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說起來,何建國其實挺不孝的,就算當初父母去世,何盛佔大部分責任,可畢竟何老太太是站在他們兄弟這邊的,而且何保國當兵,何建國還在老宅住了幾年,算得上老夫妻撫養過一段吧,可他自打下鄉之後,竟然一次都沒想過回去看看兩位老人家。
“我知道奶奶也不希望我回去節外生枝,可我竟然一點想法都沒有,只通了幾封信幾個電話,就再也沒想過主動的關心跟聯繫他們,從這點上來說,我確實有點沒良心。”寧靜的深夜,何建國摟着妻子小聲的訴說着衷腸。
其實照比哥哥,他的恨意沒有那麼深,他就是煩,煩老頭子明明做錯了事還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煩老太太明明已經厭倦了老頭子還保持着噓寒問暖的習慣,更煩家裡那些因爲同情愧疚變得同情憐憫的所謂親人。
煩到不想再見到他們。
“他們有那麼多兒女子孫的,不差你一個的,不然怎麼現在才張羅着來,不怪你,你們兄弟倆又沒有借家裡多少光……”苗然的話聽着有些涼薄,可她心裡還真有點這個意思,人心與人心是要對等的,固然何老太太對他們兄弟不算差,可也不能說得上是好,她真不信那麼聰明睿智的老太太當初搞不定一個女娃娃,想來其中還是隱藏了什麼事兒。
至於何老爺子跟何家其他人,就更別提了,這些年也沒見他們主動來個音信兒。
想是這麼想,第一次招待何保國之外的婆家人,苗然心裡還是有點惴惴不安,尤其是何家老太太,那可是把陳靖一衆手下都算計了的人物,她這點小道行小秘密也不知道能不能瞞過對方。
時間進入八月份,何家三個還沒來,他們倒是得了個重大的消息,河南那邊因爲連日暴雨,多個水庫水壩沖毀,造成了特大水災。
不少河南的知青聚集在火車站,要求回鄉探望並救助親人。
“哎,這兩年天災人禍的……本來按照咱們家的規矩,合該乾點什麼的,可惜……”有錢不敢捐,這是苗霈未說完的話。
苗然看了一眼何建國,見他搖頭,也只能怏怏作罷,她倒是想當個聖母,可沒想過把自己搭進去,何況還有老公孩子。
“剛出事兒,正是八方關注的時候,不太好出頭,要是過一段倒是可以籌集點物資送過去,錢就算了,現在有錢也買不着東西。”國營企業不對私,就算是有錢,工廠都未必幫忙加急製造物資,而且就算工廠肯,也要層層上報,說不準哪一關就被卡下來,或者等批下來黃花菜都涼了,何建國這一說完,兩個綠軍裝就嘆了口氣,證明他說的沒錯。
晚上的時候苗然跟何建國商量,要不要把給明年地震準備的東西挪一部分過去。
“如果現在拿出來,明年就不行,因爲同樣的招式不能用兩遍,而且現在的形勢並不好,你別忘了下半年還有大事將起呢。”何建國還是持反對意見,他們本來是爲了明年的地震準備了一批物資,放在大黑山裡一個比較隱秘的地下要塞裡,等到明年事情發生之後,再爆出來說是發現了當年日本人積攢的大批物資,正好上報給國家。
“等我哥來,問問他吧,反正重點還是災後建設這一塊,救災的事兒除了軍方誰也插不上手。”因爲怕有人趁機搞事情。
苗然還能說什麼,她生活的年代,想要捐錢捐東西,相關部門巴不得的,甚至敲鑼打鼓的宣而告知全國人民學習,現在……你敢掏錢,他們回頭就敢抄你家要你命。
……
到了八月中,兩個臭小子都已經開始流利的揹着九九乘法表跟沁園春·雪的時候,何保國終於帶着何家二老來了。
“爺爺,奶奶,之前一直想要去看望你們,總是叫這樣那樣的事耽擱了,反倒勞累你們跑一趟,真是……”苗然看着溫和儒雅的何家老爺子和依然風華絕代的何家老太太,有點意料之中又有點意料之外。
早些時候她曾經問過三舅爺關於何家這兩位老人的事蹟,當時三舅爺也說何家的事兒,何建國父母的事兒內有蹊蹺,因爲何盛當年曾經被稱之爲儒公瑾,一來是盛讚他儒將風采,二來也是誇他如周公瑾之才,即便是人老糊塗,也不至於糊塗到弄得家庭失和,兒子喪命。
何家老太太那就更了不得了,當初陳靖生意做得大,曾經受到山東商會的商人們聯合排擠,是她一記離間,將商會內部分裂,趁機讓陳靖拉攏了其中兩個,成爲鼎足三立的姿態,然後慢慢蠶食,最後成爲商會的中間力量。
“沒什麼,主要是我也想來看看老朋友,順便看看我的兩個乖孫孫,何家幾代都沒出過雙胞胎,這可稀奇着呢。”何爺爺不在意的擺手,說話的確實何奶奶,她拉着苗然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脫下手腕上的一個龍鳳玉鐲套在了苗然的胳膊上,慈祥又溫和的解釋了幾句,他們確實不單單爲了這對小夫妻來的。
聞歌知雅意,苗然笑着點頭,招呼過兩個兒子過來叫人,兩個皮猴子這段時間被苗霈教導的有模有樣,跪在地上給何家夫妻磕頭的時候,真是把兩個老人的心都融化了。
“哎喲,長得真好,像我,來來,這是太爺爺給你們的,拿着玩吧,等你們長大些,太爺爺再給你們好的。”大概是隔代親,又或者是心有愧疚,何爺爺對着兩個小子真是稀罕的不行,順兜就翻出兩個紅色的小盒子,一人一個,又把兩個孩子抱起來掂了掂,一個親了一口……
這種跟天下所有爺爺沒什麼兩樣的表現,讓苗然鬆了口氣,轉過頭看向何建國跟何保國兄弟倆,這種溫和慈祥的脾氣也不像是他們口中那樣嚴厲的暴躁模樣啊,難不成這幾年的時間能把一人改造成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