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完畢】
【呼呼……週末加更一章】
蘄縣,大澤鄉。
疾風驟雨,這一場大雨來的真是不巧。潑天的大雨在這七月天裡下得當真是延綿不絕,如潑水一般灑下,叫人莫說行軍,便是來往溝通也是極其不便。
領頭的都尉名作贏銳,名字叫着頗有英氣。家風也是極好,而今晉陽行在留守將軍贏忠便是他的父親。贏忠在東南行朝一戰護先帝功勳卓著,是個老成持重又忠心耿耿的老將。扶蘇很是欽佩,也十分看重。於是命贏忠爲行在留守將軍,統領各路兵馬,爲扶蘇守護着大本營。
畢竟,而今大本營六萬兵馬盡數傾出,只餘下不過區區兩萬人分屬在十四郡的地盤上。便是晉陽,也只有區區數千人在守衛。若是沒有一個老成持重,戰陣經驗豐富的老將留守。扶蘇可不安心,而且贏忠東南一戰,堅守最後也是身上暗傷頗多,需要安心休養,故而扶蘇一石數鳥,都給安排了下來。
至於這贏銳,那就倒黴了些。贏家是宗室,但而今大秦內鬥的就是兩個宗室的領頭人。故而,下面的宗室做事就難免有些束手束腳的。而贏銳,那就更是尷尬加上倒黴透頂了。始皇在時,贏忠是持中立場合的,本着兩不相併的原則誰都不去找他麻煩也不去討好他。
而贏銳,這個贏忠排行中間不大不小的孩子。便是歷任軍中,在一個叫陽城的地方郡尉府上擔任了一個公大夫的軍職,本來贏忠是想打算讓贏銳擺脫秦隴魏晉之地這場血雨腥風的,可誰承想,最終的結果卻是贏銳領了軍職,要去漁陽戍守。
漁陽戍守擺明了就是要威脅扶蘇的後背,而誰守衛着晉陽,贏忠……好嘛,兒子打老子……
都尉贏銳心情煩悶,十分不爽。攤上這麼一個職司,誰都會不爽。於是一見不能行軍,所幸便搭建了硬盤,九百人住在裡頭,自己擇了條件最好的便就此自顧自飲酒吃肉等雨停再走。順帶,還請了那名叫做徐宇百將來陪着營救作樂,至於其餘幾個屯長,多不是秦人,在都尉眼中看來那終究不是自己人,自然不會去請來浪費酒肉。
贏銳這所謂都尉,實際上也只是個軍功爵公大夫左右的五百主。因是獨領五百人過去,故而,衆戍卒也多討好地稱呼爲都尉。可這都尉比起真正的都尉,那就千差萬別了。軍中實職的都尉,那就是領四曲六千將士的校尉,又稱都尉。一個小小的五百主,在校尉眼中恐怕連名兒都記不住。哪裡當得上所謂都尉?
但東方六國故地雖說大秦嚴加防範,可終究不是重用之地,便是稱之都尉也沒那御史會去談何。最低的御史,那也是一郡大吏的待遇。一個小小的五百主,值得什麼?
沒有人去想着九百人的頭兒腦袋上的稱呼會有這麼多故事。
但陳勝和吳廣卻都沒有睡下,都尉贏銳和副手百將徐守都去飲酒吃肉作樂了。留給他們的,卻是一攤子爛事。九百人,說多不多,說少也絕對不少。大雨之中的一攤子問題,埋鍋造飯、損耗報批、營房修建維護還有一大堆雞毛蒜皮的小時。這些,可都需要頭頭腦腦來解決。
九百人之中的領導結構,實際上就是嘴上的都尉五百主,其下做副手的百將。在後面,便是幾個屯長。屯長在軍職之中是帶領五十個小兵的基層武官,連軍官都算不得。至多是有個簪嫋或者不更的軍功爵。
在這戍卒之中,幾個屯長軍中職能還沒用上多少,一攤子煩人的問題卻要他們處理。實際上幹着的事情極多,幾乎成了後勤軍官。都尉和百將都不想管事,下面八九個屯長便也沒了決斷的。
最後還是陳勝生生捱了一頓罵,靠着平日積累聲望,暫領職司做起了這些惱人、無盡、一攤子麻煩的事情。
暴雨之中做事不易,走幾步都要泥漿濺在身上,用不多久,便能成爲泥人。好不容易修好了營帳,有了多餘的地方,已經肚餓難耐,草草吃了粗糧雜餅,還未安心,便傳來外面戍卒喧鬧。
這喧鬧,自然是擔憂前景的。
大秦重法,此刻官署的執行力度還是有些保證的。
而胡亥出人意料地能指使得動齊魯諸郡,更是跌破了不少人的眼睛。當然,而今胡亥已經麻煩一大堆。中原之中幾乎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了扶蘇南路軍在三川郡折騰得如何兇悍的故事。更不用說,大頭還在上郡的巔峰之戰。兩大將門世家的鬥爭和兩個自立正統的戰爭,每個人都是拭目以待。
當然,也有不少人是野心凝聚,赤焰滔天的。
比如眼前的這位,陳勝聽着外面喧鬧的聲音。走出身來,一身泥漿弄得陳勝不僅下本書成了土色,便是臉上,發間也多是泥漿。看起來很是狼狽,但此刻的陳勝面無表情,板着臉,眼睛虎視眈眈地看着。加上平日處事的氣勢,一路走過去,原本喧鬧爭論不休的士卒頓時齊齊斂神屏息,不敢說話,老實吃着比石頭還硬的乾糧。
不多時,巡視一圈更多泥漿染身的陳勝便回來了。只不過多了一位,便是陳勝在戍卒之中的好友吳廣,吳廣也是一身泥漿。大雨天的,基本上都是這麼回事,誰都不會好到哪裡去。尤其是要做事的。
兩人相對而做,都是從懷中摸出了一個不知什麼東西包住的熱食。大雨滔天的,雨水泥水都不會暖和,能有熱的東西吃,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美事。
當然,似宗室贏銳那樣的都尉和站了贏銳光的徐宇那就另說了。
這熱食也就兩個粗糙的麪餅,兩人吃了,卻是十分滿意。
“這大雨下的,只怕沒十天半月停不下來。”看着營外破天的大雨,陳勝搖搖頭。好在大秦的工程質量歷來聞名,不然營內都要叫雨水給淹了。這大澤鄉,果然如其名字所示。
吳廣點頭迎合,提起了剛纔士卒喧鬧的事情:“也不知是誰傳了出去,失期當斬,眼下將士們都心裡亂哄哄的,十分擔憂。”
“連宗室子都不敢否認了,都尉不帶頭分辨,大家自然是心中擔憂。”陳勝冷笑一聲,這事情,實際上是他一手策劃出來的。胡亥心急這些士卒早些能夠威脅到扶蘇後背,故而兩個軍官都是聲色俱厲要求衆人及時趕到的。
而今“失期當斬”這樣的風言風語傳了出來,兩名軍官自然是不會站出來闢謠,那不是自己扇自己臉嗎?
吳廣對陳勝如此膽略極是佩服,但畢竟是造反的活計,這等事業,光是一想就讓人心驚膽跳。
看到了吳廣臉上有些恍惚憂慮的神色,陳勝道:“天下受到秦朝壓迫而辛苦很久了,二世胡亥無道,聚天下之財爲私用,營造宮室不計數,掠天下美女不知止。魚肉百姓,殘苛天下。扶蘇在晉陽,立新政救百姓,澤被蒼生。吾等可以扶蘇麾下之名義,反胡亥而逐秦吏。而項燕當楚將之時,功勳卓著,愛惜百姓,楚人至今對項燕十分尊敬。吾等若假以扶蘇、項燕之名義,自然從者衆知!”
聽了陳勝這番謀劃,吳廣頓時佩服地深深行了一禮。陳勝端坐不動受用了下來,他知道,這是吳廣在表明主從立場。這個時刻,沒什麼客氣之說。
一等吳廣做完了,陳勝這才大笑着扶起吳廣道:“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苟富貴,無相忘。”
這是陳勝在鄉間給別人務農打工時說過的話,有一老農十分照顧陳勝。故而,當時的陳勝十分感激,便說了一句苟富貴、無相忘的話。結果一衆人都鬨笑起來,說你給人打工務農的,能有什麼富貴。
陳勝燥的不行,牛皮哄哄地來了一句:“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大意就是MLGB的,你們這羣小燕雀,怎麼可能知道我這條鴻鵠的志向。
吳廣也知道陳勝這條往事,笑笑沒有在意。
“大兄此舉已經讓衆將士都緊張了起來,可若是有人拆穿,卻唯恐麻煩啊!”吳廣說出了自己的憂慮。
雖說胡亥十分期待,下了重刑要督促他們早些到北疆給扶蘇增加壓力。但的確沒說“失期當斬”的話。一旦被戳穿,他們辛苦經營的威望將一朝散去。
說到正事,陳勝的神色也鄭重了起來:“自當早日決斷!”
隨後,陳勝又提出了自己關於“立國”,“舉大計”的決定。自然,無一不得到吳廣的支持。兩人最後商定,不斷積累兩人在戍卒之中的威望。他們雖說是屯長,麾下幾十個兵丁。可九百戍卒之中,還有七八個屯長的。
這也是贏銳和徐守無視他們的一個原因,力量太分散,成不了事。
“罷了,若能得山神河伯相助就好了!”陳勝無意間說了一句。
吳廣雙眼卻頓時由亮了起來。
這個雨季,一點都不平靜。
而此刻的上郡陽周北,也是一點都不平靜。雨季翻越山川到這裡還有點距離,但蒙恬最終沒有選擇退走。九千蒙家精騎,昂揚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