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筱公子,你這番話,實在是說到我心裡頭了,這能省下的銀子,也的確是可解我燃眉之急!”唐文軒一陣慨嘆,
“你可知道,北方契丹對我大炎仍有虎視眈眈之心,而西面西夏國早已蠢蠢欲動,狼子野心,屢犯我邊境,朝廷已有用兵之意,
“是故上命下達到天下諸路首府、知府、知州,天下二十路要湊出五百萬兩銀子!
“而我成都府路三府十二路,今年要湊出三十萬兩銀子!這安撫災民要用銀子、修水道要用銀子,公學府堂要用銀子,到處都要銀子!
“我路府大門一開,各地稟章鋪天蓋地都是缺銀子,何況還要爲朝廷拿出這三十萬兩!唉!”說到這裡,唐文軒重重一嘆。
“嗯,如此看來,如果這公府學堂能爲大人省下三萬兩,着實解了安撫使大人燃眉之急啊!”筱羽點頭道。
很明顯,以他一任朝廷三品大員、封疆大吏,他能刮到銀子的地方,諸如讓鄉紳士族捐贈、加稅等等,應該都已刮過了。
而且這些刮錢手段,還必須得有個限度和名義,否則,便又要瀕於暴政,那便得不償失。
筱羽來到此世對天下大勢已然有些個大致瞭解,畢竟戰爭和老百姓息息相關,誰不願意生在一個太平盛世,安生賺錢過日子,娶個三妻四妾,子孫滿堂?
當今天下大勢,大炎因與遼國契丹多年交戰,各有勝負,國力虛弱,但倒也未像他前世宋遼交戰稱臣納貢。
後因遼國內訌,外戚蕭家篡權耶律皇室,這戰事才逐漸停息,大炎朝內諸臣包括諸多抗遼將領,數次諫言趁遼國內亂而一鼓作氣直搗黃龍。
堪堪是,一來大炎多年用兵國庫空虛,二來,西夏國在西域興風作浪,擾炎邊疆。
是以,朝廷多次商略對遼戰事,最終不得不休養生息,暫緩用兵,以免兩面受敵。
好在,內亂也讓遼國大傷元氣,這戰事便也停下了兩年。但是,西夏李姓王卻在這兩年內異軍突起,連連吞併西域回鶻、突厥等部族,
其擁騎兵數十萬,且將國境拓至與大炎永興軍路、秦鳳路遙遙相望,直逼關中,屢屢侵邊擾炎,大炎也多有回擊,雙方全面戰事幾有一觸即發之勢。
筱羽雖然有些悵嘆“穿不逢時”,沒穿越到一個國力強盛的太平盛世,而是穿越到這個多面受敵、戰事不寧的炎朝。
但既來之則安之,自己一個小老百姓,只欲苟全性命於亂世,明哲保身之手段,他一個活過兩世的人,應當遠勝於此世之人,否則,還不如自掛東南枝得了。
筱羽當下只關心廖遠的那十兩銀子學費,也沒心思和唐大人多多周旋,四下探望着唐大小姐,畢竟她可是答應了要替廖遠付學資的。
“筱公子天縱之才,想出這一‘助學金’策略,唐某我敬佩欣慰不已,只是,三萬兩雖可辦很多事,但比起整個路府銀兩之短缺,仍是九牛一毛啊!”
唐文軒說到這裡,拍拍筱羽肩膀,“筱公子,你現身在何處營生?東翁是何人?”
筱羽一愣,連聲答道:“小子現在孤家寡人一個,到處晃盪着呢,無業遊民一個。”
“哦?!”唐大人瞪圓了眼睛,他實在沒想到,如此文采口才之人,竟然是空乏待職之身!
聽得此言,他心下大喜,“如此甚好,你現在便跟我走,到我路府去做一個賬房長史,月俸十兩!”
“啥?”筱羽大吃一驚,他哪裡會想到這一層,這一省封疆大吏,竟然要僱用自己、拉自己去門下幕僚!
我日啊,遇到貴人了啊!
老實說,能被朝廷封疆大吏看上,如此高待,實在是俗人百姓榮勳之極了!
如果這靠山不倒,到他門下做事與中個朝廷兩榜進士,也差不了幾分!
畢竟這封疆大吏可是時時都能面聖的,如果能在其高層圈子裡、甚至在聖上面前得到其一番推薦,那便是登天之路啊!
古往今來,多少朝廷大員,爲了培植自己的勢力門生黨徒,都會把得意門生往高處推薦,
俗人學子,如果有幸能被一省首輔大人青眼推薦,只要不犯糊塗,這一生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可筱羽是誰?導演啊!他來到這個世界,是要以拍電影爲己任的!
雖然到現在他的電影大業八字還沒有一撇,但他幾時放棄了這個遠大理想?
“這個,唐大人,請恕筱某才疏德淺,小民不敢忝居——”他還沒說完,唐文軒一笑道:
“嫌十兩少了麼?我唐某門下中人的俸祿,那是朝兩浙路金陵杭州等富庶之地的水準看齊的哦!
“那便這樣,我再給你加五兩,十五兩月俸!我告訴你啊,一個知州通判月俸都沒這麼多!”
知州和通判大人如果只靠月俸過日子,我也輸給你們了!自古到今,還沒聽說有當官的靠月俸過日子的!
“唐大人,小民不是這個意思!”筱羽連連擺手,“人各有志,只因小民早已有了其他盤算,
“此生自是不會進入某大人或某府門下做幕僚門人的!是而這豈是金錢所擾的?多謝大人一番好意!”
“哦?原來是這等緣由啊?”唐文軒也是聰明人,他一捋鬍鬚,“筱公子看來是想考個功名出來謀個一官半職對否?
“嗯,男子漢大丈夫,久居人下的確辱沒了志向才學,這樣吧,你先到我門下,畢竟考取功名也需要時間不是?
“我門下飽學之士甚多,跟你唱酬指點文字,也對你考學有助,若你能到京師趕考,我則自會在朝中打點一番——”
筱羽一陣苦笑,搖搖頭道:“大人,筱某對做門人幕僚沒興趣,對做官更沒心思!”
說到這裡,他也沒甚顧及了,本來以爲這唐大人見自己一味拒絕定會收口,沒想到他是不停不休了。
自然,他要做導演,便要和梨園戲子伶人打交道,此乃入不得正人之流、道統君子的法眼。
他本是不願意說出來的,但這唐大人不到黃河不死心,他也只得開口了。
“唐大人,筱某無甚志向,俗人一介,庸人一枚,也只是有些口舌之能。筱某平生所好,實際上乃是大人你們這一層人物打不上眼的行當——梨園,
“筱某有心做個梨園中人,娛人娛己娛天下,如此而已。是以,筱某多謝大人青眼擡愛,只是小民實在沒有這個命罷了。”筱羽說罷朝唐大人抱拳一躬。
便聽唐文軒一聲輕嘆,搖了搖頭道:“筱公子身負不世才學,卻有志於梨園生計,這實在出乎我之意料。
“罷了,人各有志,奇人有奇志,這也是人間常事,看來唐某也只能和高才之士失之風雲際遇之緣了!”
“筱公子,你有志於梨園生計?”背後驀然傳來一聲女子銀鈴之音,不是唐大小姐又是誰?
筱羽一愣,怎麼總到關鍵時候,她便總會出現?當即一笑道:“筱某無才無德,實乃一輕浮頑劣之徒,我這種人,也只能到梨園討一碗飯吃了。”
唐儀聽罷掩齒輕靈一笑,心下一陣感念,原來眼前這不拘禮法、不守禮儀,率性而爲、言行舉止異於世俗的人,竟是梨園中人!
梨園自古出奇人,雖爲天下人輕賤低視,但風流人物也屢見不鮮,像這等頗有驚世駭俗之舉的筱公子,有志於梨園行當,她倒是不奇怪了。
當下,她嘆道:“料來,梨園的確是筱公子這等蓋世奇才的絕佳去處,只是我原欲請筱公子到我學府任督導教習,看來是唐儀想多了。”
筱羽一怔,這父女二人真有意思,一個欲邀請我到門下做幕僚,一個想請我到學校當老師,只是你們沒想過麼:莖硬豈是池中物?
卻又聞唐儀聲音響起:“只是,筱公子你之前既已答應我有朝一日前來我公府學堂,爲我等先生學子講述那西域諸國風聞見識,還請筱公子勿要失信於唐儀,
“唐儀便會在此靜候佳音,開堂以待。是以,筱公子身居梨園,天下奔波,萬萬莫忘唐儀拜你之託付!”
你靜候佳音,我還想莖候佳陰呢,筱羽正要再推脫一番,卻見那小郡王也走了過來,在一邊冷笑道:“我道這位筱公子何以能口出異想天開之語,
“竟想得出在聖人治學之地養雞餵豬、種田鋤地、學子洗衣掃榻這等荒唐主意呢!原來卻是一個梨園下賤之人!
“哈哈哈,有趣有趣!想我一個郡王,今天竟和一個梨園賤骨頭有一面之緣、風雅酬唱,實在有趣的緊!”
聽的筱羽一股無名之火陡起,望了望四周,若非這唐大人在此,他定已犀利言辭回擊過去。
媽的,比罵人是吧,要說罵人,老子罵的你祖宗八輩從墳裡爬出來都不用帶一個髒字!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