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家的膳食其實不錯,三葷四素一湯,雖沒有其他大戶家那樣精緻奢華,都是些家常菜,卻十分可口。耿家也沒有那麼多規矩,兩個丫頭和王敬都是和他們一起用膳。席間,兩丫頭和王敬互相拌嘴,耿青峰偶爾說上兩句調笑他們,卻讓幾人啞口無言。耿世培本來話就不多,只是笑看着他們,繼續吃自個的。只有雷逸,看着眼前耿家這溫馨的一幕,有點傷感。
晚膳後,他一個人走到耿府的花園。擡頭仰望,零星點綴着亮光的夜空,環顧四周,空空蕩蕩的園子,只有四周的花香味隨着清風傳來。當耿青峰經過園子時,看着雷逸的背影,被風輕輕吹動的衣襬,感覺到了他的孤獨、寂寞、失落,他有點不明白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情緒。想着叫他起牀用膳時他那喃喃噫語,也許應該和他三年發生的事有關吧。他輕輕的走了過去,在他身旁的石椅坐下,沒有說話,只是那樣靜靜的坐着。微風撫過,花草被吹得沙沙作響,偶有幾隻討厭的蟋蟀發出陣陣鳴叫聲。
“小兄弟,你說英格蘭的夜色會這麼悽美嗎?”其實,耿青峰一來雷逸就知道了。但他那時不想說話,只想着靜一靜。
他不知道雷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聽了雷逸的話,耿青峰知道他想找個人傾訴。“雷大哥其實是英格蘭人吧?哦,應該說你父親或母親是英格蘭人。”其實他也不知道,只是從他那噫語時說的英語,混血兒的血統上猜測。
雷逸猛的一下轉過來,目光凌厲、吃驚的看着他。“你怎麼知道?”隨後,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就點出了他混血的身份,便回覆平靜。
“雷大哥,我叫你起牀用膳時,聽到你在夢中大叫着,那時你說的不是大唐的語言。”耿青峰如實的回答着,不想引起他的猜疑,被懷疑自己打探他的。
聽到耿青峰如此說,雷逸也坐在他旁邊的石椅上,靜靜的,不知道在想着什麼。耿青峰托腮的坐着,看着自家花園的景色,此時也一言不發。想着此時如果有一壺酒那就好了,以前不是有首詩上寫着“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嗎?也許可以試試那種感覺。
“我是朱特人,雷是從母姓,父親是肯特國王。東漢末年,我先祖及幾位友人,因戰亂移居英格蘭。當時在英格蘭一偏遠的小村落裡,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家園。一代接一代,一直平安無事的生活着。……”雷逸平靜的述說着自己的身世,並沒有因爲耿青峰的看穿而有所隱瞞。
耿青峰聽得十分凌亂,不過總算了解了一個大概。其實就是雷逸家自移居英格蘭後,在那裡建立起居於自己的地方,他們隱世避俗,倒也相安無事。但到了他母親那一代時,英格蘭正處於七國紛亂的時期。他的家族到最後,只有他母親一個人了。他母親一不小心,被肯特國王給虜去了。就像中國古代的後宮那樣,成了國王衆多女人的一個。但由於他母親不是英格蘭人的緣固,即使成了國王后宮中的一個,在肯特王室中,也是一個不被承認的存在。包括生下了雷逸之後,也亦是這樣。因此,在他年滿二十歲時,就離開王室跟人學做生意。十幾年下來,倒也十分平靜。然而,在三年前的七夕那夜,他收到了來自王室的書信。他母親被處死了,理由很老套,就跟古代的後宮爭寵一樣。他急急忙忙的趕回去,卻被肯特的大兒子以勾結蘇塞克斯關了起來。這一關就是三年,其間所受的折磨他就沒有多說了。唉,這種事不止在中國古代,其實其他國家也時有發生。要不然怎麼會有“最是無情帝王家”這種說法呢?以前他手下在他出事後,大多數人給他大哥收買,把他多年的經營都收了去。在他那個冷麪隨從的救助下,他逃了出來。不過,那隨從卻生死未卜。他顛沛流離來到大唐,以前那些合作的人見他此刻的潦倒,都不願借錢給他。無奈之下,他只得厚着臉皮來找耿青峰。
“你想回去復仇?”耿青峰聽了他的故意,想起他找自己借錢的事,平靜的問道。
對於耿青峰的問題,其實雷逸也不知道自己倒底是怎麼想的。在肯特王室,他就是一個被突略的人,除了母親沒有人關懷他、愛護他。其他人對他只有不屑與打罵,哪怕那個被他叫做父親的人也是一樣。這三年對他來說,就像一場惡夢。本來他以爲就算再不受人注視,他身體裡也流着和他們相同的血液,對他不會太過殘忍。但是他想錯了,一個不受重視的血統,在他們眼中可有可無。在這段時間裡,他嚐盡人情冷暖,他只覺得被所有人拋棄了,失落、孤獨就是他的感受。
“我……”雷逸一時語塞。逃出來的時候,他確實想過想回去復仇。拉攏那些大臣,給他們許以重利,但是他卻知道,他的混血血統,是不會有人聽他的。“我不想再回去了。”言語中的失意與淒涼是那麼的令人傷感。
“那就留下來吧。”耿青峰規勸着,什麼肯特王,TMD,聽都沒聽說過,以前老子也不是學歷史的,老子只知道林肯和布郎。
雷逸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着天上的星空,直直的發呆。
看着他的樣子,耿青峰知道現在他的心情很糟,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都說時間是能忘記一切,看來只有等過段時間再說了。他站起身向外走去,在走了幾步後,突然回過頭說道:“雷大哥,雖然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十分難受,但我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你。凡事想開一點,一切總會好的。夜間天氣涼,一會兒早點休息。”說完,也不見雷逸回答,只得搖搖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