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有一瞬間的靜寂，辛小落與北善之對視一眼，皆是不語。
本來就不安的喻顏更是一顆心不住的往下沉，爲什麼是這樣的反應，所以段尚燃到底是怎麼了？
“顏顏你幹嘛？醫生說讓你好好休息……”
辛小落見她起身的動作，面色一變，不由分說的攔住她，喻顏不予理會：“我要去找他。”
“你……”
被她倔強脾氣弄得頭疼不已的辛小落焦躁的抓了抓頭髮，眼看喻顏已經走到門前，下意識的想去攔，胳膊卻被人拉住，回頭北善之的面色淡然：“讓她去吧。”
“說的輕巧，段尚燃受的傷那麼重，顏顏看到不得自責死，要是好不容易下的決定再因爲這一次心軟……”
說話從來不經過的大腦的辛小落也意識到失言，迅速的噤了聲，眼神不自在的飄移着。
北善之敏銳的抓住她話裡的重點，眉梢微微攏在一起，他低聲質問：“什麼意思？”
“哎呀，沒什麼，我去看看。”辛小落不給他繼續追問的機會，轉身便跑開。
病房裡瞬間只剩下北善之一人，他壓低眼斂，盯着辛小落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已經是年根，天氣越來越寒冷，病房裡的空調溫度打的正好，北善之雙手插在口袋，抿了抿脣往一處走去。
剛繞過走廊，便見到那邊杵在病房門前的辛小落，走近的時候才發現她是在發呆。
“怎麼不進去？”
話音未落，餘光掃過玻璃窗後的畫面，便自覺閉了嘴。
“庸醫，你說段尚燃沒醒的呢？”辛小落一記眼刀橫過來，順便拉着他的胳膊撤離。
北善之聞言聳了聳肩，脣邊爬上一絲笑意。
爲什麼現在醒了呢？大概，是想見到的人來到了吧。
一塵不染的走廊上腳步聲漸行漸遠，貼着vip標誌的病房裡，氣氛溫馨。
喻顏小心翼翼的扶着段尚燃坐起，眼底滿是心疼：“當時你也是真大膽，下面那麼多鋼筋，你就不怕有個三長兩短？”
“不怕。”段尚燃眉眼含笑，一雙眸子緊緊的鎖在她身上，一身病號服看起來有些孱弱。
他的回答堅定，喻顏愣了下，便聽得他接着道。
“你信我，這便足夠了。”
情話對女人來說，向來很受用，喻顏面上佯裝慍怒，嘴角卻不自覺的上揚起來。
“昨天爆炸現場，除了我們，還有其他的傷員嗎？”
段尚燃將她到面頰上的髮絲攏到耳後，輕聲詢問着。
喻顏聞言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那麼大的爆炸，傷員應該多少有點，至於傷患程度，暫時還無從得知。”
段尚燃微微頷首，眼底閃現一絲不知名的情緒，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手機撥通電話：“鍾書回來了麼？”
“鍾助理昨天剛回來，被衛生局中途攔下去檢查，現在正在往醫院趕。”
他電話離耳朵並不近，因此電話裡那人的話喻顏亦是聽的一清二楚。
“讓他暫時不用過來，去查爆炸的原因。”他聲音淡淡的吩咐，隨後切斷電話。
一低眉，便見到喻顏深思的模樣，他撐着額，好整以暇：“我就在你面前，怎麼還出神？”
喻顏聞言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斜睨他一眼，並不接茬。
昨天段晚晚與周防鬱對話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心裡清楚的知道這場爆炸與周防鬱脫不了干係，但是她卻不能這麼直截了當的告訴段尚燃。
他信不信是一回事，之前經歷類似的事情太多，儘管不願意承認，但是不得不接受，一提及段晚晚他便喪失理智的一點。
無意義的爭吵她也厭倦了，索性閉口不談。
“小欣呢，也回來了吧？”
深吸口氣，喻顏選擇轉移話題。
段尚燃眼底一抹深色浮現：“鍾書沒說，不過我想應該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那邊病房門便‘砰’的一聲被人打開，辛小落氣喘吁吁的身影映入眼簾，她紅着眼眶，髮絲有些凌亂，整個人看起來狀態極其差。
喻顏心中‘咯噔’一聲，一絲不安的預感一點一點襲上心頭。
“葉之夏，他們說葉之夏死了……”
辛小落語無倫次，喻顏腦中嗡的一聲炸開，一瞬間的耳鳴過後，她終於找回自己聲音：“你說什麼？”
她心裡是清楚的，葉之夏就是尹稚，對於喻顏來說，這是她在娛樂圈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這消息，她不能接受！
“今天警方清理現場的時候，發現兩具屍體，其中一具經過認證，已經確定是葉之夏，顏顏這是騙人的吧？”
辛小落聲線微微顫抖，她努力維持自己的笑容，但最終還是落了下來，怎麼會呢，前幾天還說着要她去她的每一場演出，今天怎麼就離開了？
“帶我過去。”喻顏緩緩站起身子，眼眶發紅，語氣卻異常的堅定。
“不行。”
辛小落沒答話，段尚燃便已經否定她的話。
“她是我朋友，如果真的是她的話，我有義務過去一趟。”喻顏面色沉沉，緊抿的脣線看得出隱忍着的情緒。
段尚燃盡量溫和聲線：“你現在過去的話，起不到任何作用，並且你傷勢還沒有恢復，隨意亂走動，只是徒增麻煩。”
喻顏不語，盯着他片刻後，徑直起身離去，辛小落杵在原地，猶豫的看了段尚燃一眼，咬了咬牙還是追上她。
段尚燃沒有跟上去，事實上，他渾身多處受傷，也沒有力氣再去追。
坐在病牀上，垂在一旁的雙手緊緊握起，鎖定在一處的眼神陰沉，沉吟片刻，拿起手機撥通電話：“夫人現在正在去警察局的路上，務必保證她的安全。”
聽到電話裡的應承聲，段尚燃才緩慢舒了口氣，呼吸聲扯動身上的傷口，霎時間引起一陣刺痛。
這次的爆炸來的詭異，如果沒猜錯的話，動手的人，應該就是他了。
……
喻顏醒來的病房裡，辛小落一張小臉皺成一團，眉心緊擰。
“顏顏，警察局打電話來通知的時候，用的是尹稚的手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她壓低了聲音問着。
辛小落雖然平時神經大條了些，但是關於捕捉細節的心思還是很細膩的，並且這樣的情況，已經不能用巧合來形容了，只要稍加思考，便能察覺到其中不對勁。
喻顏眸色一深，她斂下眉目，答非所問：“她現在是在警察局嗎？”
辛小落心中大概明白幾分，她順着她的話應下：“嗯……但是顏顏你信嗎？”
信嗎？
她不想相信的，但是事實上，狂跳着的心臟將她出賣。
尹稚也有說過，會在段晚晚的畫展上動手，再加上畫展上出了爆炸的事情，前因後果讓人想不聯繫在一起都難。
“親眼看了，才能確認。”
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喻顏拿起病房裡的外衣便匆匆出了醫院，辛小落緊隨其後。
外面的天氣並不好，陰沉着，黑壓壓的一片，似乎要將整座城市吞沒，被擋在烏雲後的太陽時不時的露出一角，空氣時明時暗，壓抑的人喘不過氣。
醫院到警察局還有一段距離，辛小落開着車，喻顏便倚在車座上，緊緊蹙在一起的眉心始終沒能舒展。
如果說尹稚的出現換來這樣的結局，她寧願她永遠以葉之夏的身份生活下去，她也只當她是失蹤，而非死亡。
心臟被巨大的傷痛包裹着，連呼吸間都是刺刺的疼。
再長的路終究會走到盡頭，當辛小落將車停在停車位上的時候，喻顏看着面前的這棟大樓，竟然有了退縮的念頭。
她在自欺欺人的認爲，只要她不進去，那裡面的人便不會是尹稚。
“走吧。”辛小落替她打開車門，斬斷她最後一絲猶豫。
似乎是腳踝上被綁上了千斤重的石頭，喻顏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拖着整個世界，一步一步即將進入旋轉門時，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鐘書擋住步伐。
“夫人。”
混亂一團的思緒漸漸沉澱下來，她看着多日不見明顯憔悴的鐘書，腦海中的思緒串聯到一起：“小欣呢？”
鍾書面上有一瞬間的僵硬，片刻恢復自然：“小欣剛回來，去休息了。”
喻顏神思恍惚，沒能注意到他的異樣，點了點頭什麼話沒說便進了警察局。
面前迎上來的，是個面生的警察，他推了推手中的筆，沉聲問道：“是喻顏喻小姐麼？”
“我是。”喻顏應了一聲，但見警察點了點頭，從一旁的透明袋裡拿出資料攤在喻顏面前：“這上面的人你認識？”
白紙黑字上，左上角的照片正是她所熟悉的面容，以及那下方一行顯眼的【死亡通知書】刺痛眼瞳，一股強烈的悲愴在心思引起共鳴，喻顏死死的咬着脣瓣，將情緒積壓在心底。
“我能去看看她嗎？”她聲音四平八穩。
警察面上先是閃現一絲異樣，隨即恢復淡然，他側了側身子：“跟我來吧。”
身旁的辛小落已經掩着脣，無聲的掉淚，喻顏深吸口氣，跟上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