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嚇成這般,連劍都拿出來了,這哪還是之前那個衣袂飄飄、卓然不羣、不可一世的白園之主!
玩劍我比不過你,嘿嘿,玩賤,你可不是我的對手!
筱羽當即嘻嘻一笑道:“芸姐姐,筱羽省得了,從此再不會拿這法寶對着你!只是,芸姐姐,咱們彼此坦誠相待,相敬如賓,和氣生財,何必大動肝火呢!
“再說了,女子家不要玩刀玩劍的嘛,不小心誤傷了身子咋辦?就算沒傷着身子,萬一把你的衣襟長裙劃破了,這豈不比我玉佩照過來更是不雅觀了——”
“你這小賊,偏是口吐瘋言穢語,沒個正經!”白沐芸收起長劍,從樹下飄然而下,“我再說一遍,這玉佩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得再拿出來,更不許叫我‘芸姐、姐’……你聽到了沒有?”
“我料你年齡肯定長於我,我既然和你合夥做生意,我尊你姐姐,是對你敬重袒護啊,這有何不可?”筱羽只覺奇了怪了,叫聲“姐”你只有佔便宜了,又沒掉你一層肉!
“我說過不許叫便是不許叫!”白沐芸聲音增大,“我女子清白,怎可和男子稱姐道弟,更何況,我現在還並未同意要和你搭夥!再則,還有一事,我要如實相告——”她說到此,眼色似乎凝重起來。
“什麼事?”筱羽見她欲言又止,似乎茲事體大。
白沐芸轉過身去道:“我梨園在天下百業中甚爲輕賤,是故我梨園中人自古營生處事,都要堅守同道,結爲一體,乃是拜入此門,便要終生不渝,侍奉師門。
“我梨園自古未有與外人合作搭夥做生意的,這白園乃是我白家數代人的心血,而今由我當家作主,我也不得私開先例,壞了祖宗規矩,把白園產業託與外人一同打理,所以——”
“所以,如果我要和你白園做生意,我就必須拜入白園門下,成爲白園門人,對也否?”筱羽收起玉佩,望着他。
白沐芸轉過身來,望着他,點點頭道:“只是,想你才識過人,料得是個有作爲之人,梨園輕賤之門,你怎可有辱身階,自甘墮落,入此門檻?”
這算什麼事啊,娛樂業在他那個世界乃是高收入、人人羨慕的行業,這梨園便是娛樂業的前身。雖然這個時代,梨園行當極爲輕賤,人人得而遠之。
但筱羽是誰啊?他不僅從未輕視過梨園中人,反而對其敬慕有加,再加之抱定便要幹這一行,拜在梨園門下,有何不可?
“嗨!芸姐姐你太小看我了!”筱羽一揮袖子,“天下人小看輕賤我梨園,那是他們乃男盜女娼道德之士、假仁假義僞君子之流,我梨園中人不偷不搶不害人,吃辛苦飯,賺血汗錢,我們挺的直,站得正,行的光明,坐的坦蕩!
“我梨園中人以娛人娛天下爲己任,爲世間傳頌教諭,謳歌真善美,弘揚禮義孝,在筱羽看來,和那聖人治學教化萬民、皇帝老兒治國平天下、將軍縱馬掃四方、爲官一任做青天有何區別?
“任他天下人如何冷眼低看我梨園中人,我筱羽自無怨無悔投身梨園一道,光我梨園門楣,壯我梨園聲威!若有朝一日,能將我梨園行業,塑造爲世間人人敬仰尊崇之道,那便是我的責任和願望!”
白沐芸聽到此,身子微微一顫,輕聲道:“你真如此想,也真願意如此做?”
“男兒口出一言,豈有虛言妄語?”筱羽重重一點頭,“倒是芸姐姐你,身爲天下梨園之首的當家人,豈能如此輕視自己行當,長小人之威風!”
白沐芸眼眶微紅,良久輕嘆道:“世道如此,我一個弱女子,又怎奈天下人之白眼?倒是你這小賊、你這人一番話,讓我恁地心生感慨!
“更讓我想起了我爹當年對我的教誨,你這番話,和爹爹那些話很是相似……”說到這裡,她轉過身去,一方絲絹早已擦過眼際。
見她思父傷神,筱羽也一陣感慨,你想爹,我也想我的老爸老媽啊!
二人一時無語,時空似乎凝固。
“說正事吧,我之前的話還未說完。”白沐芸再次轉過身,“我說過了,我梨園中人營生處事,都要堅守同道,結爲一體,拜入此門,便要終生不渝,侍奉師門。
“如果你真有心與我搭夥做生意,不但要拜入我白門,更要拜師,無師而進梨園門者,於理不合,於道不彰,便會壞了我梨園祖宗定下的規矩。”
“哦?拜師?”筱羽一怔,拜師就拜師,想來江湖三教九流,行行都有自己的道道規矩,入梨園要拜師,這也無可厚非,“那我拜誰爲師呢?”
“我白園祖宗定下的規矩,誰領進門,便拜誰爲師。按理說,你是金三領進門來,你應拜他爲師。”白沐芸望着筱羽,輕聲漫語。
“拜金三爺爲師?”筱羽捏着下巴,這金三爲人隨和,才學見識也不俗,又是這白園成都府分園的第二號人物,拜他爲師不吃虧也不丟人,當即便要答應,卻聽白沐芸又說道:
“只是,你今日本爲我所來,且你我今日又談及這許多時辰了,一切緣由至此,再加上,你又是前來爲我白園謀劃新的戲種,且你與我有合作同誼之分,你這輩分便也不能太低。
“因而,於情於理,你都應拜我爲師,如此一來,你的輩分也便能和金三、羅二等人平齊,不至於低了他們一頭。”
“就是說,我可拜芸姐姐你爲師?”筱羽高聲一喝,心下大喜過望!
我靠!拜芸姐姐爲師!能有這等身份不俗、威儀天下、世上男人嚮慕思崇的女子做師傅,這可是我揀到了啊!!
而且,芸姐姐是這白園所有門人弟子的“師姑”,我若拜了她爲師,的確是,我便和羅二爺、金三爺輩分一樣了,不至於見了他們要喊師傅、師叔了!
“嗯。”白沐芸點點頭,“所以你要想好了,拜我一個梨園輕賤女子爲師,是否有辱你的斯文和門楣,你好生考慮一下。不要爲難了你自己,更不要傷了你親朋好友的自尊顏面。”
“芸姐姐你說啥呢?”筱羽朗聲一笑,“你這般高貴聖潔,怎是輕賤女子?筱羽我在斯世無依無靠,孤家寡人一個,有個師傅罩着多好!
“哈哈,還是身份地位這般不俗、武功這麼高深的師傅,我求之不來呢!只是,那金三等人,也都是你的徒弟麼?”
“非也。”白沐芸搖搖頭,“他們是我父親的徒弟,父親在梨園行當中,收了四個弟子,在武學行當中,也收了四個弟子,我乃父親的武學弟子,而金三等人則是父親的梨園弟子。
“梨園以當家人爲師尊,父親去世後由我打理白園,他們只能尊我爲師,叫我師姑。若你要拜入我白園,我收你爲徒,則梨園按輩分,你和金三他們四人是一輩的,所以,你當排行第五。”
“呃,是這樣,羅二,金三,那我便是筱五了。”筱羽撓撓頭,面色一喜,“筱五這就給師傅老人家你磕頭,芸姐姐你趕緊收了我吧,無論你怎麼收,我都無怨無悔。”
他說罷便要給白沐芸跪下去,這一口一個“芸姐姐”,師傅又叫的親熱,這廝一張嘴也的確是口無遮攔,啥都敢喊敢說。
白沐芸當即連連往後退去,心道這人怎地這般猴急不規矩,拜師有這麼簡單的麼?
“且慢!”白沐芸輕聲一喝,“我現在只在給你說規矩,我還沒答應要領你進門、收你爲徒,你急甚?”
“啊?”筱羽懵了,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說這個?“芸姐姐,我們話都說到這等情分上了,我這‘電影’你也看過了,而且我早前跟金三等人闡述的電影理念和好處你也都知曉了,你還有什麼疑慮和心結?”
“你這玉佩雖然能感知你的所觀所聞,生成這畫面。但我着實擔心,用這玉佩按你所謂的‘拍攝’我白園弟子的表演,‘錄製’成畫面後會有誰願意觀看?”白沐芸搖搖頭,
“畢竟新生事物,人們要接受總得需要時間。我實在看不出來,看客們在我白園親自看我門中人演戲,和通過這玉佩看你‘拍攝’的戲劇畫面,有多大差別?
“雖然按你所說,這‘電影’的確是可以預防各種突發事件,節省資源和時間、成本,但是,我擔心看客們不喜歡,他們還是情願到現場來看人親自表演。
“畢竟,唯有現場方能感受到特有的戲臺氣氛,更能有互動,那些有錢財主們也是衝着我白園的名角而來,興致來時,會給他們現場打賞,甚而請他們親自到府上去唱戲……你說說看,你這‘電影’豈有這般情致?吸引人之處又在哪裡?”
“芸姐姐,那你可不用擔心!”筱羽嘻嘻一笑,原來我這師傅姐姐擔心的是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