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帛綸急驟跟着前面兩人來到一座朱漆大門的宅邸前,只見大門外掛着兩盞白色燈籠,敞開的大門內佇站兩名僕役,僕役皆身着白服。石白揚剛跨上臺階,守門的僕役噔如惡煞奔出重喝:“姓石的,我們譚府不歡迎你,馬上滾。”
“放肆!”石白揚還沒開聲,林帛綸當即一聲重叱,板着威嚴無比的面孔跨上臺階,皺眉觀看披麻帶孝的僕役,哼哧指道:“身爲家奴,有客來訪回報就是,歡不歡是你們能做得了主的嗎?”
兩名奴僕痛失主人,心情處在極度的悲傷裡,本也不敢如此的膽大妄爲,可老夫人吩咐過,石家人若來,當即轟出門。不料卻有個未曾見過的少爺前來,觀其高高在上神武之像,心裡已是怯了九分,滿臉怒容向石白揚和上官桑友瞪了一眼,心不甘情不願轉身跨進了門。
隔了好一會兒,一名約莫二十來歲少年急跨了出來,身軀碩長,頭結白布,滿身喪服,雙眼紅腫,兀自淚痕未乾,見到石白揚和上官桑友,眉宇死皺,撇眼轉向林帛綸,見來人俊郎無比,氣宇華貴,抱起雙拳詢問:“不知閣下何人,所來何事?”
林帛綸看了一眼低下頭的石白揚和上官桑友,心想此三人年紀相仿,定然曾是至交,因兩家命才相互結了仇恨。當即也抱拳道:“在下姓林名帛綸,不知兄臺是否便是譚府少爺?”
聆着此道詢問,孝服少年微微一愣,狐疑怒瞪一眼石白揚,點了點頭道:“譚文敬久仰林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見,實屬三生榮幸。”
久聞我的大名?這可稀奇了。莫非你也是讀華夏第一學府的?若是的話,那久聞我的大名還說的過去,畢竟老子可是以全國第一名考進去,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在這裡,老子就是個窮的只剩胯下兩個蛋的乞丐,聞你媽的名啊。
林帛綸總算是服了,面對這麼虛僞的人類,不是故意找抽乾嘛?當即裂開血盆大口,揚聲讚頌:“原來閣下就是譚文敬本尊呀,你的大名實如旱地雷霆。遙想昔年遠在天涯,連水中母鴨聽得您老的名諱,亦也開口說了人話,贊侃之聲達天地恆宇,遙五州六嶽,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生的是晶瑩剔透,妖嬈婉柔,便恰裡月裡嫦娥亦也難於攀比。瞧那雙腿修長亭玉,那雙手更是芊芊繡細、那髮絲粉香撲鼻、那香腮白裡透紅,着實是傾盡天下人城,即便是施西在世,王嬙再生,與卿比擬定也要羞於見人。”
這席讚頌讓廊臺上所有人皆張大了嘴巴,如看怪物地愣瞧用錯讚詞的林帛綸,一時間卻不知曉該如何反應。
“你……”從愕然裡晃過神來,譚文敬陡地板起臉龐,雙眼中如欲射出火光,厲聲道:“我奉你遠來是客,以禮相待,你卻這般嘲諷於我,實真是物於類聚,獸與人分。”
他這一怒,林帛綸故作大吃一驚,後退了一步,無辜訝道:“這可稀奇了?我這是讚美你,何來的嘲諷之說?”
譚文敬氣極,怒指道:“本少爺堂堂正正,豈是那婦人可比,你不是於此羞辱甚是如何?”
“原來譚兄也聽得出弦外之音啊?”林帛綸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回指直指他鼻頭,重聲一哼:“那試問我又何來的大名?你又從何聽得過我名字了?什麼如雷慣耳、三生有幸,可笑之極。”
“這……”譚文敬剛纔的久聞大名只不過是客套話,不料卻引來誤解,想要解釋,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說道,瞟瞥一眼石白揚,隱了隱怒火,不想多與其糾纏抱拳相問:“不知林公子所來何事?”
他轉移話題,林帛綸自然也不會爲這小事纏綿,大聲道:“此來也別無大事,就是要爲石老爺申冤。”
“哼!”譚文敬鼻孔噔時噴出兩條黑煙,直指石白揚喝叱:“家父就是他石府毒弒,何來冤屈之說。”
“哎!”石白揚閉眼嘆了一聲,心有裡有愧地上前說道:“文敬,他是我尋來的……”
“夠了。”不想聽他的詭辯,譚文敬氣掌一揚,“任你說破了嘴也於事無補,譚某恕不遠送。”
石白揚氣短,知道說什麼都是枉然地垮下雙肩,不再說話地垂下腦袋。
上官桑友見着兩位好友如此,心裡亦也哀痛萬分,眼見文敬跨入門內了,急上拉拽住他道:“文敬,你就聽聽林爺如何說,再行決斷不遲。”
“上官桑友。”譚文敬氣急甩開他,臉龐鐵青哼哧:“沒想到你竟偏幫姓石的,我真是有眼無珠才與你爲友。”
林帛綸自昨晚就發現了,這個石白揚和上官桑結兩人很奇怪,當時困極了也沒有多想,醒來又是連續奔波,現見這一幕,早就奇怪的腦內似乎有些什麼卡住。深深把總是沉默哀苦的白石揚想了一番,頓時頭皮麻麻肉肉,這傢伙話不多,沉默孤寡言,某此行爲還有點娘,該不是基友零號吧?
“等等……”小心亦亦朝低垂腦袋的石白揚瞟去一眼,林帛綸雞皮疙瘩嘩啦掉了一地,不敢胡思亂想搖掉腦中的亂七八糟,急步來到門坎前激喝:“我還以爲你披麻帶孝是個孝子呢,沒想到原來卻是個不孝子,竟然連父親真正的死因都不想知道,我看你是巴不得你是想父親早點死吧?”
“他媽的。”跨入門的譚文敬聽到這番話,怒由心起,猝然轉身出門,猛揪住他衣襟,咬牙切齒狠問:“你說什麼?”
衣襟被揪,林帛綸毫無懼怕地看着氣憤的他,努了努嘴說道:“難道不是嗎?你連父親的真正死因都不知道,任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讓他九泉之下不能瞑目,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孝心?”
譚文敬氣上心頭,咆吼道:“兇手就是姓石的。”
林帛綸冷笑哼道:“姓石的只是替罪羊,真正的兇手就藏在你府內。”
“什麼?”他這番話讓所有**叫上蹦,石白揚雙目睜的圓圓滾滾,急忙跑上前從譚文敬手中拉過他,滿臉迫切急問:“難……難道你……你已知道誰是真兇了嗎?”
“大概。”大帛綸點了點頭。
“大概?”三人齊聲嘹叫。
“對!”林帛綸手指大門內,“所有的迷團都解開了,現在只要進去問一問,就能馬上證實譚老爺真正的死因。”
這番話讓譚文敬眯眼凝看信誓旦旦的林帛綸,不見有他任何假樣,哼聲道:“父親的死因,可不是你一張嘴可說的清,得府尊說了纔算。”
“這是自然,真相永遠只有一個,誰也不能歪曲事實。”
“好,權且信你一次。”譚文敬牙關緊咬,怒瞪兩個曾經的好友,聲也不吭,轉過身往府內跨入。
這傢伙還真有脾氣,偶喜歡!林帛綸菀爾一笑,左右看着呆頭呆腦的石白揚和上官桑友,雙手往大門招道:“走吧,今天我就爲姓石的平下這段冤案。”話畢,率先跨步往朱漆大門跨邁進入。
一行人匆匆跟着譚文敬來到一座偏僻祠堂,林帛綸遠遠就見祠堂四下佈滿十幾張副桌椅,桌上擺有瓜子、清茶等物,嚴然就是特地設來招待弔喪親朋好友。
把他們引來到祠堂門口,譚文敬哼了一聲,道:“請坐。”
這麼心不甘情不願邀請,還不如不邀。林帛綸回頭看了面紅耳赤的石白揚和上官桑友,呵聲緩解他們的尷尬難看道:“坐一坐既不會死人,也不會懷孕,大家都坐下吧。”不懂什麼叫客氣,當即選了一副桌椅落坐,悠哉翹起腿,旁若無人嗑起了瓜子。
石白揚和上官桑友沒有林帛綸的厚臉皮,尷尬無比抱拳相謝一番,這才慢騰地挪走到桌椅落坐。
嗑了數顆瓜子,林帛綸眼裡驚奇不已,沒想到古代瓜子味道這麼的棒,忙從懷裡掏出小若能給的手絹,順手牽了一盤香脆瓜子。裂嘴朝睜大雙眼的石白揚一笑,半點都沒有竊賊的心虛。
就在他剛把瓜子收入懷中,祠堂裡突然步聲大作,哽咽哀嗚驟起,大堆男女老少如猛獸奔出。領頭的是名白髮蒼蒼老阿婆,但見老阿婆皺紋夾淚,面容氣怒,看也不看如火撞頭衝到桌椅前,伸出枯手,抓住石白揚手腕,蒼喝道:“你竟敢來。”
見着這麼大羣人急速奔來,林帛綸好奇地看着領頭老阿婆,正猜想此阿婆是譚老爺的婆娘或老媽時,聽得石白揚疼痛的啊叫出聲,急把擱於大羣喪服男女身上的目光瞟過。但見石白揚右腕被一隻乾癟老手抓握,而他則是臉色蒼白,眼內隱隱泛着晶亮,模樣甚爲悽楚無助可憐。
很痛嗎?這一幕讓林帛綸悶愕,一對俊眉糾擰,頭皮層層發麻,被這麼只枯手抓住能痛到哪裡去?至於這麼個娘樣嗎?
目光從娘娘腔臉上收回,林帛綸跨步面對一臉歲月痕跡的阿婆,伸出手掌揮開她緊抓石白揚子的老手道:“來者是客,阿婆如此,似失了門庭家風了。”
譚老太枯手被揮開,氣怒難忍地側轉過淚目,瞧見是個俊逸公子,隱了隱怒火,後退一步,威嚴問道:“孫兒,此是何人?”
譚文敬忙從諸叔伯嬸姨堆裡走出,“奶奶,他自稱林帛綸,說是前來爲姓石的申冤。”
“哼!”譚文敬話一落地,大堆孝服男女齊鼻哼哧,隨即人堆裡走出一名四十開外中年人,厲聲大喝:“大哥就是被姓石所害,申什麼冤,馬上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