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姑, 這樣我爸就能從輕判了?”樑老大拿着求情書眼巴巴地看着樑大姑。

樑大姑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老劉他侄子說是有可能, 這個得看法官,誒,他說最好請個律師幫忙。”

“請律師得多少錢?”樑大嫂心裡一緊。

話音剛落,所有親戚都看了過去, 樑大嫂麪皮抽了抽,漲紅了,訕訕, “這家裡,家裡實在是沒什麼錢,上個月趙美麗生孩子的錢都是借的。”

兩個老的進去了, 這筆錢鄰居搞不好也得管他們要,這請律師的錢肯定得他們出去借,一個兩個都被關了,他們哪來的錢還。

樑二叔看了一圈, 嘆着氣道, “大家湊湊吧。”親兄弟,還真能袖手旁觀了。

樑大嫂悄悄鬆一口氣。

一個表妹一翻白眼, “大表嫂手上這個金鐲子就值好幾千了吧。”

樑大嫂下意識把袖口往下扯了扯, “哪有,假的, 戴來玩玩。”

這位表妹也是個虎的, 直接抓起樑大嫂的手, 露出金燦燦的大鐲子,瞧着起碼有個三十克了,“騙誰呢!”

忽然有人道,“誒,有點眼熟,”眼睛落在樑紅英身上,“這不是你結婚那天戴在手上的那個,我還問你了,你說是你太婆婆送的見面禮。”

樑紅英悲從中來,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回門宴後,這個金鐲子就被大嫂變着法兒的要走了。她媽說大嫂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是苦勞,照顧老人照顧侄子,就當是感謝她這些年的辛苦,讓她別計較了。

樑大嫂臉上火辣辣的,“紅英送我的。”

太婆婆的見面禮也能隨便送人,幾枚嘲諷的白眼投向樑大嫂,誰不知道她的德行。

樑大姑發話,“你們要是沒錢,我們就是勒緊褲腰帶也得幫幫忙,可你們自個兒有錢,這錢就輪不到我們出了。”一看樑大嫂不甘不願,樑大姑的話也不客氣起來,“你別忘了,這是紅英的東西,老大,你說呢。”

在一羣親戚的虎視眈眈的目光下,樑老大哪裡敢說什麼,“待會兒我就去金鋪賣了。”

不用大家出錢了,大夥兒都鬆了一口氣,繼續商量起來,商量來商量去,商量出個去醫院求情的辦法。

雖然大多數人尤其是年輕人都覺得許家父母肯諒解纔怪了,唯一的兒子生死未知,只怕吃了人的心都有。

可老一輩的覺得試一試又不會少塊肉,總得試試看,不然還有什麼其他辦法。

шшш●Tтkд n●℃ O 如此,樑老大和樑大嫂以及樑紅英在樑大姑樑二叔的陪同下前去醫院,美名其曰探望許家寶,實則求情。

許清嘉是晚上才知道樑家人來過這一回事,她畢竟有自己的事,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待在醫院裡。而且許向華過來了,她也不用擔心許向黨和周翠翠那沒個人撐着。

許向華扯了下嘴角,“你三伯孃軟踏踏的性子,從來沒跟人大小聲過,幾十年了,我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發脾氣。”

面對好話說盡的樑家人,周翠翠搶過正在旁邊打掃衛生的阿姨手裡的拖把,劈頭蓋臉一頓打,尤其是樑紅英。

父親和丈夫,的確左右爲難,可父親是吸血鬼一樣的父親,丈夫是對她掏心掏肺的丈夫,在丈夫被父親打成重傷危在旦夕的情況下,她選擇了袒護父親不說,居然還有臉求情。這人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周翠翠不生氣纔怪了,她替自己兒子不值。

許清嘉也見識過,那天差一點周翠翠就把樑紅英掐死了。

之後樑家其他人沒再來過,估計是被周翠翠打怕了,倒是樑紅英一個人又來了,她想見見許家寶。

周翠翠自然不允許,之前包庇她父親,現在倒有臉來裝深情,想兩邊都討好,想得倒美。

對着樑紅英,周翠翠又打又罵,最後是醫院保安過來把樑紅英帶走了。之後她想來,被許向華安排的人攔在了樓下,任她怎麼哭求都無動於衷。

許向黨和周翠翠纔算是得了片刻安寧。

一週後,許家寶雖然還是沒有醒來,但是情況趨於穩定,開始着手給他辦理轉院。京城醫療條件更優越,而且許向黨和周翠翠也不能一直留在津市,那邊還有農莊還有閨女要照顧。

許向華採取醫院的建議,想辦法弄了架直升機過來,開車的話,要好幾個小時,以許家寶這情況冒不起這個風險。

當樑紅英再一次前來醫院的時候,終於順利來到樓上,還來不及驚喜,就見病房裡已經人去樓空。她瘋了一樣抓住路過的護士問許家寶去哪兒了。

護士迴轉院走了。

樑紅英才覺得渾身的血液重新流動,她以爲,以爲家寶死了!

“家寶轉到哪去了?”樑紅英忙問。

護士哪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她啊。因爲樑紅英幾次三番的過來,每次都能鬧出點風波來,所以許家寶和樑家那點事早在醫護人員裡傳開。

同情樑紅英的有,覺得她夾在丈夫和父親之間選擇了維護老父親也是人之情。鄙視者也有,不巧,這位護士就屬於不同情樑紅英那一類,“病人的事,我哪知道。”甩了甩手,“這位小姐,麻煩你鬆一下手,我還有工作要忙。”

樑紅英卻是不肯放手,彷佛這是唯一的希望,苦苦哀求,“我求求你,求求你告訴我家寶去哪兒了好不好?”

護士小姐臉都綠了,“我真不知道啊,你幹嘛。”可任她怎麼說都沒用,最後護士小姐不得不說道,“應該是回京城了,他們不是京城人嗎?”

“哪個醫院?”樑紅英追問。

這個護士小姐真不知道,離開前許清嘉就擔心樑紅英哭哭啼啼又纏上來攪得許向黨一家家無寧日。許向黨和周翠翠已經夠苦得了,見了樑紅英只會火上澆油,所以轉到哪個醫院只有主治醫生和少數院領導知道,因爲要配合辦轉院手續。

護士小姐好不容易纔擺脫了樑紅英,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嚇死人了。

樑紅英跌跌撞撞地跑到樓下,撥打許家寶的手機,他的手機在許向黨那裡。一聽樑紅英連哭帶泣的聲音,許向黨黑着臉掛上電話,接着問坐在對面的鄭律師,“樑紅英遞交了諒解書,會輕判嗎?”

鄭律師,“她雖然是被害人的妻子,但還有一個身份是被告的女兒,法官在審理案情時會酌情考慮這一點,作用不會太大,你們的態度更爲關鍵。”

“不原諒,我們死也不原諒,我們要求重判。”許向黨激動,他的兒子至今都還沒有醒來的跡象,他和翠翠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覺,一閉上眼就做噩夢,現在他最怕聽見手機響,他怕是醫院打來的。

鄭律師連忙安撫,“許先生你別激動,我一定會把你們的訴求傳達給法官。”

這時候許家寶的手機又響起來,許向黨一看同一個號碼,直接關機處理。

許向黨又問了些有關於案情的問題,知道樑家人判刑希望極大,心裡舒服不少。他又問許家寶和樑紅英怎麼樣才能離婚。

鄭律師頓了下,“許先生,有些話你見諒。”

許向黨忙道,“您說,”

鄭律師斟酌了下,“確認您兒子無法從現在這個狀態中清醒過來之後,你可以申請成爲你兒子的監護人,然後到法院訴訟離婚。”

許向黨整個人抖了下,突然不敢再問下去。他家小寶會好的,這婚等他醒過來自己離,他要是不離,他就打斷他的腿。

另一頭的樑紅英打不通手機,又忙打許向黨家裡的電話,無人接聽,再打還是無人接聽,打了一次又一次,樑紅英頹然放下話筒,蹲下身抱着膝蓋嚎啕大哭。

樑紅英遊魂似的回到家裡,家裡只有樑大嫂在,樑老大上班,牛牛上學。

樑大嫂一看她那樣子,想着她肯定又去醫院了,依舊沒見到許家寶,一邊覺得她沒用,一邊倒了一碗白開水給她。

她找律師問過了,想起律師,樑大嫂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腕就一陣肉疼。她不想賣的,可她男人死活要他賣,還說不賣了請個律師,以後親戚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們。

律師說,公公婆婆還有小叔子這情況,十有八九都得吃牢飯,區別就是時間長短。

他們三個待在牢裡國家管飯吃,他們一家三口在外面可怎麼辦,如果指望丈夫那320塊錢的工資,一家子等着喝西北風去吧,還是得靠着樑紅英。所以這一陣瞧着樑紅英不回去上班,樑大嫂那個急呦。

“家寶轉到京城醫院去了!”樑大嫂驚喜,瞌睡送來了枕頭,“京城好醫生更多,家寶肯定能很快就醒過來的,正好你能一邊上班一邊照顧家寶。”

樑紅英茫然無措,“我不知道他在哪個醫院。”

“你總知道他爸媽住在哪兒的。”

樑紅英哭泣,“他們不會告訴我的。”

樑大嫂想翻白眼,爲了人民幣,忍住了,“你跟着他們不就知道了,有心肯定能知道的。”

渾渾噩噩的樑紅英眼前亮了亮。

樑大嫂好聲好氣的繼續說道,“你放心回去吧,這裡有我和你大哥還有姑姑叔叔他們在,要是有了什麼新進展,我們會通知你的,你再回來就是,”

樑紅英點頭,“大嫂,那家裡就拜託你了。”

樑大嫂,“你放心好了。”

傍晚樑老大回來,得知樑紅英要回京城的事情眉頭皺了皺。

樑大嫂不解,尋着空檔把他拉回屋裡問。

樑老大擰着眉頭,“許家那邊肯定沒好臉色給她看,那天你也看見了,她婆婆恨不得生吃了她。”

“那她總要上班吧,家裡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樑老大白她一眼,“她回了京城,天高皇帝遠,你保證她能把工資寄回來,我們又不是我爸媽。”

樑大嫂一個激靈,可不是。樑紅英願意把大部分工資寄回家,那是有樑父樑母壓着,換成他們可未必,“那怎麼辦?我還讓她趕緊回去。”

“你是不是傻。”樑老大破口大罵。

樑大嫂悻悻,“我沒想到嘛,你又沒跟我商量過。”

樑老大能說他也是才反應過來嗎?不解氣地罵了一句,“豬腦子一個。”

樑大嫂來氣,“你夠了,你還有完沒完。”

這下子輪到樑老大慫了,“我跟她說去,家裡這一攤子事她怎麼能走。讓她在津市找個工作,她是大學生又有這麼多年工作經驗,不怕找不到工作。”

“她能聽得進?她一顆心早就飛回京城了。”

樑老大拉了臉,“犯賤!許家寶都說要跟她離婚了,她還倒貼上去。現在許家寶就是個活死人,哪天指不定就死了。”說着又來氣,“就算死了,她也分不到東西,許家寶家裡的東西都是他爸媽的,她回去有什麼用,她想給人家守着,人爸媽還嫌棄她礙眼呢。”

“行了行了,你小聲點。”樑大嫂指了指房門。

樑老大哼了一聲,“等咱爸這個案子結了,就讓她和許家寶離婚,趕明兒去問問律師,怎麼離。” 之前許家寶還在的時候,她都撈不到什麼,更別提許家寶倒下了,兩個老的一毛錢都不會給她。繼續耗在許家幹嘛,趁着年輕漂亮,趕緊再找一個纔是正事。

樑大嫂推推他,“那你跟她說去,她準備明天就去買車票了。”

樑老大就去了主臥,樑父樑母不在,樑紅英暫時住在這屋裡。

樑大嫂原以爲樑紅英肯定會改變主意,這小姑子從來都是沒主見的,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尤其是家裡人說的話。

萬萬沒想到這一次,樑紅英居然硬氣了,一定要回京城。

樑大嫂聽到巴掌聲趕緊推門而入,全家都指着她養活,可不能得罪狠了,“哎呀,有話好好說,你幹嘛打人。”樑大嫂拍了下樑大哥,又放軟了聲音勸樑紅英,什麼爸媽需要你,阿杰需要你,我們沒文化哪裡懂得打官司,你不在沒主心骨……

然而不管樑大嫂怎麼說,樑紅英只是哭個不停,卻不改口。

樑大嫂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樑老大氣得又要打人,家裡被她害成這樣,她還不搞不靈清,滿腦子男人。

被樑大嫂攔住了,硬拉回房間,“讓她回去,等她在許家吃了癟也就回來了。”

“她就是個死心眼,萬一不回來怎麼辦?”

樑大嫂,“那不是還有媽嗎,律師說媽頂多關一兩年。你要是怕她不給錢,我就去她單位門口要,就不信她不給。”

樑老大一想也是。

隔了一日,樑紅英就坐火車回了京城,她先回了她和許家寶的家,掏出鑰匙發現怎麼也插不進去,定睛一看,門鎖被換了。

許向黨和周翠翠回到京城之後就找人換了鎖,周翠翠還把樑紅英的私人物品全部扔進樓下垃圾桶裡。

這房子是她買的,憑什麼要給那個女人住,給豬給狗住,她也不給樑紅英住。

樑紅英撐不住,背靠着門一點一點滑坐在地上,捂着臉哭出聲來。怎麼會變成這樣子的,走之前還好好的,她不該聽她媽的話讓家寶陪她回去的,要是不回去,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爸媽和阿杰都好好的,家寶也好好的,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做着飯等家寶下班回家吃飯。

樑紅英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哭。

下班歸家的鄰居看到這一幕,不免問一句,“小樑啊,你怎麼了?”

樑紅英置若罔聞,擦了一把眼淚,跑下樓。

留下滿心狐疑的鄰居,一個多星期不見蹤影,一回來就哭得那麼慘。前兩天,小許的爹媽還來把門鎖換了,這是鬧彆扭了,還鬧得不小?

樑紅英一路跑下樓,無視路人打量好奇的目光,坐着公交車來到許向黨和周翠翠的小區,敲了很久的門無人應答。

周翠翠病倒進了醫院,許向黨在醫院照顧她。

鄰居發現了坐在門口痛哭流涕的樑紅英,認出是老許家兒媳婦,趕緊回屋打電話給許向黨。

許向黨聲音冷冷,“隨她去,老丁,她要是問起來,你別告訴她我們在軍院,翠翠見了她就難受。”

老鄰居點頭說好,“我有數的,老許你保重,也讓你媳婦放寬心,家寶會好起來的。”他都聽說了,要錢不成就把好好的孩子打成那樣,作孽哦。

說了兩句,掛掉電話,老丁透過貓眼往外看,人不見了,去哪兒了?

樑紅英去了郊外的農莊追問許家寶在哪家醫院,被工人趕了出來。

這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她只能坐車回城,打開錢包數了數,二十一塊六毛,這就是她所有的家當。

她沒有去旅館,也不好意思打擾朋友,去了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肯德基熬過了這個晚上。

第二天,樑紅英打電話給張玉蓮借錢。

張玉蓮婉拒了,上個月,她借了樑紅英兩百還沒還。前幾天,樑紅英又問她借了三百,還是沒還,她是不敢再借了,她也得養家餬口。

別人不知道樑紅英請了這麼久假的真實原因,她卻是知道的,樑紅英需要一個宣泄口,所以張玉蓮知道的比較多。

之前張玉蓮看在同病相憐的份上一直在勸她和孃家保持距離,好好經營自己的小家,可顯然樑紅英什麼都沒聽進去。

事已至此,張玉蓮已經沒有了繼續勸解她放棄孃家的念頭,何必白費脣舌,她根本就聽不進去。在她眼裡,她的親人無論做了什麼都是不能割捨的骨肉,哪怕差點殺了也許是這世上唯一真心實意對她好的丈夫。

想了想,張玉蓮說道,“你老公現在這情況,你見了他又能做什麼?只會刺激他家裡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最痛苦的是他父母,雖然不是你造成的,但是動手的是你爸爸,看見你難免難受。我覺得,近段時間你最好還是不要去找他們了,讓他們平復下心情,大家互相冷靜下。”

“我想見見他,我就是想見見他。”樑紅英泣不成聲。

張玉蓮皺眉,“見了他,你心裡是不是會好受點。”

樑紅英用力點頭,想起來,張玉蓮看不見,連忙嗯了一聲。

張玉蓮,“可是你好受了,他爸媽就難受了,寧願這樣你還是要見他?”人不能這麼自私的,這話張玉蓮沒說出來。

樑紅英啞口無言。

張玉蓮嘆了一聲,“各自冷靜下,你們是夫妻,以後總能見到面的,你幹嘛要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等他們氣消了再賠禮道歉不是更好,何必往槍口上撞,弄得大家都不好受。

你還是早點回來上班吧,你都請假多久了,再這麼下去,小心連工作都保不住。”

張玉蓮的話,樑紅英聽了進去,壓抑着尋找許家寶的衝動回去上班。大家只知道她丈夫昏迷不醒,倒是不知道罪魁禍首是她爸,所以紛紛上前安慰。

樑紅英強顏歡笑。

瞧着可憐,張玉蓮還是借了她一百,起碼讓她熬到下個禮拜發工資。

然而沒等到發工資,精神恍恍惚惚的樑紅英做錯一個數據,差點讓公司遭受五十萬的損失。

雖然發現及時,沒有造成實質損失,但是主管給樑紅英放了兩個月的假料理家裡的事情,其實就是停薪留職處理。她這狀態,怎麼敢留在財務部。國企不能輕易開除人,尤其家裡還剛出了狀況,會寒了人心的,那就放假吧。

從領導辦公室出來,樑紅英只覺得天旋地轉。丈夫人事不省,父母弟弟身陷囹圄,親人埋怨她,公婆避她如蛇蠍,連工作她都沒了,她怎麼會活的這麼失敗。

深一腳淺一腳的,樑紅英順着樓梯往上走,大哥說她就是掃把星,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死了?是不是一切都能好起來。

樓頂的風很大,白花花的陽光曬的樑紅英眯了眯眼。她慢慢地走到邊沿處,只要跨過去,她就不用這麼痛苦了。

樑紅英擡起腳後跟,倏爾,眼前閃過父母和家寶的臉龐。她死了,家寶有他父母照顧。可爸媽怎麼辦?在牢裡要是沒人寄錢,他們怎麼捱過去。大哥連大嫂和牛牛都養不活,怎麼可能幫襯爸媽。

兩行眼淚漫了下來,樑紅英往後退了兩步,坐在地上失聲大哭,爲什麼連死都這麼難。

樑紅英自己也不知道在屋頂哭了多久,一直哭到眼睛裡再也分泌不出淚水,喉嚨發乾,她起身下樓回財務部結算了這個月的工資。這個月她只上了半個月的班,所以只有351.八,另外單位給了她300塊錢的慰問金。

樑紅英拿了張一百的遞給張玉蓮,窘迫,“剩下的我會盡快還給你。”

張玉蓮倒有些意外,其實她已經做好了那筆錢打水漂的準備,畢竟樑紅英的近況擺在那。想了想,張玉蓮忍着痛推了回去,“你先拿着吧,等你寬裕了再給我。”看着她就會想起以前的自己。

忍了又忍,張玉蓮還是沒忍住,“你多爲你自己考慮下,先顧好自己再管其他人,幫襯家人也得量力而行。你說說你,工作這麼多年了,工資也不算低,省吃儉用的卻一點積蓄都沒有,都花哪兒去了。”張玉蓮真怕她這輩子都在爲孃家當牛做馬。

樑紅英鼻子酸澀了下,“我知道了。”

但願吧,張玉蓮目送她離開。

樑紅英沒有回津市,她一個醫院一個醫院地問過去,從最大最有名的醫院開始,很快就在軍院打聽到了許家寶。

她只是想偷偷看一眼許家寶,看完了,她就回津市。

可是沒想到會那麼巧在走廊上遇到穿着一身藍白條病服的周翠翠。周翠翠的兩鬢在幾天內全白了,臉上的皺紋越加深刻,樑紅英險些認不出來。

虛弱到需要坐輪椅才能行動的周翠翠見到樑紅英那一刻,彷佛被打了一劑強心針,她整個人彈起來衝向樑紅英。

猝不及防間,樑紅英被周翠翠撲倒在地,周翠翠又抓又打又踢又咬。小寶昨傍晚心臟驟停,差一點就救不過來了。半個月了,小寶還是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醫生的眉頭越皺越緊。

懵了下的醫護人員連忙上前分開兩人,周翠翠被人拉開三米遠,還在不斷掙扎着要撲上去,滿臉要撕了樑紅英的猙獰。

躺在地磚上的樑紅英臉上火辣辣的疼,臉上分佈着幾道泛着血絲的抓痕。

參加完家長會的許向黨和女兒一塊上樓,再兩個月許清熙就要中考,本來家裡想瞞着她,初三她住宿半個月纔回家一趟。可這丫頭機靈,從電話裡察覺到他們聲音不對勁,從學校跑了出來,見瞞不住,許向黨只好都告訴了她。

現如今家裡就老太太還不知道,實在是不敢跟她說。

一出電梯就看見周翠翠撲向樑紅英那一幕,父女倆快跑過去。

樑紅英爬起來,面朝着許向黨和周翠翠而跪,聲淚俱下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許清熙看了看靠在父親懷裡痛哭的母親,狠狠的看着樑紅英,“一句對不起,我哥就能醒過來。”

可除了對不起,樑紅英實在不知道她還能做什麼。

眼見着周翠翠哭得抽搐起來,許向黨趕緊扶着周翠翠坐回輪椅上推着她離開。

許清熙心急如焚,眼圈發紅,“你要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們家,那你就永遠都別出現在我們家面前,有多遠滾多遠,我們不需要你來惺惺作態,噁心。”

樑紅英渾身一顫,哭到不能自己。

許清熙大喊一聲,“有多遠滾多遠!”

樑紅英臉色慘白一片。

許清熙一抹眼淚,“現在來表現情深意重又有什麼用,但凡我哥出事後,你屁股別那麼歪,我們家都不會這麼討厭你。在那邊當孝女,還想來我們這邊當賢妻,我呸,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說完,許清熙轉身就去追父母,拋下伏地痛哭的樑紅英,哭聲淒厲又絕望。

再一次見到樑紅英是在兩個多月後的法庭上。

樑父因故意傷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因爲樑父儘可能將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樑老二判了三年六個月,同時附帶民事賠償。樑母犯僞證罪,還唆使他人作僞證又犯了妨礙作證罪,兩罪並罰,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四個月。

對於這個結果,許向黨無悲無喜,就算把樑父和樑老二槍斃了又如何,他家小寶還是醒不過來。三個月了,整整三個月了,醫生都說希望渺茫,讓他們節哀。

周翠翠捂着嘴低低地哭起來。

許清熙拿着手帕給她擦眼淚,強顏歡笑,“媽,壞人遭報應了,咱們該高興的。”

許清嘉吐出一口鬱氣,她這段時間在忙津市這邊的工作,這個案子邊邊角角的事情便是她跟進。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樑父已經是頂格處理,其他人也儘可能爭取重判。

許清嘉安撫的拍了怕許清熙的肩頭,這孩子這三個月成熟不少,家庭遭逢變故,她很快就調整過來,做着父母的貼心小棉襖,不至於讓許向黨夫妻沉湎在痛苦中無可自拔。在這個時候,許清嘉真切體會多一個孩子的好處,不然只怕兩口子早就垮了。

成績上雖然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中考估分比平時成績差了不少,但是直升師大高中部沒問題,小姑娘心理素質不錯。

反觀樑家那邊,一片愁雲慘霧,這個結果比他們想象中嚴重多了。

兩家在走廊上相遇,樑紅英嘴角闔合,想問許家寶的具體情況。許家的律師說他已經被診斷爲植物人,甦醒希望渺茫,真的治不好了嗎?她寧肯相信這是許家爲了重判而買通了醫生。

然而對上許家人或冰冷或厭棄的眼神,嘴巴里彷佛被塞了一塊冰,將所有的話都凍住了。

氣不過的樑老大故意衝着許家人的方向呸了一口。

許清嘉微微一笑,眼神卻是冷的,“你們什麼時候賣了房子把賠償金給我們?”

樑家窮的叮噹響,想拿到賠償金可不容易,樑父和樑老二的他們的銀行賬戶比臉還還乾淨,唯一的財產就是各有半套房子。

然而作爲唯一的住宅而且是夫妻共有房產,出於人道主義法院也只能查封不能強制拍賣,但是如果他們自己賣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趙美麗和樑老二在打離婚官司,之前她剛生產完,也沒有充分證據證明感情破裂,所以法院以調解爲主。但是現在樑老二被判刑,離婚官司一打一個準。

趙美麗得房給錢,她如果拿不出錢,這種情況下可以拍賣房子,一賣出去,屬於樑老二的那筆錢就會轉入許向黨的賬戶裡。

許向黨不缺這筆錢,但是從樑家手裡摳回來多多少少是個寬慰。

至於樑父的賠償金,真是難了。

樑老大臉一黑,當初父母給老二買了房子,老婆攛掇他讓老兩口把家裡這套房子轉到他們名下,可老兩口推三阻四,現在好了,半套房子成了別人的,要是當初轉給他,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許清嘉一扯嘴角,帶着許向黨一家離開。

正氣不順的樑老大瞥到樑紅英眼巴巴的瞧着那邊,壓低了聲音罵,“看什麼看,是不是想追上去喊爹喊媽,人家都起訴要跟你離婚了。搞笑,要離也是我們離,誰稀罕他們家那個死兒子了。”後面的話在憤怒之下不自覺飈高了音。

“你再說一遍!”聞言,許向黨怒吼一聲拔腿衝回去。

樑老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腳踹了出去,痛得冷汗如雨下縮成一團。

法警連忙出聲制止。

許清嘉快步走回來打圓場,“見諒,他惡語傷人,我伯父纔會控制不住脾氣,實在抱歉。”

法警緩了緩神色,其實他們也聽到一點,意思意思地教育了一句。

許清嘉道了謝,冷冷地掃一眼趴在地上的樑老大,垃圾。

樑老大疼得冷汗淋漓,倒抽着涼氣。

樑大嫂覷着臉色鐵青的許向黨,敢怒不敢言。

而樑紅英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對不起,對不起。”不知不覺話裡又帶上哽咽。

“你們等着,你們會遭報應的。”周翠翠抖着手指了指地上的樑老大,又落在樑紅英身上,咬牙切齒道,“不得好死!”

樑紅英和樑老大沒來由得遍體生寒。

饒是許清嘉都被她話中怨氣驚得心頭一悸,一些話在舌尖碾壓了片刻,許清嘉還是說了出來,“他們家欠了錢,還錢天經地義。”

許向黨等人看了過去。

許清嘉摸了摸鼻子,“市面上有一種公司是專門幫忙討債的,討債是合法的,就是手段有些不登大雅之堂。”

許清熙眼前一亮,“只要不犯法,幹嘛不要回來,樑家那老頭那半套房就該賠給我哥,就是捐了也不白給他們住。”

許向黨咬了咬牙,“就捐了,捐給嘉嘉你那個慈善基金會。”

許清熙連連點頭,“這個好,幫助那些小朋友還能給我哥積福。媽,你說好不好?”

周翠翠沒有不答應的,兩個月前開始,她就吃素,京城所有的廟都拜過了,香油錢都捐了不少。

一家三口都同意了,許清嘉替基金會道了一聲謝,但是也不想佔這個便宜,他們捐他們的,改天她往許家寶醫院賬戶裡存一筆錢就是。

“那我安排下。”

許向黨感激,“又麻煩你了。”家寶這事虧得侄女在幫忙才能這麼順利。

許清嘉笑笑,“三伯這話說的,一家人用不着這麼見外。”

許向黨嘴笨舌拙不知該說什麼,只能記在心裡。

稍後,許清嘉就讓人去聯繫討債公司。

樑家的生活頓時更加水深火熱,本來嘛,一個官司接着一個官司,沒完沒了。整幢樓都繞着樑家走,彷佛樑家是什麼傳染源,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被孤立排擠。

樑家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樑老大和樑大嫂脾氣越來越暴躁,樑紅英就成了出氣筒。她一哭,更是讓人火冒三丈,家裡吵吵鬧鬧哭哭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這時候討債公司上門了,一羣彪形大漢往家門口一站,不動手就是氣勢壓迫,拿着法院的判決書要求還錢,並放了幾句狠話。

樑老大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貨,被這陣仗嚇得差點尿褲子,好不容易把瘟神送走,跑到監獄找爹找媽求他們賣房子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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