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文剛從下面村莊回來, 今天是週末, 原該休息, 是他主動請纓要去下面辦事。一面他不願和袁家人待在一塊, 一面想在領導那留個好印象。
一進門就被傳達室的的大爺告知,袁秀芳在軍院, 讓他趕緊過去。
許家文心裡咯噔一響,回身便走, 一路都在想袁秀芳出了什麼事。
到了軍院, 許家文問過護士臺,一路尋到病房, 正要擡手敲門, 門就從裡面打開,猝不及防之間對上袁母憔悴神傷的臉。
但見他,袁母怒火騰地一下子往上躥,直接將手裡的髒水他身上潑,撲上去又抓又撓。
溼淋淋的許家文懵住了,捱了一巴掌才醒過神, 下意識把袁母往病房裡推。他雖然生的單薄, 可到底二十幾的大小夥子。袁母年近六十,又爲了女兒心力交瘁, 實不是他對手,被他推了進來, 還關上了門。
袁母咬牙切齒地叫罵不休。
許家文第一反應是看房內, 發現這是一間單人病房, 方鬆了一口氣。
“媽,你幹嘛?”許家文抓着袁母的手,卻抓不住袁母的腳,捱了好幾下,疼得他臉色發青。
許家文怒火高漲,卻不好還手,只能沉着臉道:“媽,你嚇到婭婭了。”
小女孩嚇得放聲大哭,悽惶無助地看着糾纏在一起的奶奶和爸爸。
病牀上的袁秀芳虛弱的安撫女兒,眼淚直往下掉。
袁母充耳不聞,腦子裡只有女兒被許家文和那個賤人逼得跳河,手不能用,就用腳用嘴:“你個白眼狼,我們家是怎麼對你的,你出頭了,發達了,就想甩了我們是不是。你怎麼可以這麼黑心肝,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你們這對狗男女,不會有好下場的……”
“做什麼,這裡是醫院!”護士不悅的打開門,見袁母抓着一個男人的頭髮,那男人臉上還有幾道指甲痕,呆愣當場。
許家文一愣,深覺丟人,手上阻擋動作不由一緩。
袁母抓住機會,又給他臉上添了兩道抓痕。
許家文痛叫一聲。
叫得兩個護士回過神,忙低叫:“這裡是醫院,不是你們打架的地方。”
袁母還要再打,她恨不能撓死許家文才好,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許家文怒不可遏,再不留情,用力把袁母甩出去,低吼:“你夠了!”
“媽!”病牀上袁秀芳驚得要坐起來。
“奶奶,奶奶!”見袁母摔倒在地,婭婭飛奔過去,恨恨推了一把許家文:“爸爸壞。”又衝到袁母懷裡,袁母抱着孫女嚎啕大哭。
兩個護士連忙趕去看袁母情況,老太太年紀不小了,萬一摔出個好歹來,怎麼辦。
許家文愣在那兒,連大開的房門都忘了關,至今他腦子裡還是一團懵,隱隱的猜到一點。
圍在門口的人越來越多,許家文臉色突變,砰一聲關上門。
巨大的關門聲,驚得屋裡人都看過去。
許家文的眼對上袁秀芳的眼,看清她眼底飽含譏諷。
莫名的許家文有些發慌發虛,他錯開視線,穩下心神問:“你怎麼了?”
“怎麼了,芳芳她跳河自殺,”袁母悲愴嘶喊:“她沒死成,你很失望是不是,是不是!”
許家文悚然一驚,難以置信的看向袁秀芳:“你……”
袁秀芳擦了擦滿臉眼淚,啞聲道:“媽,你怎麼樣?”
“媽沒事。”袁母就着護士的手站起來,眼淚成串成串往下淌,既恨且悔,恨許家文忘恩負義,恨女兒脂油蒙了心看上這麼個貨色;更悔當然沒有堅決反對,以至於險些釀成慘劇。
“媽,你帶婭婭出去下。”袁秀芳聲音很平靜。
許家文隱隱覺得袁秀芳不一樣了,又說不上哪兒不同。
袁母望着女兒,在她的目光下,抱起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孫女往外走。臨走恨恨瞪一眼許家文。
兩個護士也識趣離開,還給帶上了門,待在醫院裡,人生百態,屢見不鮮。
一時之間,病房裡只剩下兩個人,夫妻二人相顧無言。
相距不足三米,袁秀芳卻覺橫亙着千山萬水,他和她之間一直都豎着一道牆,曾經她以爲她已經打破,後來才發現沒有,從來沒有過,並且越來越厚。
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又在病房裡哭了一個下午,母親陪着她哭,女兒跟着哭,哭得袁秀芳五內俱焚,淚盡眼乾,腦袋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半響,袁秀芳打破詭異的寂靜。
“我會跟你離婚的。”袁秀芳一瞬不瞬的注視着許家文。
許家文一驚,繼而喜,套在脖子上的枷鎖終於揭開,那種喜悅難以言說,以至於內斂的許家文都控制不住。
袁秀芳臉上浮現濃濃的譏諷。
許家文神色一僵,壓下喜色,想說什麼,忽然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袁秀芳冷冷的看着他:“把東西都給我,我立馬就去離婚,這輩子都不會再來北京。”
“什麼東西?”許家文露出茫然之色。
“你少在這兒妝模作樣,要不是你們抓住了我爸的把柄,你以爲我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你。”袁秀芳咬着牙,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怨恨:“我會讓所有人看清你的嘴臉,你吃軟飯還忘恩負義,攀上高枝就拋棄糟糠之妻。我看看你在單位裡怎麼立足。”
許家文腮幫子繃緊,雙手握成拳,硬邦邦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袁秀芳譏諷一笑:“許家文,你還要裝什麼,裝的你很無辜。我是眼瞎,沒早看清你就是個畜生,可我還沒蠢到不知道曲美娜抓我爸的把柄逼我離婚是你在背後搞的鬼。要裝去她面前裝,少在我這妝模作樣,難道你還想留點情分做退路。”
許家文一張臉變幻明滅不定,半響才道:“你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能做到我一定辦到。”
“婭婭跟着我,你工資的三分之一作爲撫養費,一直供到她成年。還有沒有我允許,你不許見婭婭。”
許家文猶豫了下:“好。”
“把東西拿過來,我就跟你離婚,再籤一份協議。”袁秀芳舌尖泛起苦澀,又強壓下去。
許家文點了點頭,望着她,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有說,轉身要走。
“許家文,你會遭報應的,你會遭報應的!”身後傳來袁秀芳的哽咽聲,飽含傷心怨恨與無助。她無能爲力,只能寄希望於因果報應。
許家文腳步一滯,毫不猶豫的離開。
樓上,眼看快五點了,許清嘉便對江一白道:“我們走了,這裡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我保管把他當大爺伺候的舒舒服服。”江一白髮揮兄弟情,決定留下來陪夜,反正有陪護牀可以睡。省得晏洋一個人躺在醫院無聊,雖然有劉涇和郭嫂在,不過就他那惜字如金的尿性,和他們一整夜估計都說不到三句話。
晏洋懨懨的,之前他是裝病,這會兒是真的難受起來,半個小時前量體溫3八.6,醫生開了一點藥,吃的他腦袋發昏發漲。
許清嘉拿起揹包,見晏洋巴巴望着她,面紅脣乾,老可憐了:“明天上午三四節我沒課,我給你送午飯過來,你想吃什麼?”
不等晏洋回答,江一白搶道:“我也要吃。”
許清嘉白他一眼:“明天你在嗎?”
江一白表情裂了,傷心欲絕的搖頭:“明天我十節課。”從早到晚一點空都沒有。
“那不就成了。”許清嘉微一聳肩。
江一白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小清嘉,你算算,我都多久沒吃到你燒的菜了,你越來越懶了。”
“我人工費可是很貴的。”許清嘉溜他一眼。
韓檬舉手彰顯存在感:“我在啊我在啊,我下午一二節沒課,我可以過來吃午飯的,嘉嘉,你要做什麼?”
許清嘉好笑:“問他啊,天大地大,病患最大,事先說好,複雜的我沒時間做,不過可以讓梨花姐做。”
“他一病患還想吃什麼,喝白粥唄,”韓檬單方面決定好了:“我覺得你可以做個魚香肉絲,這個炒一下就行,還有爆炒河蝦。”
晏洋鬱憤的瞪着韓檬,奈何發着燒,這一眼毫無威懾力,韓檬示威性地衝他擡了擡下巴。
許清嘉推了她一下。
韓檬哼哼兩聲。
晏洋才道:“我隨便。”
“就說一碗白粥夠了。”韓檬耿耿於懷晏洋把她殺了個片甲不留。
許清嘉搖頭失笑,拉着韓檬離開病房。
“他病了你還氣他。”進了電梯,許清嘉嗔笑。
韓檬一揚眉:“讓他贏我,一點風度都沒有。”又哼哼:“這混蛋攔着我,給你讓路。”
許清嘉笑:“我可沒招惹他。”
韓檬繃不住自己笑起來:“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也就你脾氣好,受得了。”
“他就那樣,又不是故意給你甩臉子,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知道。”
韓檬:“知道歸知道,不妨礙我氣他啊,生氣總比面無表情好吧,年紀輕輕的,可別面癱了。”
許清嘉挽着她走出電梯:“那他還得謝謝你。”
“不用客氣,”韓檬一本正經:“誰讓是朋友呢。”
許清嘉樂了,錯眼間瞄到一個眼熟的身影,定睛細看,雖然待了口罩,可許清嘉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許家文。
目光在他頭上的抓痕上繞了繞,許清嘉嘴角一翹,大概猜到怎麼回事了。
許家文也看見了許清嘉,愣了愣,低頭快步離開,只覺得冤家路窄,居然又遇上了她。他壓根不知道袁秀芳得救之事和許清嘉有關,袁家人也沒想起來要和他說這一茬。
“嘉嘉?”韓檬奇怪的喊了一聲。
許清嘉笑了下:“走吧。”
韓檬望一眼匆匆而去的許家文,沒有追問。
且說許家文,急急離開,約了曲美娜在公園的小樹林裡見面。
曲美娜看着他的臉又心疼又憤怒,跺着腳追問:“誰幹的,誰幹的!”活似要撓回去。
“你找過秀芳?”許家文低聲問她。
曲美娜立時明白過來他這臉是怎麼回事,頓時訕訕:“她都來半個月了,你還不跟她說清楚,過了年我都二十四了,我媽一直催着我去相親,這麼拖下去哪是辦法。”
“娜娜,對不起。”許家文撫上她的臉,滿眼愧疚。
曲美娜心裡一鬆,知道他不追究了,依戀的偎依進他的懷裡,小心道:“她怎麼說?”她威脅袁秀芳的事,他肯定知道了。曲美娜有些害怕他生氣,可她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只有這樣,袁秀芳纔會同意離婚,且不會在外面胡說八道敗壞他的名聲。
“她說,她說,”許家文似有些難以啓齒,最後下定決心一般:“她同意離婚,前提是你把東西給她,娜娜,你?”
曲美娜抱緊了許家文的腰,小聲道:“我託一個親戚幫忙,弄了點她爸爸貪污的證據。阿文,我沒想傷害他們,我就想讓她們放過你。”有個拐了道彎的表哥正巧是餘市人,他想搭上他們家這條線,她就跟他說袁家有人得罪她了,她想拿他們家一個把柄。投機辦本身灰色地帶就多,她聽許家文說過幾句,袁家並非潔身自好之輩,想抓把柄簡單的很。
曲美娜感覺許家文身體發僵,心裡慌了下,眼淚隨之掉下來:“阿文,阿文,我這都是爲了你。”
許家文輕嘆一聲,擡手給她擦眼淚。
曲美娜緊張的看着他,眼裡含着淚,嬌聲道:“你別生我氣嘛,我沒想傷害他們。”
許家文垂着眼:“下次你……”
曲美娜頭搖的像撥浪鼓:“不會了,再不會了,我這次也是逼不得已,要不是他給我出主意,我也想不到。”
許家文拍了拍她的背:“那你把東西給我,我去交給他們。”
曲美娜咬了咬脣:“阿文,如果給了他們,他們沒了顧忌,大吵大鬧怎麼辦?阿文,東西我們不能給。”
許家文面露難色。
“只要他們不在外面胡說八道,我們肯定不會做什麼,”曲美娜溫聲道:“我們互相拿着對方的短處才能平安無事。他們不亂來,我們也不會亂來的。”
許家文目光輕動,似乎在掙扎。
“你要是不好開口,我來跟他們說。”
許家文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我自己來,這是我的事,我不能把麻煩都丟給你。”
曲美娜心裡甜絲絲的。
兩人在小樹林說了會兒體己話,曲美娜才率先離開。
許家文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他擡頭望着又大又圓的月亮,嘴角的弧度一點一點擴大。
次日下了課,許清嘉便趕回家,先打電話去病房問情況。
接電話的是劉涇,看一眼睡着的晏洋,小聲道:“半夜發燒加重,燒到了四十度,凌晨才退下去一點,這會兒人睡着了。”
說話間劉涇發現晏洋醒了,似乎知道他在和誰說話,使勁睜開眼皮,奈何精力不濟,立刻又合上,隨即又憤然睜開。
看得劉涇好笑不已:“他醒了,你和他說說話。”便將話筒放到他耳邊。
面色潮紅萎靡不振的晏洋勉強打起精神,面對許清嘉的詢問,沙啞着聲音道:“我沒事。”
一聽這有氣無力地調子,許清嘉信他纔怪了:“你先睡,我大概一個小時後到。”
晏洋一面幸福一面又不捨的道了一聲好,撐着眼皮等。
“你睡一覺養養精神。嘉嘉到了,我喊醒你,要不她過來了你無精打采,她又要擔心。”劉涇無奈勸他。
晏洋想想也是這個理,遂道:“記得叫我。”
“好好好。”劉涇搖頭失笑。
他這纔不掙扎,墜入夢鄉。
許清嘉洗了一把手去廚房,竈頭上已經燉着黨蔘枸杞鴿子湯,是梨花一大早起來做的,其他食材也洗洗切切準備好。
許清嘉花半個小時做了四個菜,有韓檬點名要的河蝦和魚香肉絲,又炒了兩個清淡的蔬菜,四菜一湯再加一保溫桶用大骨頭湯熬出來的白粥,齊活了。
梨花開車送許清嘉到醫院,約好時間來接她。
不想在住院樓下的小花園裡,許清嘉又與許家文不期而遇,他依舊帶着口罩。
許家文心情本來不錯,與袁家人的談判並不愉快,然雙方互相捏着把柄,論起來,還是袁家把柄更大一些,硬碰硬,他可能臭了名聲,但是袁父必定要坐牢,遂袁家不得不退讓。等袁秀芳身體好轉,他們就回崇縣辦理離婚手續,對外的解釋是感情破裂。從此袁家人不再踏足北京,而他除了每個月的贍養費外,也不會去打擾他們。
這個結果於他而言再好不過。
許家文如何不喜,只在見到許清嘉之後,這份好心情不由打了一個折扣。她見過他和曲美娜在一塊,袁秀芳也在這醫院裡。看她模樣,是來探望病人,萬一他們遇上……
許家文皺了皺眉頭,壓下煩躁,只要袁家人不站出來說什麼,流言蜚語只是流言蜚語。
自我排解一番,許家文目不斜視,加快腳步從許清嘉身旁穿過,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終有一天,他會讓他們後悔曾經薄待他。
許清嘉挑了挑眉頭,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行至大堂,迎面跑來一個咧嘴大哭的小女孩:“爸爸,爸爸。”
跌跌撞撞的小女孩腳步打滑,重重摔在光滑的地面上。
靠得最近的是一位護士趕忙扶起小女孩:“小妹妹,你怎麼樣?哪裡摔疼了?”
小女孩扭着身子掙扎,撕心裂肺地衝着門口喊:“爸爸!”
許清嘉看一眼早已沒了許家文身影的門外,情不自禁嘆了一聲,其他人都能說一句咎由自取,唯獨孩子無辜又可憐,她無權選擇父母。
“婭婭,婭婭。”袁母驚慌失措地衝過來,見了孫女,一顆心才落回肚子裡,再看她哭得滿臉鼻涕眼淚,心又揪成一團,眼淚紛紛揚揚落下來。
“爸爸,爸爸,我要爸爸。”小女孩哇哇大哭,試圖掙脫出去。
對許家文積了一肚子火的袁母聞言氣不打一處來,喝道:“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不要你,不要你媽媽了,你還惦記他幹嘛,他不要你們孃兒倆了。”
小女孩嚇了一大跳,嚇得瞪圓了眼睛,驚恐地看着袁母,連哭都哭不出來。
見狀,袁母心裡針扎一般,細細密密地疼起來,一把摟住孫女,痛哭出聲。
“哇!”小女孩再一次大哭起來,卻不再喊爸爸,只一個勁兒的大哭,哭得小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別哭了,再哭要哭壞了。”有人不落忍,勸了一句。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勸,聽話頭是這家男人不要母女倆了,怪可憐的。
袁母收收眼淚,也覺丟人,抱着哭到發抖的孫女離開,留下一圈唏噓的看客。
“看着挺可憐的。”有人感慨:“這麼可愛的孩子,怎麼捨得不要了。”
許清嘉扯了扯嘴角,對許家文而言,比起前程,孩子算什麼。聽話音,許家文是要和袁秀芳散夥了,看來袁秀芳自殺十有八。九真是爲了許家文,真不知讓人說什麼好。
一見許清嘉進來,劉涇就要推醒晏洋。
許清嘉趕緊壓低了聲音道:“讓他睡啊。”說着奇怪的看一眼劉涇,有什麼比讓病人睡更重要的事。
劉涇只得收回手,心裡苦笑,醒來後大少爺準得不高興,他不高興的樣子還怪滲人的。
許清嘉把東西放在凳子上,示意劉涇出來,又細細問他情況。
“溫度不算太高,就是人沒什麼精神,待會兒還有一瓶水要掛,掛完應該會好一點。”劉涇回道:“早上一白要給你打電話,晏洋說別影響你上課,不讓打。”江一白是早上七點多他送去學校的。
許清嘉笑了下。
劉涇又道:“幸好你來了,我有樁急事要出去下,大概一個多小時就回來,這裡就拜託你了。”
許清嘉便道:“劉哥,你去忙吧,我不行還有這麼多醫生護士在。”
劉涇很放心的走了,郭嫂已經被他支回家燉湯,正好讓他們獨處,晏洋的心思,幾年下來他也看出來一些。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輕手輕腳回到病房,許清嘉停在牀前,俯身看他,白皙的面龐透出不正常的潮紅,口乾脣焦。許清嘉不放心,伸手摸他額頭,別是又燒起來了。
一抹之下,覺得燙手,許清嘉決定去喊人,剛收回手就見晏洋睫毛顫了顫,他的睫毛特別長,微微上翹,形狀很漂亮。
“我吵醒你了。”許清嘉笑起來。
晏洋嘴角一翹,又輕又安詳:“你來了,什麼時候到的?”
“我剛到,我剛摸了下,覺得你額頭有點燙,讓護士來給你看看。”說着許清嘉按了按牀頭的按鈕。
不到一分鐘,護士便來了。
許清嘉笑着道:“我覺得他額頭很燙,是不是又燒起來了。”
護士上前伸手探了探。
晏洋要躲,想起許清嘉在,硬忍住了。
護士多看他一眼,覺得和大半個小時前量的差不多,只她還是拿了溫度計讓晏洋含着。
“比之前又降了些,藥效起來了。”護士笑着說道。
聞言許清嘉放下心來:“麻煩你了。”
護士客氣笑笑:“不客氣,有事叫我們。”說完要走。
許清嘉喊住她,問她自己帶來那幾個菜晏洋能不能吃。爆炒河蝦沒問,這個菜是給韓檬準備的,不適合晏洋吃。
護士道:“都可以,病人早上都沒吃幾口,能吃盡量多吃一點,吃飽了纔有抵抗力。”
許清嘉點頭。
見她沒有問題了,護士轉身離開。
許清嘉回身看晏洋,瞧他嘴脣乾的都起皮了,遂問他:“要不要喝點鴿子湯?梨花姐早上五點起來開始燉的。”
晏洋看着她的臉,點了點頭。
許清嘉就把牀搖起來,再把小几支好,將保溫桶和幾樣菜一一擺好:“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我做的,你可得賞面子多吃幾口。”
晏洋滿心無可名狀的歡喜:“你吃了?”
許清嘉拉了把椅子:“我不餓,待會兒吃。”
晏洋猜她要等韓檬,瞥見另一個盒子,不說話,只看着許清嘉。
“那是蝦,你不能吃。”
晏洋不忿,明明是他病了,爲什麼韓檬能吃,他不能吃,面上帶出不高興來:“我能吃。”
“發燒的病人要吃一些容易消化的東西。”許清嘉強調,盛了一碗鴿子湯給他:“你嚐嚐這個,特別鮮。”
晏洋端着鴿子湯,眼睛望着裝蝦的保溫盒,認真道:“時間久了就不好吃了。”
許清嘉看他神情頗嚴肅,好氣又好笑:“不好吃也是檬檬的事,你別操這份心。”
晏洋麪上露出微微的失意和沮喪。
許清嘉心道,這生病的人果然難伺候,尋常晏洋哪有這小心眼,於是哄他:“吃一隻,再多就沒了。等你好了,我做大餐給你吃,慶祝你康復。”
晏洋復又高興起來,哪怕知道到時候肯定少不了江一白和韓檬,也不影響他的好心情。
難得見他這孩子氣的模樣,許清嘉哭笑不得,開恩給了他兩隻蝦。
晏洋吃的津津有味,還吃了半隻鴿子一碗鴿子湯,又一碗粥和幾筷子蔬菜。吃飽了,人顯見的精神不少。
許清嘉遞了溼毛巾給他擦臉擦手,忽爾笑:“這麼多年,我還是頭一次看你病的這麼厲害,往日裡,你感冒都少有。”剛認識晏洋的時候,他有點瘦,臉色也不大好。之後被葛老先生調養了小兩年,又老是被江小白拉着打球撒野,身體越來越好,如今丁點看不出當年的羸弱。
晏洋眼神飄了下,低頭認認真真的擦手。
毫無所覺的許清嘉放了毛巾回來,與他說閒話,特意多說些趣事。她聲音清亮悅耳,兼妙語連珠,偶爾還會惟妙惟肖的模仿,一件普通的事,經她一潤色都趣味盎然。
起先晏洋聽得喜動於色,後渾身不自在,輾轉幾次,似乎有螞蟻爬。
許清嘉一開始當他不舒服,問他又說沒事,納悶不已,驀地反應過來:“你要上廁所?”
晏洋大窘,面上通紅,耳尖都跟着泛紅,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許清嘉要笑,強忍着笑意,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我叫護工進來。”說着一溜煙出了門,站在走廊上無聲大笑,頭一次發現他竟然如此面薄。
整了整臉色,許清嘉忙忙去護士臺喊人,只怕他忍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