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算明亮的書房裡,書桌上的檯燈將段尚燃的剪影投射到身後的書架上,他的面容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鍾書低垂着頭,沉聲做着報道。
“綁架號碼的來源也查清楚了,戶主是墨本本地人,經調查,其只是個廠工,與綁架案沒有關係。”
段尚燃淡淡的聽着,手指不斷摸索着手上的婚戒,微微擡眼,示意鍾書繼續。
“打電話時的號碼ip也查到了,是在城郊,我們的人根據他的移動路線,最後在城郊池塘邊發現被扔掉的手機,段總,這人是個老手,手法都很熟練。”
“覺不覺得,這次綁架與上次有着異曲同工之處?”段尚燃淡淡出聲,垂下的眸子裡一閃而過的精光。
鍾書應道:“是,手法很相像,有理由懷疑,這是同一人。”
“那麼也就是周防鬱?”他換了個姿勢坐着,面容脫離燈光,輪廓分明的面上,蘊藏着危險。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我們瞭解到,白瑞川曾在事情發生之前,便已經從卡里取出兩千萬的現金,證明他早便知道這件事,後聯繫上夫人,上演一出雪中送炭。”
興許是受段尚燃的影響,鍾書說話的方式,逐漸變得毒舌起來,話裡話外帶着刺兒。
段尚燃摩挲戒指的動作停住,薄脣輕啓:“去查吧,白瑞川與周防鬱之間的聯繫,還有,這件事情先別告訴夫人。”
就讓她先這麼恨着他,等事實真相一出,她會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鍾書低頭應承,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段尚燃喚住他。
電腦後面的人神情有些疲憊,他捏着眉心道:“幫我拿幾瓶啤酒上來。”
“段總,啤酒傷胃……”鍾書猶豫着勸誡,段尚燃眸子一眯,他霎時間閉了嘴,返身下樓抱了一沓啤酒上來。
鍾書離開之後,這諾大的書房更顯寂寥,段尚燃眸色一深,打開一瓶酒咕嚕灌着。
近來,愈發的喜歡借酒消愁。
不知喝了多少,段尚燃不覺得醉,但身體已經有了反應,頭昏昏沉沉的,天旋地轉。
他不悅的擰眉,拿起一罐還沒喝完的啤酒便砸下去。
“真是沒用!”
啤酒撞擊到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因爲靜謐的空間,段晚晚在樓下客廳都能聽到,她身子一顫,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提起裙襬上樓。
打開書房的門,鋪天蓋地的酒味襲上來,段晚晚皺了眉頭,準確無誤的找到在電腦後趴在桌面上的段尚燃。
“怎麼喝成這樣了,哥,你以前不是從來不喝啤酒嗎?”
段晚晚的聲音低低的,眼底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戾。
這酒,是爲喻顏喝的吧?
“晚晚,你怎麼來了?”段尚燃恢復些清明,從桌上擡起頭,卻架不住酒精,再次栽下去,沉沉睡着。
段晚晚眼神一變,盯着留了個後腦勺給自己的段尚燃,心中苦悶。
“我想做與你並驅而行的人,是女人,不是妹妹,你知道嗎?”
她說完,又嗤笑一聲:“你知道,但是你從來不說,也不許我說。”
“嗡——”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及時的打斷她的自說自話,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心微蹙,按下接聽鍵,起身走出書房。
“有什麼事?”
段晚晚聲音冷漠,她站在二樓走廊轉角處。
電話裡的聲音輕挑,卻包含危險,尾音聽起來有些尖銳:“那一千萬,打過來。”
段晚晚聞言神色一冷:“搞什麼,給我打錢的是你,現在要收回的也是你,當初不是說好,事成之後,一人一半的嗎?”
“誰告訴你,這是我說的話了?”
那邊的人淡淡說道,段晚晚氣的渾身發抖,她壓低了聲音喝道:“周防鬱,你還要不要臉!”
周防鬱冷笑一聲:“我的身體你不是都摸遍了嗎?不知道我全身上下,屬臉皮最厚?”
段晚晚面上走馬燈一般紅白交替,她恨得咬牙,最終也只能啪的一聲掛斷電話。
在原地思忱半晌,段晚晚深吸口氣,返身回到書房,書房中赫然出現的身影讓她嚇了一跳,定下神來,才意味深長的道:“鍾助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剛剛的話,他不會聽到了吧?
鍾書哦了一聲,回道:“我也是剛剛回來,小姐,段總怎麼喝成這樣了?”
聽他這麼說,段晚晚鬆了口氣,連忙順着他的話題道:“我也不知道,還請鍾助理將我哥送回房裡。”
鍾書低着頭應下,將段尚燃架起,送回房中,段晚晚走到他面前:“這裡我來吧,天色也不早了,鍾助理早點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鍾書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一直沉靜的眸子,在出了別墅時,陡然閃現一絲精光。
小姐與周防鬱之間,竟然也有聯繫?
……
‘風水小苑’,喻顏的公寓裡,喻欣正在與暖暖玩耍,喻顏則在廚房裡忙活。
“姐,我要吃咖喱飯。”
喻欣對廚房裡喻顏喊了一句,她還不知道暖暖被綁架的事情,只當是她想自己了,帶着暖暖過來住一晚。
喻顏聞言淡笑一聲,準備材料。
客廳裡傳來的打鬧聲讓她翹了嘴角,似乎只有與暖暖在一起,她纔會笑的這麼輕鬆。
“姨姨,你又輸了。”
暖暖人小鬼大,學着大人模樣,環着手臂一臉老成的道:“姨姨,你連一個幼稚園的小孩都贏不了,你這麼笨,沒有叔叔喜歡你的。”
喻欣黑着臉,看着桌面上擺着的飛行棋,她不僅輸了,還輸的挺慘,她揚聲道:“我是讓着你,怕你輸了哭鼻子。”
暖暖小傲嬌的哼了一聲,喻欣還想說話,放在一旁的手機便嗡嗡震動起來,她看了一眼,挑起脣角,示威似的對暖暖道:“還有,誰說沒有叔叔喜歡我的?瞧見沒,這就是追求我的隊伍一員。”
暖暖看着她,不語。
喻欣感覺自己智商受到了碾壓,一張俏臉黑成鍋底,按下接聽鍵,便語氣發衝道:“幹嘛?”
真是的,什麼孩子,這麼小就這麼聰明,欺負她沒讀過書啊?
喻欣腹誹,不自覺的流露出小孩子脾性,電話裡的人頓了頓:“你心情不好?”
“誰說的,我心情好着呢,暖暖你做好準備,姨姨待會兒再和你殺一盤!”
她一邊回着話,一邊對暖暖揚言。
“夫人在你那邊?”這句夫人將電話裡的人的身份暴露無遺,喻欣隨口回答:“請問鍾助理,我姐不能來嗎?”
“不是,我還以爲,小小姐被綁架後會情緒不穩,去醫院了呢。”鍾書回着。
這句話卻讓喻欣瞳孔一縮,她擡眼,放下正在擺弄跳棋的動作,眼底先是從平靜到波濤洶涌。
“怎麼回事?”
話一出,就連暖暖都能感覺到的一股寒意。
鍾書驚疑,夫人沒把這件事情告訴她?
“小小姐被人綁架,對方初步猜測是周防鬱,這件事情你別告訴夫人,段總說等查清楚再說。”他沉聲囑咐。
喻欣抿脣不語,鍾書似是想起什麼道:“還有一件事,我聽到晚晚小姐與人通話,對方似乎便是周防鬱,你讓夫人多留意,我擔心……”
擔心段晚晚與周防鬱同流合污,會做出對喻顏不利的事情。
這句話即便鍾書不說出來,喻欣也能猜到,她眼神深深,心中似乎有些問題得到解答。
“行,我知道了。”
鍾書應了一聲,沉默了片刻道:“那我先掛了,你委婉點告訴夫人。”
他這麼說着,語氣溫和。
鍾書是從五年前跟在段尚燃身邊的,這麼些年,所有事情他都看在眼裡,夫人對段尚燃來說,終究是不一樣的存在,而他內心認可的段夫人,也只有這一個。
因此,他希望她好好的,比起段晚晚,鍾書更信任喻顏。
喻欣聽着電話裡的嘟嘟聲,神情異樣。
她看了一眼暖暖,眸子裡帶着心疼,喻顏從廚房出來的時候,便見到喻欣發呆的模樣,打趣道:“暖暖,你姨姨剛纔和誰打的電話?魂兒都沒了。”
暖暖回答:“是姨姨追求隊伍中的一員。”
本來心情沉悶的喻欣被這一句話逗笑。
“姐,我有話問你。”她看向喻顏,眼底沉重,喻顏笑容一滯:“吃完飯再說吧。”
一頓飯,就數暖暖吃的最歡,喻欣簡直食同嚼蠟,一想到暖暖被人綁架,一顆心便揪的難受。
晚飯之後,喻顏將暖暖送到房間哄睡着,纔回到客廳。
“誰告訴你的?”她問,喻欣是急性子,她急聲問道:“怎麼回事?要不是鍾書說漏了嘴,我還不知道這事兒!”
喻顏斂目,之所以不告訴喻欣,就是怕她擔心胡來。
“暖暖也帶回來了,放心,她沒受到傷害。”
“她當然沒受到傷害了,段晚晚要的是你徹底對段尚燃死心,她怎麼可能蠢到傷害暖暖,一旦暖暖出事,段尚燃必定深究到底,到時候她暴露,可得不償失,而現在只是綁架,又沒有實質性的傷害,段尚燃查查也就算了,她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一舉兩得!”
喻欣一口氣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分析出來,喻顏聽的發愣。
誰說喻欣笨,她只是在社會上混的久了,思維變得複雜,不會去想簡單的問題而已,但是一碰上像這種繞了十八個彎子的事件,分分鐘化身福爾摩斯。
“你說是段晚晚動的手?有什麼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