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一個多時辰,他終於挖出了個足可埋肥人的土坑,想得永遠也見不到老大了,鼻頭又是一陣酸楚,忍着眼淚轉過身軀,見着老大依然面像平和。林帛綸觀看好陣子,才擡起滿是泥巴的手掌拖曳哭道:“下輩子不要再當兵了,當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再當兵了。”
哽咽着,他糾抽着心把老大肥軀拉進坑內,跪於坑邊把一抔一抔泥土捧放於他身上,心裡別樣的難受,好不容易有個朋友,有個老大,可他就這麼死了,他甚至還不知道老大的姓氏名字。
林帛綸太過痛苦了,雙目血紅埋了他,撿起地上老大柄唯一遺留下來的小刀,吸了吸鼻頭轉身往林外大步跨去。
果然,還沒出林,遠遠他便見着濘泥小道狼籍如雞窩,雞窩四下躺着十數具宋兵屍體,他尋找了具體形與自已差不多的,上前扒下屍身上的鎧甲衣服,當場把身上那套會讓自已變成過街老鼠的團服換下,提起小刀嚓的一聲砍落一根腿粗樹叉,嚓嚓數聲去皮去叉,做了個墓碑。
林帛綸不知肥人姓什名何,提起小刀往墓碑上刻下:老大之墓!轉身便往林內走入。
來到墓前,他用極銳小刀切下一根粗枝,一節一節把墓碑打入泥土內,痛心地撫摸着墓碑說道:“老大,你在下面不要再動不動就咆罵了,等我發家了,一定燒很多很多的紙錢給你花。”
話畢,他依依不捨連續撫摸着墓碑,瞧了瞧圓圓的墓丘,牙一咬轉身道:“再見之日,定是我貴富之時。老大你等着,不用三年我一定滿載供品前來爲你修墓。”
“昨天所有的榮譽,已變成遙遠的回憶。勤勤苦苦已度過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風雨花。我不能隨波浮沉,爲了我致愛的親人。再苦再難也要堅強,只爲那些期待眼神。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出了林,林帛綸抹掉淚漬,目光堅定一路高歌,二十一世紀已經不存在了,他穿越了,他現在不是華夏第一學府的高材生,不是那個前途被看好的林帛綸,他只是個一無所有的乞丐。
就在今天,因爲自已的無能,老大死了,對自已好的阿伯們也都死了。他林帛綸一定要成功,一定要站在顛峰,性命和尊嚴一定不要讓人再賤踏蹂躪。
順着泥濘小道往南走,林帛綸一路上的神經處在高度的緊繃之中,有點風吹草動便立即躲了起來。就這麼走着,白天走到黑夜,夜深了蜷縮於樹旁蓋着枯葉瑟瑟睡去,隔日天未亮被凍醒地繼續上路。
足足兩日,餓了就勒緊腰帶,渴了就喝溝水,在第三日的中午,他終於見着官道上出現了行人。
連續三日的孤單前行,突見前方的叉道走出來個黑黝農婦,林帛綸一時興奮的手舞足蹈常,開心不已上前追喊:“大媽……大媽……”
農婦挽着籃子從小道走出官道,聽得有人叫喚,轉身一看,見着是個軍爺,頓時嚇的臉色褪變,害怕跪到地上磕頭哭訴:“軍爺行行好,俺家的娃生病了,家裡就剩這麼點雞蛋,您就行行好放過賤婦吧。”
“呃?”人還沒到,遠見大媽跪地哭求,林帛綸怔忡飛跑到農婦跟前,彎下身提攙扶起她,“大媽,我沒有惡意,您先起來,快起來吧。”
農婦手臂被攙扶住,黝黑臉龐染上臊紅,急忙站起身後退一步,低下頭顱相謝:“謝謝軍爺,謝謝軍爺。”
大媽退避之舉令林帛綸微微發愣,驀然想起現在是古代,古代男女是不能相互碰觸的,縱然就是讓人起來,也只能做出個請起姿勢,伸手去碰觸,便就有了輕溥的意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想通這一層,他趕忙躬身致歉,呵笑了一聲道,“大媽,是這樣子的,我迷路了,現在不知道這裡是哪裡,您能告訴我嗎?”
農婦不敢擡眼地偷窺跟前軍爺,見着他頗有禮節,便放下了心回答:“此地已是廬州境了。”
“廬州?”林帛綸目光看着官道遠方,腦中搜尋華夏地域,很快便想起南宋時期的合肥,沒錯,南宋時期就是把合肥叫做廬州。
“原來這裡是廬州了呀。”作出副恍悟之樣,林帛綸抱拳鞠躬詢問:“不知此地距廬州府還有多遠?”
“不遠,不遠。”這個軍爺很是斯文節禮,與平常凶神惡煞的軍爺不一樣,農婦大大地放心,擡起懼怕的雙眼瞅瞧了他一眼,黑黝臉龐頓染上數道幽紅,搖手回道:“除二三十幾裡便到了。”
“多謝大媽。”林帛綸臉上的微笑很是親切,比手邀請道:“若大媽不嫌棄,咱們便一起到廬州,不知可好?”
“官道人人走得,軍爺不必這麼節禮。”農婦黝黑的臉龐不知覺也漾起微笑,後退躬身邀請:“請軍爺領前。”
古代男尊女卑,男人自然是在前面,林帛綸雖然是第一次來到古代,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便不推辭了,深作了一揖,跨開步子就朝前方的廬州府前行。
一路上農婦很靜,不吭也不說,連步伐都走的極輕,林帛綸猶如是單獨一人前行,然而知曉身後有人,便不覺麼孤單了。
此時天已大亮,安靜的官道越走越寬,還沒到中午林帛綸便見前面有條十字路,一輛輛驢車由北往東快馳去,隨後數名揹着包袱作商人打扮的行人由西往南而去,再隨後又有一批人駕騎馬匹噠噠由南往西疾行離開。
“大媽,前方就是廬州了吧?”林帛綸幾乎不用想,扭頭看着一直靜默的農婦,開心不已說道:“我還是第一次來廬,不知道熱不熱鬧。”
農婦一直看着前面的軒逸身影,心裡很是疑惑,此軍爺身上的氣質與別的軍爺不一樣,反倒像是那種非富既貴的貴權少爺,可又與目空一切的貴權不一樣,他又很熱情親切,真是個奇怪又奇特的人,這輩子她從沒見過。
“是呀,十字路前方五里的左側便到了。”農婦點了點頭,瞅瞟一眼他像個孩子般的好看笑容,心頭怦怦跳了起來,急低下頭不敢亂看。
林帛綸興奮一個點頭便見農婦低下頭顱,俊眉輕輕一挑,暗自笑了一下,轉身大步就朝前方五里地飛快掄奔而去。
“哇!”五里地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順着長長的城牆走時,遠眺到來往的大量宋室百姓,林帛綸當即一聲嚷叫,提着僅存的力氣往前方的大堆茶蓬攤擺奔去,邊跑邊嚷:“好大,好壯觀啊。”
農婦啞然失笑,不明白他怎麼這麼的驚奇,急步跟前往跑的軍爺往北門走去,瞧他那開心的猶似見着奇貌樣,心裡不自覺跟着一通開心。
“哇哇哇……”一口氣奔到巨大的城門,林帛綸往仰起脖子看着巨石上龍雕鳳鑿的滬州兩字,哇叫了數聲,轉過雙眼便朝城門兩端的攤擺奔前觀賞。
“這是純手工制的。”來到一攤手飾前,林帛綸拿起一吊小飾物,左右奇觀半晌,噔時佩服道:“要在這麼小的珠子上雕下東西可真不容易啊。”
小攤見着前來的是軍爺,老臉早就泛黑了,聽得誇讚的話,黑臉更是和碳有一拼,急忙哈腰道:“是是是,多謝軍爺賞識,如若不棄還請笑納。”
林帛綸喜愛無比,把玩手中這一串雕着蝴蝶小手鍊,低頭觀看時聽到老闆此話,急仰俊臉,不敢相信道:“真……真的嗎?”
小攤老闆心裡雖然不願,可卻害怕他來搗亂,待到那時損失的何只是一條姑娘腳飾,自是哈腰連躬:“還請軍爺笑納。”
一個時辰前他見着大媽時,大媽也嚇的跪地哀求,現在小攤老闆也這麼卑微,林帛綸皺了皺眉頭,這個大宋的兵士真有這麼兇惡嗎?
“這……”林帛綸喜愛極了手中小飾鏈,可若拿了不就是勒索嗎?但是……
“老闆你一直在這裡擺攤嗎?”實在不捨在把手中的小飾鏈放回攤內,林帛綸急道:“我過些日子把錢給你。”
“不用不用,沒多少錢。”小攤老闆搖擺雙手,“真沒多少錢,還請軍爺笑納。”
見着小攤老闆這麼驚嚇,林帛綸一時之間卻不曉得該如何反應,拿着就走好像不太好,可是現在若不拿小攤老闆八成嚇死了。
“那……那就謝謝了。”林帛綸抱拳相謝,心想等有錢了再給他錢,最多算上利息好了。這樣一想,他心裡覺的舒服多了,再謝了一番,便轉身朝入城的農婦追喊:“大媽等等……”
農婦靠近小攤邊就見着他勒索老闆,頓時恍悟了過來,天下的烏鴉是沒有白色的,連相辭也厭,急急跨步就朝城內熙攘人流隱了進去,七轉八拐,便消失不見了。
林帛綸前追嚷喊,可大媽就是不停,反而越走越快,直到穿過城門,突然守於門旁兩端的十數名兵士整齊站挺,這一舉動讓他分神瞟過了眼目,瞧這些城衛個個站的筆挺,齊目看着自已,納悶想不通他們在搞好什麼飛機,往人來人往街道再看,哪裡還能見到大媽的身影。
“奇怪。”愣想不通大媽怎麼突然這麼急,林帛綸左右觀看如站如雕像的城衛,喃喃自語跨步便入了廬州府,好奇左右扭看與興中府不一樣的店牌商鋪,不知不覺越走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