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默默相對半響,確認了這個十有八九的現實之後,忽地傻笑出來。
“恭喜你,何先生,雙喜臨門。”苗然先回的神,笑眯眯的看着跟傻子似得何建國,他們即將成爲一對新手父母。
“也恭喜你,苗小姐,雙喜臨門。”何建國強忍着激動上前輕輕的擁抱妻子,他們就要爲人父母了,他的妻子還是個小姑娘呢。
“先吃飯!然然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去。”溫馨的擁抱之後就是新手的慌亂,何建國把魚挪得遠遠的,扎着手在原地轉了兩個圈,才俯身跪在地上,抱住苗然的腰腹,埋頭了半響,聲音甕甕的問着苗然。
“什麼都不想吃,想睡覺。”苗然摸着何建國扎手的刺蝟腦袋打了個哈欠,好像是忽然之間睏意就來了似得,眼皮子沉重的竟然有點撩不開了。
“睡吧,等你醒了給你做好吃的。”何建國擡頭,眼眶紅紅的,到底沒忍住掉了兩滴眼淚,何家人多家業大,可他一直沒有什麼歸屬感,說是與哥哥相依爲命,到底距離遠,何建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激當時執拗着非要下鄉的自己,如果不是來了青山溝,他就不會與見然然。
苗然感覺何建國像是抱着炸彈似得把她抱起來放到炕上,想說孩子還沒成形不用那麼小心,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就睡了過去。
何建國輕手輕腳的幫苗然脫了棉襖棉褲,守着她看了半響,瞧瞧下地挑了一隻冬天獵時候特意留下的飛龍燉了一鍋湯,等回屋的時候看到圍着苗然的三個糰子忍不住又傻乎乎的笑了。
第二天全村就都知道苗然懷孕了的事兒,小夫妻倆拜年回來,身後跟着幾個被家長喝令送東西過來的半大孩子,其中跟苗然關係最好的就是二柱跟曾經被她救過一命的牛娃,這倆現在也不小了,但玩心依然很重,也就跟着苗然能老實點,那還是看在五隻貓的面子上……
“大貓和小豹子不在嗎?”二柱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問貓,看到小貓帶着弟弟妹妹攤在窗臺上曬太陽,又問起兩隻大的。
“在呢,那屋。”苗然想接過幾個孩子手上的東西,卻叫何建國搶先一步,她只得去翻吃的。
這兩年國家經濟漸漸復興起來,雖然好東西還是緊俏,日常的飲食卻沒再缺的那麼厲害了,青山溝的生活水平又好一些,家家都不缺糖果之類的,苗然拿得都是新鮮又不乍眼的東西,有比較稀奇的奶糖軟糖,也有自己做的肉乾肉脯,沒一會兒就把幾個小子給籠絡住了。
“聽說吉慶叔家的貓咬死一隻黃狼子,鬆塔說那貓是小貓的種。”有吃的有貓,幾個小子就留下說話,一邊給苗然說着他們渠道的最新消息。
“竟扯,那貓快趕上小貓大了!”另一個嗤笑小夥伴吹牛皮,擺着手不信。
“你還別不信,你想想牛大伯跟大牛,這叫青出於藍。”二柱子的話讓其他幾個都消了音,卻逗得苗然幾乎沒笑翻過去,他們口中的牛大伯就是村長的兒子牛大哥,牛大哥的兒子今年十三了,長得人高馬大,幾乎與現在的牛大哥持平。
“大貓和小豹子生得艱難,小貓估計也不好生。”不管是不是,小貓沒領回來,苗然就權當不是,這就跟熊孩子長大談戀愛似得,做家長的知道孩子有了追求對象,可是沒領着見面,他們也只能當做不知道。
“我就說,那花色也不像啊,小貓這麼黑,生出來的也該色重點,你們別不信,咱家小黃就是,它要是跟村長家大黑,生得就黑的多,要是跟福伯家的順子,生的就都是黃白。”之前的那個小子一聽苗然這話立刻就支棱起來了,還知道舉例說明。
他這邊話音剛落,正好何建國拿着一堆水果進門,苗然看着由小麥色變成古銅色的他,忍不住又噴笑。
等太陽高高掛起的時候,路紅劉愛民帶着孩子匆匆而來,他們一大早要去村裡各家拜年,又要照顧孩子,所以這會兒才得空過來。
“哎喲,你這可真趕上個好時候。”路紅把小柱子往炕上一放,拉着苗然的手喜得跟她自己又懷了似得。
“嘿嘿,我也這麼想的,到了五一的時候剛好就坐穩了。”雖然年後就去學校裡教孩子,可身在農村,春耕時候哪裡能不下地,就算去晃悠晃悠也得露面。
“你不知道,二十八那天,劉愛民家裡忽然來了電報,說叫咱們回去過年。”這兩天家家都忙着過年,路紅夫妻倆輪流看孩子辦年貨,也沒倒開空過來,所以這會兒才說起年前的事兒來。
“怎麼忽然間想起你們來了?”苗然看看院裡跟着何建國剁骨頭的劉愛民,小聲的回問,他們夫妻的孃家婆家可真是有等於無,結婚之前因爲點東西撕破臉之後,就寫信要了幾次錢,之後就音信皆無的。
“不知道,我跟劉愛民說想回去就回去一趟,趁着過完年沒什麼事兒,好歹那也是孩子的爺爺家,朝個面也沒什麼,大不了咱們不住那,當天去當天回唄。”關於這點路紅倒是想得開,其實她多少也有點想家人了,家裡弟弟偷偷給她寫了信,說小妹回去就嫁了,對方雖然是個傻子,可家裡條件很好,小妹整天穿紅抹綠的,過得不要太滋潤,由此她母親也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整這一出,平白丟了人。
要說路紅心裡不恨母親跟姐妹那是假的,可事情畢竟過去好幾年,她過的也不差,到底是一家人,逢年過節的,路紅心裡也不是不難受。
苗然看着路紅,有心想勸她吃一塹長一智,忽然就想到自己的媽媽,當初姥姥家那些舅舅和姨也是,前一年打架還動了刀子,第二年又好得跟什麼似得,那會兒她十分不理解的問媽媽,媽媽說了一句話,苗然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打一架感情沒準就更好了,不打架不吵架,看似挺好的,其實到最後往往更疏遠。”
苗然當時不以爲然,總覺得就算陌生人,那般籠絡也該知道感激,等父母意外去世,她才發現,平日裡跟老好人似得奶奶家親戚,跟斗雞似得姥姥家親戚差別有多大。
雖然跟路紅眼下的情況沒有可比性,但是事情的兩面叫苗然也不那麼敢下定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