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嘉回到家裡的時候, 已經過了12點。漆黑夜幕中滿天星辰閃耀,月牙散發出瑩潤的光芒。許家院子裡的燈一派通明。
聽到動靜, 許向華走了出來,就見一輛簇新的紅色轎車緩緩開進來,他眼皮輕輕一跳,大概猜到怎麼回事。平時韓東青都是把車停在外面, 從來沒有開進院子過。
許向華溜了走出來的韓東青一眼,這小子跟他犯衝,女兒的第一輛車居然不是他送的。他原本的計劃是等閨女拿到駕照後, 帶她去挑一輛喜歡的車。
“對不起,許叔,我們回來的有些晚了。”韓東青十分自覺的先道歉, 在未來岳父面前,千萬不要計較面子問題。
許清嘉笑嘻嘻解釋,“大家都玩瘋了,沒注意時間。”中間她打過電話說明會晚點回來, 讓他們別等她, 不過顯然沒用。
話都被他們說完了,許向華還能說什麼, 只能道,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韓東青頷首, “許叔也早點休息。”說着又對許清嘉微微一笑, 擡腳離開。
掃一眼車棚下的車, 許向華對許清嘉道,“小韓送的,找機會還他一份禮,現在收他這麼貴重的禮物不好。”
許清嘉嗯了一聲,她也是這麼想的,不收駁他心意,收了心裡不自在。
如此,許向華便溫聲催促,“早點去睡,明天你可是壽星公,得精精神神的。”
許清嘉唉了一聲,笑盈盈的,“爸爸,你也早點睡,晚安。”
第二天就是重陽節,也是許清嘉真正的生日,這一回是1八週歲生日,所以過的比往年都隆重一點。之前都是自家人一起熱鬧下,今年把秦家人一道請過來了,還請了隔壁的白老先生。
此外,許向軍一家和許向黨一家也來了。
許向黨一家三口和孫秀花是前天到的,他們主要是來參加許家康下週的婚禮,順便來京城旅遊。這麼些年,他們也沒來過首都,幾次請他們上來都沒答應,夫妻倆都是不愛動彈的,就喜歡守着老家的一幕三畝地,踏實。
因爲許家寶要上學,所以許向黨兩口子只帶了四歲的許清熙過來。
一羣人熱熱鬧鬧地坐了兩桌,齊齊圍觀毛腳女婿韓東青。
是的,韓東青也在,這場家宴性質的生日宴上,韓東青堂而皇之地出現,可喜可賀。大抵是認清了現實,吃過那頓飯以後,未來老丈人態度好了不少。他覺得離自己的目標邁進了一大步。
許清嘉是覺得都正兒八經的帶回家吃過飯,也就沒必要再藏着掖着,所以就這麼一提,沒人反對,包括許向華,於是韓東青就來了。
一天下來,韓東青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笑如春風和煦可親,看得一干長輩連連點頭,年輕人有禮貌會來事,長得也精神,和他們嘉嘉站一塊挺合適。
“嘉嘉,二哥結婚,你送什麼禮物?”趁着空隙,許文詩悄悄問許清嘉。
許清嘉目光在她腦袋上頓了頓,兩個月沒見,許文詩去做了波浪燙,今天把前面的頭髮梳到後面稍稍拱起再用髮夾固定,露出光潔的側臉和小巧的耳朵,頗爲成熟嫵媚。這工作了和讀書的時候到底不一樣,會打扮不少,人也漂亮多了。
留意到許清嘉的視線,許文詩彎了彎脣角,“我上個月燙的,好看嗎?”
“挺好看的。”
許文詩就給她介紹那家店,“我們好多同事都在那裡做的頭髮,你要是想做,就去他們家,他做得好。”
許清嘉點點頭表示知道。
許文詩便言歸正題,問起禮物的事情來。
許清嘉,“我準備了一對花瓶。”那是一次和白老先生出去淘寶的時候淘到的,老爺子也說這是好東西。
許文詩想了想,期期艾艾的問,“多少錢?”祈禱不要太貴,呃……她錢不多了,工作了才知道花錢的地方這麼多,她這還是吃住在家裡的,要是和同事似的住在外面,只怕工資都不夠用。
“25塊錢。”絕對撿到了寶貝,現在拿出去賣肯定不只這個價錢,這兩年古董市場慢慢起色,不過跟後世還是沒法比的。
聞言,許文詩糾結了下,她半個月的工資。可許清嘉這個堂妹都送了,自己怎麼好意思送個便宜貨,只得把預算控在25左右。
過了兩天,許文詩拉着呂美珍下班後去京市百貨大樓挑禮物,她去了頂樓,那裡是專門賣進口貨的,而且還得拿着外匯卷才能買。來之前,她特意找人換了一些。
“你可真捨得,這麼一對杯子,居然要十八塊錢!”呂美珍肉疼。
許文詩也是心疼的直抽抽,可誰讓它是意大利貨,“沒錢了,沒錢了,現在我全部家當加起來連十塊錢都沒有,還有半個月才發工資,我都知不道接下來怎麼過纔好。”
呂美珍一推她,“那不正好,拿着禮物去賣賣可憐,你哥一高興說不準就給你發零用錢,你哥那麼有錢,手指縫漏一點都不少。”
讓許家康給她發零花錢,她想都不敢想,要發他也只會給許清嘉發,不過,許清嘉自己有錢,哪需要別人給她發零用錢。
許文詩沮喪的嘆了一口氣,“你說做生意怎麼就這麼掙錢啊,我們一個月辛辛苦苦連五十塊錢都沒有,可做生意的隨隨便便就能掙幾百上千,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呂美珍也沒考上大學,被家裡人安排了一份工作。
“你也可以啊。”呂美珍推了推許文詩。
許文詩奇怪的看着她。
“你叔叔你哥哥都是開廠的,你去他們廠裡上班,工資肯定不低,還輕鬆,你就不用受那個老女人的窩囊氣了。”呂美珍哼唧了下,“她就是年紀一大把嫁不出去看你年輕漂亮嫉妒,故意刁難你。”
許文詩皺了皺眉心,“我叔叔和我哥他們的工廠在天津廣州不在首都。”
“他們在京城不是都有店的嗎?”呂美珍也是最近才知道經常在電視和報紙上出現的那個貴的要死的‘錦衣’居然是許文詩哥哥的,好多女演員都穿這個牌子的衣服。
許文詩支吾了下,“我又不會賣東西。”
“不會就學嘛!”呂美珍恨鐵不成鋼的看她一眼,“誰是天生都會的,你就是太好面子。你拉下臉來求了,他們還能不答應。去了你叔叔你哥哥那邊,你熬幾年當個店長什麼,怎麼不比現在輕鬆,省得整天受窩囊氣。”
呂美珍搖搖頭,真心實意地勸她,“你別身在福中不惜福,回去給你爸服個軟,讓你爸給你安排個好點的工作,最好進體制。再不行就去你叔叔你哥哥那邊上班,總比現在這麼浪費時間的好,那個老女人才不會認真教你呢。”
許文詩煩躁的皺了皺眉頭,之前她梗着脖子跟她媽嚷嚷不在乎工作好壞,可工作了才知道,一份不好的工作可以這麼糟心。
呂美珍望望她也不再多說,在心裡嘆了口氣,這麼好的家庭背景多少人做夢都不敢想,她倒好,把自己混成這模樣。要是換成她,她爸讓她幹啥她就幹啥,親爹還能害親閨女不成。
轉眼就到了許家康和夏蓮結婚的日子,婚禮在皇庭大酒店舉行,鮮花與氣球齊聚,場面肯定沒法跟後世比,但是在時下看來絕對算得上浪漫奢華。
西裝革領的新郎和純白婚紗的的新娘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新娘。
而在老家那場婚禮上,許家康和夏蓮則是換上了比較傳統的中山裝和紅嫁衣。
老家這場婚禮許清嘉沒有參加,是通過錄像帶了解的,相當的接地氣。
兩場婚禮辦完,用許家康的話來說,那就是去了半條命。但是他在抱怨的時候,嘴角笑容卻一直都沒有下去過。
結婚從古至今都是一件累人的事兒,但是卻叫人甘之如飴。
從老家回來,小兩口就正式搬到了雅寶路上的房子裡,過起了蜜裡調油的小日子。
忙碌的十月過去,十一月來臨。
許清嘉去韓家拜訪的日子也到了。
是日,許清嘉特意給自己做了一個雞蛋清蜂蜜面膜,她覺得還是純天然的最有效果。
用清水衝乾淨之後,許清嘉對着鏡子彈了彈臉,水噹噹的,滿臉的膠原蛋白,年輕就是好。
擦乾臉,跑到衣帽間找衣服,特意挑了一件白色毛衣搭配黑白斜條紋長裙,腳上是白球鞋,頭髮紮成活潑的高馬尾。
對着鏡子審視一番,許清嘉滿意點頭,乖巧學院風,知性女大學生,完美!
許清嘉彎脣一笑,拿起口紅的手又放了下去,蓋因想起老太太有一次指着她的嘴憂心忡忡,“這個吃到肚子裡不要緊吧?”老人家對於化妝這檔子事接受度比較低。
蔡阿姨見了她就笑,“這一身挺好的。”看起來乖巧又漂亮,上了年紀的都會喜歡。
過來接人的韓東青看出她的緊張,握住她的手安撫,“他們肯定喜歡你。”誰會不喜歡呢。
額……許清嘉覺得霍燕嵐可能會有點兒不喜歡她。
問候過韓家老爺子和老夫人之後,許清嘉衝着韓衛忠和霍燕嵐禮貌地喊了一聲,“韓伯伯韓伯母好。”
萬萬沒想到上個月在百貨大樓遇見的那位夫人,竟然是韓東青的繼母,京城可真小。許清嘉特別小人的想,還好是繼母,不是親的。
畢竟她覺得那天的相遇並不愉快,想來這位夫人也覺得不打愉快。
霍燕嵐也沒有想到韓東青的對象就是那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想起那天的經歷,笑容便有些僵硬,馬上又掩了過去。
韓東青多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繼續爲許清嘉介紹其他人。
韓東青有一兄一姐一妹。兄長韓譯青娶妻曾琳,育有兩個兒子,韓懷仁韓懷禮,分別是八歲和五歲。
姐姐韓歡隨着丈夫紹江也就是邵澤的哥哥,在南方一個市裡工作,不在京城。
最小的妹妹韓悅是霍燕嵐生的小女兒,安靜娟秀氣質清雅。今年1八歲,在讀高三,是藝術生學小提琴。
認了一遍人,許清嘉心想,韓家人基因不錯。許清嘉看看韓老爺子再看看韓衛忠,皆是精神奕奕,雙目炯炯,氣勢威嚴,一看就是身居高位之人。父子倆挺像,韓東青和他們也有五分相似,不過更英俊一些,大概是江家那邊基因的功勞,看江小白那張臉就知道了。
“嘉嘉喝什麼?”韓老夫人熱情洋溢地拉着許清嘉的手,笑得滿臉都是褶子,“有牛奶有汽水還有橙汁。”把小曾孫們愛喝的都報了出來。
許清嘉靦腆的笑,“隨便就好。”
韓東青對阿姨道,“一杯橙汁。”
“想不到咱們還有這緣分。”韓老夫人喜滋滋地感慨,當年她就喜歡這小丫頭,沒想到兜兜轉轉好幾年,小丫頭居然要給她當孫媳婦了,韓老夫人笑眯了眼,覺得自己有先見之明。
韓東青也沒想到啊,知道許清嘉還是有些拘謹便笑,“是我眼光好。”
韓老夫人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咱們家的人眼光向來好,看上的都是好孩子。”
許清嘉忍俊不禁,老太太一句話把在場人都給誇了,連她自己也沒落下。
就是韓老爺子也好笑不已,這老太婆,一大把年紀真是不害臊,眼裡笑容卻是真真的。
韓老夫人的高興也是真真的,之前吧,家裡沒一個跟她是同道中人,現在不一樣了,來了個漂亮乖巧的小孫媳婦。這以後就有人陪她一塊兒欣賞寶貝了。
說了一會兒話,韓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拉着許清嘉去參觀自己的收藏品。早些年的被她捐掉了,這些年,她又收藏了一些,等着看夠了再捐出去。
韓老夫人如數家珍的向許清嘉介紹自己的寶貝。
若說許清嘉是古玩屆的黑洞,韓老夫人也不遑相讓。看了沒幾樣,許清嘉就發現好幾樣有明顯的問題,遂拿眼去看韓東青。
韓東青給了她一個眼神,許清嘉秒懂,讓她裝傻。她心裡突了下,莫名的涌出一個可怕的猜測。
“你來看看,這個大海碗,是乾隆年間的。”韓老夫人招呼許清嘉欣賞她上個月的戰利品。
韓東青就見許清嘉頭頭是道地和老太太說起乾隆年間的工藝特點來,望着一老一少喜氣洋洋的臉,他心頭一片柔軟,眉眼都是笑意,這抹笑意忽的凝了凝。
韓東青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許清嘉的水平和奶奶好像差的不遠,想起她家裡那一屋子的收藏品,韓東青嘴角微微一抽。
欣賞完寶貝,韓老太太從書房拿出一本大相冊。
許清嘉眼睛亮了亮。
“奶奶。”看穿老太太意圖的韓東青求饒的喚了一聲。
韓老夫人一臉的得意洋洋,“兩個人處對象,就得坦誠相待,對吧?”
許清嘉鄭重點頭。
韓東青無奈的摸了摸鼻子,跟着兩人去了陽臺。
於是許清嘉有幸見到了解放軍哥哥的黑歷史。
“他小時候原來這麼胖!”許清嘉被照片裡的胖蘿蔔驚呆了,這蓮藕似的胳膊,一節節,不敢置信的擡起頭去看韓東青,又看照片,目光來來回回好幾趟,彷彿在確認,你姓哪名吒?
韓老夫人嘴角一翹,“他生下來的時候有七斤六兩,胖乎乎一團,可把他媽給疼得,哭了七八個小時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韓老夫人霎時消了音,一臉懊惱,年紀大了,腦子不靈光了。大兒媳婦打生下東子身體就有些不好了,病病歪歪過了三年,走了。
“我生下來才五斤四兩,我奶奶說就跟只紅彤彤的小猴子似的,忒難看。”許清嘉岔開話題,當然是胡謅,在孫秀花眼裡自家孫女那就是仙女下凡,打小就是美人胚子,哪怕像猴子,也是最漂亮的小猴子。
韓老夫人就笑,“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繼續說道,“東子打小就壯實,小夥伴們都打不過他。”
許清嘉好奇,“那他什麼時候瘦下來的?”
“五六歲的時候開始練軍體操,天天跟小夥伴打仗,跑來跑去的就給瘦了,也沒小時候可愛了。”韓老夫人的遺憾之情顯而易見,嫌棄地望了一眼的孫子,“現在是身無二兩肉。”
“都練成肌肉了,硬邦邦的。”許清嘉隨口接道。
韓老夫人翻照片的動作一頓,我年紀大了耳背,什麼都沒聽見。
話一出口,許清嘉就覺空氣一靜,就見韓老夫人低着頭認真地看着照片。韓東青看着她,嘴角一個勁兒往上翹,觸到她的目光,眼裡笑意更濃。
本覺得沒什麼的許清嘉漲紅了臉,尷尬的想時光倒流或者給她一條地縫鑽鑽也是可以的。
韓東青壓下嘴角,“其實是幼兒園的伙食太難吃了。”
“可不是,在家都能吃兩碗的,去了幼兒園只能吃一碗,老師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爲你不舒服呢。”韓老夫人接孫子的話茬。
韓東青又笑,“所以那時候我天天想着怎麼不去幼兒園。”
韓老夫人,“今兒肚子疼,明兒頭疼,他有一百零八種疼法。”
原來解放軍哥哥小時候也是個戲精。
說說笑笑的,許清嘉稍微不那麼尷尬了點。
韓老夫人就讓韓東青帶着許清嘉去小花園裡逛逛,這宅子是上頭分給老頭子的,很大,那個小花園還是前朝的時候留下來的。
韓東青領着許清嘉去小花園,金秋時節,銀杏鋪滿地,還有桂香浮動,金黃的桂花樹中還藏着幾顆海棠樹。正是海棠果成熟的季節,一枚枚紅豔豔的果子躲在綠葉後面,煞是可愛。
“這棵最甜,”韓東青拉着許清嘉走到東邊那棵海棠樹前,摘了向陽的一串,已經呈現出深紫紅色,在旁邊的水龍頭洗乾淨才遞給許清嘉,“剛摘下來的有點酸的,放一陣纔好吃。”
紫裡透紅,紅裡透亮,實在誘人,哪怕曾經被酸到過的許清嘉還是忍不住誘惑咬了一口,然後臉皺成了一團,這東西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中看不中吃。
韓東青剛笑就被許清嘉憤憤的把剩下半個塞進嘴裡,還在期待他變臉的許清嘉見他慢條斯理地嚼着嚥下去,眉毛都不帶眨一下,末了評價,“有點甜。”
“你味覺有問題。”許清嘉只能這麼認爲,明明酸的她懷疑人生了都,待碰到韓東青要笑不笑的眼神,忽爾明白過來,兇巴巴的瞪他一眼。
遠處隔着窗戶關注這邊的韓老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樂淘淘的說,“小兩口感情不錯嘛,”已經開始盤算,“等嘉嘉畢業,好事就能近了。”老太婆也就能放心了。韓東青是她一手帶大的,大兒媳婦江顏去的早,老大一直在外面工作,說實話她也不大放心把孫子孫女交給霍燕嵐照顧,後孃繼子,處着互相都尷尬,輕不得重不得。反正有警衛員有保姆,他們兩個老的照顧三個孩子還是可以的,遂韓東青三個都是在他們身邊長大,放假了就去他們老子那住一陣。
“奶奶,您就等着喝孫媳婦茶吧。”曾琳適時地笑了一句。
韓老夫人喜笑顏開,擡腳把撞過來的小火車轉了個方向,上了發條的小火車又可塔可塔的跑起來。
韓懷禮小嘴裡還模仿着開火車的聲音,“嗚嗚嗚嗚。”
沒一會兒小火車主撞到了霍燕嵐腿上,她愣了下,低頭看着那輛小火車,神色僵了僵,這事給鬧得,想想心裡還是有些不大得勁。
這小姑娘似乎有些厲害,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跟東子說那天的事。那天的事,到底不甚體面。若知道她是……她就阻止季夫人了,可誰想得到。
到了飯桌上,霍燕嵐發現一個更讓她難以接受的事實,她知道許清嘉父親是經商的,只是沒想到她自己也在做生意,一個女孩子竟然開了兩家餐廳。
霍燕嵐有些想不明白她是怎麼想的,堂堂京大學生,想找一個體面的工作容易得很,聽她和韓譯青說話,頭頭是道,進機關應該也是行的,怎麼就想到要去拋頭露面開店了。
韓譯青在經貿委工作,知道許清嘉是學經濟的,不免多說兩句專業上的事,說着說着就說到了經濟法規一塊。
“……一些外企投資有顧慮是因爲咱們國內經濟法規這塊相對空白,他們不敢進來。就說做服裝這一塊的,有些廠家高薪養了設計師,辛辛苦苦設計出一個款式,剛上市沒幾天,其他工廠就抄走了不用一個月就能仿出差不多的款式來,還更便宜。打官司維權不容易,就算贏了賠的也比不上損失,輸了官司的廠家一看有得賺,之後照樣得仿。長此以往,原創的廠家越來越少,只剩下抄襲的工廠,劣幣驅逐良幣,整個市場就壞了。”
許清嘉對此有深切體會,因爲錦衣深受抄襲之害,要不是品牌已經豎立起來,主要面向中高端客戶羣,對價格不敏感,更注重質量和品牌,早就被抄襲的工廠擠垮了。
韓老爺子轉臉看着韓譯青。
韓譯青苦笑,“是有這個問題。”有外商不止一次的投訴過,不過如今百廢待興千頭萬緒,分不出精力來。
韓老爺子點點頭,“有問題就得解決,創造力是發展的動力,必須保護和鼓勵。”
韓譯青應了一聲。
許清嘉眨了眨眼,覺得大佬說話就是一針見血。二十一世紀最重要的是什麼,創造性人才。
離開韓家的時候,韓老爺子送了許清嘉一盆自己養的萬年青。
韓東青對她說,“爺爺很喜歡你。”
許清嘉表示受寵若驚。
互相見過家長之後,兩人的關係便進入穩定階段,用韓東青的話來說,只剩雙方家長見面談婚論嫁,譬如說先訂個婚什麼。
許清嘉一枚白眼扔過去。
了了一樁心事,許清嘉騰出時間去駕校報了名,這個年月的駕校都是國家開辦。雖然如此,依舊很不正規,因爲還沒有副控制系統的正規教練車。
也就意味着,現在學車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像韓檬那樣撞牆的例子還不少,沒人在副駕駛座上給你踩剎車啊。
所以現在學車是一件很講天賦和膽子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看着看着,然後壯着膽子學一學,就這麼學會了。
還有很多人學會後也不會來考駕照就這麼膽大包天的上路,現在這一塊管的也鬆的很,馬路上無證駕駛的並不少見。
三講四美五好青年許清嘉不敢無證駕駛,所以哪怕是老司機了,也乖乖地等年紀到了,正正經經的過來報名,塞了一條煙走了過場,快速拿到駕照。
駕校師父表示,這樣人美大方上手快的學生再來一打都不嫌多。
拿到駕照之後,許清嘉出行就方便不少。現如今公交線路少,出租車更少,出行是真的不方便。有些場合也不方便帶着蔡叔,比如說她和小夥伴出去玩,帶上蔡叔,人家也不自在。自己會開車就方便多了。
熟悉了車輛之後,許清嘉就大膽的一個人開車前往天津,參加十里香天津店開業儀式。11點之前趕到,沒有錯過吉時。
梨花迎了上來,這家店從選址到招工再到開業都是她一手包辦。這兩年來,梨花白天在店裡上班,晚上去上培訓班,功夫不負苦心人,她已經能獨當一面,許清嘉只在她選好地址的時候過來視察了一遍,然後去房管所過戶;第二次過來是辦執照,這個必須本人來;第三次就是現在。
梨花剪了利落的短髮,穿着上黑下棕色的套裙,乾淨又利落。
見了她許清嘉就笑,“怎麼把頭髮剪了?”
梨花爽朗一笑,“這樣更精神。”
“看起來就像白骨精。”
梨花愕然。
“白領,骨幹,精英的綜合體,誇你呢。”許清嘉笑眯眯的說道,梨花在上的課裡接觸過白領這個詞,聞言一怔,生出諸多感慨,認真的看着許清嘉,“我有今天,多虧了你。”若不是許清嘉鼓勵她去上夜校,還給她機會去店裡工作,後來又讓她跟着陳婕學習……現在她還只是一個保姆。
在許家做保姆的那三年毋庸置疑是快樂的,主家和氣,待遇好,活也不多。可出來工作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她還可以活成這個樣子。
許清嘉拍了拍她的胳膊,“天助自助者。好了,帶我去見見大家吧,我還沒見過他們呢。”
梨花收斂情緒,帶着許清嘉去見員工。
許清嘉每人發了一個開業紅包,八塊八毛八,沾沾喜氣。一下子就獲得了新員工的好感度。
梨花適時在旁邊鼓舞士氣,“好好幹,幹得好年底都有大紅包。”
換來歡呼聲。
許清嘉笑看她一眼,真是不一樣了。
到了吉時,許清嘉親自用點燃鞭炮,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引來行人圍觀駐足。
一排水蔥一樣的服務員開始發傳單,這個活動開業前七天已經開始,“開業七天內全場6.八折,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新店開張,最重要的不是盈利而是快速曝光,讓周邊消費者知道這裡開了一家新店。
聽到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這句詞,許清嘉不覺發笑,還別說這個爛大街的廣告詞,擱現在絕對是廣告界一股清流。
許家康溜達過來,朝裡面看了一眼,“看着還不錯。”
許清嘉微微笑,“還得謝謝二哥慷慨相助。”今天是週末,她向許家康借了十幾個員工過來,可以報銷的那種,俗稱託,人都是有從衆心理的。
午市結束,許清嘉看了下入座率和翻檯率,數據還算漂亮,不過開業第一天算不得數,挺過三個月才能看出一家店的潛力。
鼓舞一番士氣,兄妹倆一塊回京城。一個回去陪老婆,一個明天得上課。
“我說你別忙忙忙,多抽點時間陪小蓮姐,這結婚才兩個月,你一半時間不在京城。”許清嘉瞅瞅他,語重心長。新婚啊,有點難說不過去了吧。
許家康按了下她的頭頂,被許清嘉一巴掌拍開。
“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我可以輕鬆大半個月,能陪陪你嫂子。”許家康哪能不覺愧疚,可他生意一半在廣州,另一半在天津,他已經在着手整合,鵬城和廣州作爲生產基地,總部則定在首都。
許清嘉嗯了一聲,“小蓮姐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許家康決定讓許清嘉也高興下,“恭喜你要當姑姑了。”
許清嘉立時反應過來,“小蓮姐有了,哇哦!”許清嘉誇張的叫了一聲,追問,“多久了?什麼時候查出來的。”
許家康眉眼舒展,發自內心的喜悅,“一個月,她上午剛剛去醫院檢查出來的。”
許清嘉忙問,“情況怎麼樣?”
許家康笑着道,“挺好的。”
挺好的,那許清嘉就有興致打趣了,“厲害厲害!”10.19結婚,今天12.2八,結婚兩個月而已。
許家康橫了她一眼,手癢地想敲她。
許清嘉嘻嘻一笑躲開,“都要當爸爸的人,能不能別這麼暴躁。” 喜氣洋洋地問,“告訴奶奶了嗎?”老太太在鵬城。
“說了。我一知道就給奶奶打電話了,她說馬上上來。”
“奶奶怕是恨不得插着翅膀飛過來。”一想老太太接到電話那個高興勁,許清嘉就樂,老太太心心念唸的第四代,終於來了。
許家康笑起來,眉梢眼角都是濃濃笑意,側臉望着窗,外面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