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火光幾乎要將天邊那一道蔚藍染成霞光。
震耳欲聾的嘈雜聲更是將這片本來就不算安靜的地方渲染的更加讓人心焦氣躁。
喻顏不斷的在人羣中穿梭着,企圖可以看到段尚燃的影子,但是卻如同大海撈針。
周圍不斷入耳的尖叫聲喧譁着,將喻顏的思緒完全打亂。
身旁時不時的,便有人擦過她,撞得她一個踉蹌。
確實如同白瑞川所說的那般,在這個地方,就算沒有爆炸的危險,也會被這些行人,無意中傷害。
更何況,她腳上還帶着傷,更不利於在這擁擠的地方行動。
喻顏的腳已經不知被第幾個人不小心踩到,碰到受傷的地方,頓時刺骨的痛意從腳踝緩緩傳來,一直蔓延到全身。
她面色有些蒼白,卻依舊不停的在人羣中尋找着。
她不知道段尚燃是在哪兒出的事情,海天大廈爆炸的範圍又極其廣泛。
因此,她只能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在事故現場不斷地亂跑亂撞。
“夫人!”
正當心中的焦急快要漫過理智的時候,一道驚呼聲將她的思緒拉回。
漫漫人海中,鍾書的聲音像是一道當頭照下來的光芒,將喻顏四周所圍繞着的黑暗驅散。
她迫切地看過去,期待着在轉身的時候見到段尚燃的身影,然而,現實讓她再一次將希望落空。
鍾書孤零零的站在人海中。周圍人來人往。路過的每一張面孔上都寫滿了擔憂與害怕。
但是沒有一張是屬於段尚燃的。
比之方纔更大的驚恐涌上心頭,她疾步跑過去,腳上骨頭的錯位,讓她渾身如同電擊一般,狠狠顫了一下,喻顏絲毫不顧及,咬着牙跑到鍾書面前。
“段尚燃呢?”
她急聲問着。
鍾書的面上出現一絲猶豫,他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說啊!”
見他不語,喻顏內心的擔憂幾乎要撐爆胸膛。
在她的再三逼問之下,鍾書抿了抿脣,還是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她。
“我們在過來的路上,段總已經昏迷了,應該是舊疾又犯,我便想着到藥店先去買點藥,但是等我回來的時候,發現段總已經不在了,接着,海天大廈邊發生了爆炸。”
鍾書一五一十的敘述着,喻顏聽完之後整個人處於愣怔狀態,久久不能回神。
昏迷?
那麼也就是說,剛纔她在別墅聽到的動靜,並不是她所想的所謂苦肉計,而是真的?
如果說,她剛纔選擇相信,而不是負氣離開的話,那麼,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夫人?”
鍾書見她遲遲沒有迴應,擔心的喚了一聲,喻顏緩緩回神。
開口說話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多麼的沙啞。
“所以說,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鍾書聞言慚愧的點了點頭:“抱歉,夫人。”
“我們分開找。”
垂在一旁的手掌緊緊地握起,被修剪的圓潤的指甲,深深的陷進手掌心,痛意讓喻顏的理智迴歸一些。
她說着擡起頭看着鍾書,語氣低沉卻冷靜自如:“如果找到的話,第一時間通知我。”
鍾書沉沉的點頭應下,看着喻顏一瘸一拐撲進人羣。
夫人,應該是很在意的吧。
雖然嘴上說着恨,說着不原諒,但實際上,對方出事的時候,她卻是最擔心的那一個。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便覺得,心口處悶的發慌。
實際上,他一直很排斥接受面前的這個人便是夫人,用一個很自私的理由來解釋的話,是他不希望五年前死掉的那個人,是喻欣。
或者換一句話來說,他是在逃避,逃避自己的責任。
在五年前喻欣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爲什麼沒有陪在他身旁。
甚至最後連她的死亡,這個世界都不知道。
在這段感情裡,最終的結果還是以錯過結尾,他不希望段總與夫人也踏入後塵。
收斂了所有的思緒,鍾書強行打起精神,但是他和喻顏彼此都知道,這樣盲目的尋找,辦法真的很蠢。
另一邊。
被現場的灰塵弄花了臉的喻顏,依舊在不斷地搜尋着。
有不少眼尖的記者,已經認出她的身份,前仆後繼的跑到她跟前,將貼着彼此公司標誌的話筒,硬塞到她的脣邊。
這一幕,似曾相識。
五年前,她與段尚燃初次被捆綁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是遇到了如今相同的狀況,當時的段尚燃,像個神謫一般,降臨到她的身旁,將她帶出困境。
如今舊戲重演,喻顏心懷着期待,幻想着在某個時間段,段尚燃便如同當初一樣到來。
但是,直到她被人擁擠的連呼吸都困難的時候,段尚燃有沒有出現,喻顏眼底的光束一點一點的暗淡下去。
“喻小姐,請問,您來這裡是尋找段總的嗎?”
“您和段總是什麼關係呢?周所周知,您的姐姐是段總的正牌夫人,如今,您是頂替了她的位置?”
“喻小姐,聽說您還有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是段總的還是其他人的?”
“喻小姐……”
喻顏看着面前一張張不斷閉合又張開的嘴巴,忽然間便厭惡至極。
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記者這個職業總是讓人沒來由的喜歡不起來。
作爲公衆人物,不管是私事還是公事,無一例外的被曝光於大衆視野。
他們的存在,就像是一個沒有任何秘密的透明人一般,這樣被看透的感覺讓喻顏十分的厭惡。
已經受夠了做個牽線木偶,退出娛樂圈,是她這輩子做的最明智的選擇。
但是,在這個時候,喻顏頭一次慶幸自己是個公衆人物。
“如大家所見,段總在這場事故中無故失蹤,如果有目擊者見到的話,希望能夠第一時間通知到我,我會自己拿出五十萬作爲懸賞資金。”
人羣中,忽然一道清淺的聲音不急不緩的響起。
喻顏嘴角噙着笑容,面對鏡頭的時候,自然從容,那是一種經過歲月沉澱之後,洗盡鉛華的自信。
她在鏡頭面前不遺餘力的展現着自己,利用媒體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媒體是一把雙刃劍,在能夠靈活運用的情況下,它所帶來的不僅僅只有傷害,利用如今被大衆所追捧的新勢力,來做最有效的宣傳。
記者們都先是愣怔了片刻,接着更加兇猛的詢問喻顏問題,都期待着從她嘴裡套出的,是可以作爲報紙版塊一角的新聞信息。
互利互惠的行爲,最讓人滿意。
喻顏也笑着一一回答他們的問題,並且在回答問題的空隙中,還不時的宣傳自己的小廣告。
靈活變通的姿態,讓人咂舌。
喻顏也在媒體面前的種種表現,都通過一道道網線傳播到墨本的每一個角落。
白瑞川看着屏幕中的人,拿着遙控器的手緊緊的攥起,骨節處發白。
他的身後,沙發上坐着兩個安靜的小孩,念念和暖陽一言不發的盯着電視中的畫面。
只見喻顏的背後,一座建築宏大的大樓已經塌陷成廢墟。
在那片廢墟中,還有着爆炸之後的殘留物正在燃燒着,火光似乎隔着那層屏幕襲來。
即便是鏡頭經過美化處理,但依舊能夠看到撲面而來的灰塵。
“舅舅,媽咪是不是還沒有找到帥叔叔?”
念念稚嫩的聲音在大廳裡響起,白瑞川聞言面上肌肉鬆動了些,他回眸扯了扯脣角。
“應該還沒有。”
念念聞言頓時耷拉着小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白瑞川見狀,眸子裡劃過一絲異色,他試探性的問道:“念念喜歡那個叔叔?”
念念連連點頭,小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嗯!”
“比喜歡舅舅還要喜歡?”
白瑞川追問。
念念深思了片刻,正要回答的時候,被一旁暖陽驚聲失色的話語打斷。
“又發生爆炸了!”
隨着這句話,白瑞川迅速的轉過眸光看過去,而此時的電視屏幕的畫面正不斷晃動着,能夠清晰的聽到那邊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緊接着,自屏幕中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聲,片刻後,畫面歸於一片黑暗。
暖陽相對來說比較懂事,他的心理年齡已經超越同齡的小孩,此時見狀已經大概猜到發生些什麼事情,他慌忙的便要衝出去尋找喻顏。
白瑞川急急的攔住他,看着電視裡的一片黑暗,眉心緊蹙。
“你們乖乖呆在家裡,我去把你們媽咪帶回來。”
他不能再讓喻顏這麼任性下去了。
本來以爲,上次將她送回意大利之後,便再不回來了,但是卻沒有想到,會發展到今天這樣的情況。
實際上,白瑞川的心裡很慌。
他怕這場事故會成爲喻顏與段尚燃之間複合的橋樑。
他太清楚喻顏的心軟了,在死亡面前,她會變得脆弱不堪,那個時候,便是段尚燃最好趁虛而入的機會。
不,他不能再讓歷史重演,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即將成爲他的女孩兒的喻顏,再一次投入到別人的懷抱!
“舅舅!媽咪!是媽咪!”
白瑞川打定主意要帶着喻顏回來的想法,在下一瞬間更加的篤定。
隨着暖陽失控的尖叫聲,電視畫面已經恢復正常。
但是在鏡頭裡的那一片廢墟當中,被擔架所擡出來的那張面孔,讓他呼吸一窒。
即便面上已經被灰塵抹的幾乎快看不清本來面目,但是白瑞川還是一眼便認出。
那平躺在擔架上無聲無息的人,正是他心尖尖上的喻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