抄起毛巾拭去身上的水漬,從華服下面拿起褻衣褲套上,轉身便往通牀的巨大擋屏奔入。
可剛剛目視見茶桌,整個人便怔了,腳步停頓,往那個娉婷女綁匪愣愣看去。
這名女綁匪正在擺投食膳,柔和的房內她佇足於桌前美的令人咋舌。梳挽的雲鬢纏裹着一朵粉色飾花,純白的貂甲內是一襲鵝黃色的霓衣,同色的縷裙及蓮,下着一雙飾有銀鳳繡鞋,芊細的蜂腰纏綁着條紅色腰帶,側面掛吊紅穗鈴鐺,手腕戴有一對小巧金鐲,耳掛着珍珠小墜。
皇甫煙的美不足道載,書香門弟的她腹藏詩書五車,禮教三櫃,以溫馴和才情鑄稱。臨安最美的不是她,可是最溫柔才情卻無人能及。雖然相公正在癡癡看着自已,卻不敢胡亂掃視,紅着臉一一把拖盤裡的晚膳擺於桌上,這纔敢轉過身,果見相公那副下流樣,粉脣羞恥咬了咬,雙手擱腹輕步上前福下身羞喚:“過來用膳吧。”
“你……是……是誰?”這個仙女真的是綁匪嗎?林帛綸傻眼了,美的端莊,純的羞澀,臉蛋完美,品味完美,每舉手投足都勾引的棍棍如狼似虎,生甜嗓柔,看着棍棍就癱瘓了,沒幹什麼已經大糗於天下了。
“呃?”聽得相公問自已是誰,皇甫煙微微一愣,煙眉微擰,仰見相公竟看着自已流口水,驀然嚇了一大跳,臉兒轟的一聲熟了,急忙從懷裡掏出手絹輕輕上拭,羞的無與倫比柔牽住他手掌,轉身拉着他就往桌子怦怦走去。
“見您午膳未用便去忙了,累了一整天該也餓了,快用膳吧。”以前他爲自已夾菜,皇甫煙雖然害羞,可這位是相公,此生已不能分了,忍住羞恥輕柔拾起筷子,夾着美味把他空碗堆的滿滿,柔柔笑道:“王廚娘念舊,不去亨福卻非要來,她的廚藝不輸御廚,快吃吧。”
林帛綸總覺哪裡不太對,可一時卻說不上來,看了看碗,轉頭往獨自向衣櫃走的女綁匪瞧去,好像有些熟悉,她好像也很瞭解自已,可是……
眼見女綁匪從櫃裡拿出一條毛巾轉身,林帛綸急忙扭過脖子,抄起筷子埋頭就狼吞虎嚥而起。吃吞之際,忙碌的手掌頓了頓,沒有說話,有點亂地端起碗繼續苦吃。
皇甫煙站於相公身後爲他擦拭溼漉漉髮絲,細心梳理着。眼見他狼吞虎嚥吃的極兇,柔美的臉蛋微微盪漾,想開口讓他慢點吃,想想相公一向都是吃飯如打仗,便也就任他去了。
幾乎把桌上的美味掃完,實在是吃不下了,林帛綸擱下筷子,拿起手絹拭了拭嘴,正不知該說什麼時,旁邊的娘門端遞來一杯茶,笑笑道:“喝杯茶去膩。”
放下手絹,林帛綸扭看她美麗臉蛋,婉柔的讓人驚歎,心想她難道不怕自已嗎?在天牢都沒有這麼美啊?心裡噔時一通不爽,她是在報恩嗎?那敢情好,他就讓她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