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明從‘門’口收回眼光,對水璇說道:“你這個破挑子扔了不要吧,我會補償你的,走吧,我們馬上離開這裡。”
“啊?好的。”這一次,水璇總算是被他說服了,兩個人拿着箱子走了出來。
守在大‘門’口的旅店老闆看着他出來之後,說道:“客官要去哪裡?”
“去一個親戚的家裡,挑子還在客房裡放着,你們給我看好了。”
“好的,好的。”掌櫃的點頭哈腰說道。
雷子明的眼睛一掃,好像是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的那個夥計呢?”
“啊,他去給我買‘藥’了。”老闆的臉‘色’有點慌張。
“哼。”雷子明本來沒見到那個夥計的離開,聽到了他的話之後證實了自己的判斷,他趕緊離開這裡。
兩個人不走大路,專揀小衚衕離開,七拐八拐的,讓水璇很是奇怪,不知道雷子明究竟要去那裡,她不知道,雷子明是要避開城裡的僞軍和鬼子,還有一些密探之類的人。
走到下午,兩個人才在一家路邊的小飯館吃了兩個饅頭,這裡的飯店沒有賣米飯的,都是‘混’合面,那東西特別難吃,而且大便不暢,很遭罪,可是,日本人就讓中國人吃這樣的糧食,時間長了,人就會慢慢生病,沒錢治療的就會死去。吃米飯只有上等人才能吃到,比如日本人和投靠了他們的漢‘奸’等人。那個時候只要日本人發現了中國人吃大米飯就要殺頭,說是有大米不貢獻出來給日本人吃,那就是良心壞的意思。
直到到了晚上,水璇和雷子明才藉着昏暗的天‘色’回到她的家附近,半路上雷子明買了一些吃的東西,用一個籃子裝着,讓水璇提在手裡,說是給她的家裡人買的禮物,讓水璇的心裡很是好受,有一些甜滋滋的味道,暫時沖淡了心底裡的恐懼。
雷子明問道:“回到家裡,你怎麼跟家裡人解釋我的身份?”
水璇回頭說道:“你就說是我爸爸的一個學生好了,在玄武湖那邊的學校裡讀過書的,我爸爸以前是老師,教過很多的學生,我媽媽也不會認識的。”
“好吧,我還真認識幾個字。”雷子明覺得這樣的安排很不錯,那些殺人的血腥事情不能說出去。
水璇的媽媽在家‘門’口望着這邊,一臉焦急的樣子,在她的身邊還跟着兩個十多歲的孩子,一男一‘女’,看來這就是水璇的弟弟和妹妹了,水璇叫了聲:“媽媽。”
“怎麼纔回來?”她的媽媽曹素琴責怪地說道:“你的挑子呢?”
“賣了,有一個人說要用那個挑子,連無‘花’果一起買了去。”
曹素琴看到了只有一條手臂的雷子明,驚訝地說道:“這是誰啊?”
“爸爸的學生,認識我,以前我在爸爸的學校裡見過他的。”水璇對着自己的家裡人,話語流暢了很多。
曹素琴很是疑‘惑’地看着雷子明,很顯然對年輕的‘女’兒帶回一個大男人的行爲極 ??不滿意,有心拒絕雷子明進‘門’,水璇卻搶先一步打開家‘門’,讓雷子明進來,水璇的弟弟妹妹好奇地看着這位大哥哥,他們的想法當然沒有媽媽那麼多。
水璇的家雖然在牛首山居住,還是沒有離開南京城,屬於城市裡的人,她的家是四間房子,青磚綠瓦的,倒是沒在戰爭中被破壞掉,後來雷子明才知道,南京城破之前,他們作爲難民逃離了南京城,她爸爸卻死在逃亡的途中,後來,一家人身上帶的錢‘花’完了,這纔回來,失去了爸爸這個一家之主,他們的日子很是艱難,曹素琴有肺氣腫的‘毛’病,由於沒錢醫治,病情日漸沉重,到了冬天就只能躲在家裡,不能外出。
水璇把雷子明買來的東西拿出來,分給家裡的人吃,曹素琴的心裡面這纔好了一些,對雷子明的態度也有所改變,不再是那種橫眉冷對的樣子了。
雷子明看着水家的人在一起吃飯,場面很是溫馨,不覺有一些發呆,快兩年了,他沒好好享受一次家庭的溫馨,跟自己比起來,水家的人條件還能好一些。
吃完飯,雷子明拿出一根金條遞給曹素琴說道:“阿姨,我家裡在河北了,這是住在您家裡的費用,暫時不能回去了,希望您能收留我住一段時間。”
曹素琴沒跟他客氣,收下金條說道:“好吧,誰沒個難處呢?我們在逃亡的時候也是遇到了好心人,如若不然,也不會活着回來了,你的胳膊是怎麼的了?”
“被飛機的炸彈炸的,沒啥,傷口已經癒合了,只是裡面的骨頭還沒長好。”
“嗯,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對於雷子明的樣子,水璇的弟弟水富林和妹妹水玲還是很害怕的,一句話不敢跟他說。
吃完了飯之後,水璇把雷子明帶到最裡面的屋子裡,說道:“你就在這裡睡覺吧,你打算住多久?”
雷子明嘆口氣說道:“如果,你們攆我走,明天我就會離開的。”
“我怎麼能攆你走呢?今天如不是你,我還能不能活着還不一定呢,就是活着,以後的日子也是生不如死的。”
雷子明擺擺手說道:“沒那麼嚴重,能活下來就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貞節是‘女’人的第二生命,沒了貞節,活着,一輩子也不會開心的。”水璇小聲說着。
雷子明嘆口氣說道:“你的家能收留我,我很感‘激’,我這個樣子出去,也不知道能活多長的時間。”
“我先走了,有話,明天再說吧。”
水家只有一盞油燈,連一根蠟燭也沒有,屋子裡倒是有一張搖搖‘欲’墜的破木‘牀’,在屋角堆放着一些雜物,住在雷子明隔壁的是水璇和她的弟弟妹妹,曹素琴自己住在另外一間屋子裡。
雷子明睡了一晚,這一晚是他受傷之後最安靜的睡眠,以前在鬼子的營地裡面,四周都是鬼子兵,總也睡不沉到了水家之後,纔算是找到安全一點的地方了。
天亮之後,水璇起來做飯,這裡的房子廁所都在外面的巷子口,起夜有馬桶,以前是水璇收拾這些家務,雷子明來了之後,這些髒活累活就是他的事情了,收拾完這些之後,雷子明在院子裡的柿子樹上壓了壓‘腿’,踢了一趟拳腳,說是踢了一趟拳腳,他只有一隻手,打拳是打不成的了,而且,缺失的胳臂讓他身體不好掌握身體的平衡,用力太大,就容易摔倒在地。
他覺得自己失去了胳臂之後身手打了一個很大的折扣,沒有以前那麼靈活了,有心試一試自己的槍法是不是還是那麼準確,這裡卻是淪陷區,沒地兒試槍。
又拿出一些錢給水璇,讓她買一些東西回來家用,再買一些蠟燭回來,把自己睡的那張破‘牀’用一些板子釘好了,變得結實一些,免得一個不小心塌了,雷子明不太願意出‘門’了,他的樣子太醒目,胳臂少了一個,嘴角上一條大疤痕,很容易讓人記住自己的樣貌,基本上呆在水家不再出去了。
過了一個月之後,他已經學會了用一隻手和腳配合着擦槍了,避開水家的人,把張八爺的那支盒子炮擦了擦,拿在手裡試了試,憑着心底裡的感覺,自己又找回來馳騁沙場的雄心壯志,那種人槍合一的心有靈犀的靈感從心底裡升起,他心裡很是高興,只要有槍在手,他不在乎任何人,拼了也能不賠本。
打開從張八爺的‘牀’底下找到的那個箱子,他不由得驚呆了,裡面足足有上百根金條,閃閃發光,這些金條一定是張八爺敲詐某一個也許是很多個有錢人的,也算是不義之財了,雷子明心想,自己也算得上一個大俠了。很是得意。
把這些金條拿出一半給了水璇,說道:“家裡需要什麼,你儘管換錢去買回來吧,這年頭,朝不保夕的,讓自己一家人過得好一點纔是最主要的。”
有了錢之後,曹素琴也住到了醫院裡,這年頭,還是金條值錢,能換回不少的東西,冬天很快來到南京,雖然是南方,這裡的冬天還是比較寒冷的,下過幾場小雪之後,天氣愈發寒冷起來,雷子明的傷勢已經好了,他也習慣了失去一條胳臂的身體。
水璇對他很是照顧,給他縫製了帶着鬆緊帶的‘褲’子,上衣的口子是塑料的,這樣就能用一隻手解下來扣上去,雷子明換衣服也不需要別人來幫忙了,日子如水一般一天天地過去,即使到了‘春’節,南京城裡也只能聽聞到哀哭的聲音,沒有歡慶的氣象,水家的人也是一樣,即使買了糧食回來也是隔三差五吃上一頓好的,大部分時間都是湊合着過日子,穿着更是不敢太顯眼太鋪張了,遭人嫉恨,也怕招來災禍。
曹素琴經過住院之後,病情得到了控制,在‘春’節之前出院了,跟家人在一起過了一個年,吃頓團圓飯,席間她看着水璇和雷子明兩個人,眼睛在兩個人的臉上轉來轉去,說道:“子明,你成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