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了沒?”蘇琅通過玉簡傳音問邢自明。
“我們人都到齊了,你怎麼還沒來?”
這時候離戊時還有半刻鐘之久。蘇琅還沒想到邢自明這個從來不守時的人,反而會去得那麼早。這麼一說倒是所有的人都在等他了。
所謂所有的人,其實人數並不多。按他們的約定,只有三人:邢自明、古仲由和他。
這種元嬰修士的密藏之中必有機關禁制設置。即便是他們有完整的地圖在手,也難說會不會碰上什麼風險。
築基修士進去隨便碰到一點險境就是九死一生。虛丹修士進去危險也是不小。人去多了也是浪費。
三個紫府進去剛好合適,不多不少。再多的話,每人挑選趁手的寶物便會變得很侷促。少了,不但風險要大上一分,可能連玄關禁制都開啓不了。
他們進入之後,東西可以隨便拿取。但按照慣例,每人只能拿取一次。
剩下的便是要找到洞府總樞,三人聯手煉化。煉化之後,他們可以獲得一枚隨時出入寶藏的開藏令,上繳給五行宗即可。宗門自然會派人來清點財物。
這三人此來的好處除了能各自挑選一件元嬰修士留下的法寶之外,上繳開藏令之後還另有賞賜。因此他們三人雖然各自不知道懷着什麼心思,這次的好處是誰也不願意放過的。
不多時,蘇琅到達了地圖上標註的集合之點。這裡並不在餓不死湖中,而在離湖還有數十里的一處峽谷之中。
四周原本亂石林立。但顯然剛被清理過一番,理出了一塊方圓百步的空地。地面上的亂石彷彿被磨礪過一番,佈滿了刻痕。一看就是古家的石遁之法。
四周只有微弱的幽藍光芒,來自空中一輪藍色的幽月,正在天頂。那當然不是真正的月亮,而是雲天城傳送陣。此陣正建在冥穴正上方的入口上。靈光泛出,暗藍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第一層的空間。
雖然四周的岩石都被磨平,但正中間留下了一塊假山一般的高聳怪石。這石頭看上去也是花崗岩,和四周被磨掉的石頭並沒有什麼差別。但是他以神識感悟靈機,能明顯地感覺其上的靈機波動。
因爲之前看過玉簡中的地圖,蘇琅並不吃驚。這嬰藏的詭秘之處,其中之一就是玄關的入口。整座冥穴雖然在餓不死湖底下,但玄關入口被包裹在一團巨大的花崗岩中。玄關並非直接通入嬰藏中,而是以實現佈置好的傳送陣傳送進去。
古仲由顯然已經來過了,他以石遁之術騰出了空間,只留下了玄關陣樞的位置暴露在外。
蘇琅落在地上,一絲警兆忽然涌上心頭。這地方的一切和他事先見過的地圖完全一致,沒有任何差別。但有一點讓他心緒不寧。邢自明哪裡去了?
巨巖之後走出一名道人。他一身紅色的陰陽法袍,頭戴偃月冠,手持一把金柄拂塵,一頭斑白鬚發修剪得整整齊齊,雙目寒酷如冰,正是古家第三老古仲由。
“邢長老呢?”蘇琅頓時明白了什麼。但他依然不願意相信。
古仲由卻是表情木然地說:“蘇堂主還不明白嗎?邢長老不會來了。”
“地圖是假的?”
“地圖當然是真的,否則怎能瞞過蘇堂主的慧眼?只不過老夫雖然愚鈍,修改一下玄關的位置和陣法還是能做到的。”
“邢自明竟然和你們勾結來陷害我?”蘇琅大爲吃驚。古仲由既然把他誆到這詭異的地方來,自然是早有準備,不可能是請他來喝茶的了。真正讓他吃驚的是邢自明。邢自明雖然與古仲由關係密切,但他怎麼也不相信,這個水德院的長老竟然會和外人勾結,來陷害自宗的一堂之主?
古仲由淡淡一笑,說:“蘇堂主不要誤會。我古家貢獻給邢長老的地圖自始至終都是真貨,未改一處。只有我給你展示的玉簡,纔是經我手改動的。所以邢長老與此事無關,他正在嬰藏真正的玄關入口處等候呢。只是蘇堂主在冥穴中遭逢意外,所以去不了了。”
邢自明究竟是否牽涉其中,已經無人可以考證了。但沒有邢自明的召喚,他是絕對不會涉險一個人出來,而且暴露行蹤給古家的人的。
“你古家早就想殺我了吧。但我若回不去,五行宗水德院會直接找你家追查此事。你是逃不了干係的。你古氏根基深厚,但五行宗的面子,也絕無可能輕易放下。雖然兩家開戰不可能,但捨棄你這個無足輕重的棋子還是很容易的。”
古仲由目中寒光一閃,拋出一枚亮晶晶的玉簡,往蘇琅丟來,淡然說道:
“蘇琅,你現在可以放棄一切幻想了。若是你自裁在此,我還可以承諾今後除了雲天城傳送陣之外,你蘇家的產業我一分不動,保你家室完整。如果你非要冒險一搏,我可難免確保你蘇家子弟周全!”
其實古仲由敢在這裡給他設下埋伏,必然有周全的準備。只是蘇琅心中不信,他憑什麼敢如此?難道真要賭上雲天城古家的前途和他亡命一搏?要知道殺他或許不難,問題是後果。
五行宗一名堂主殞命絕非小事,他又早將此事告知水德院院長金霖,他必然會找古家追究到底!
蘇琅接過手中玉簡,神識往其中一探。他頓時心下一冷,如墜冰窖。他一切都明白了。
玉簡之中是一道密令,竟然是五行宗宗主洪無極親自簽發的。
密令中道:鑑於蘇琅縱容其妻,私自將下宗弟子放入冥穴之中,有暴露冥穴與嬰藏之嫌,證據確鑿,即日起剝奪雲天堂堂主之職,收回雲天堂傳送大陣。而云天城古仲由,貢獻嬰藏地圖、舉報蘇王兩家有功,且修爲已至紫府,在雲天城德高望重,足以服衆,與我宗一貫交好,可聘爲客卿長老。待蘇琅去職之後,暫代雲天堂堂主之職。
雲天堂堂主最重要的職責便是運營這座雲天城傳送大陣。大陣之下就是冥穴,所以堂主還兼有守護冥穴之職。而蘇琅反而是有自家人將外人送到了冥穴裡,這是不可容忍的失職,簡直可以說是監守自盜了。
蘇琅心中冰涼。他想過王姝華密謀奪取翠玉宮那個內門弟子的肉身事發,被人抓住把柄。但他也想過這說穿了只是小事,有水德院院長金霖做後臺,這件事肯定是壓得住的。卻沒有想到王姝華如此大膽,竟然把那些翠玉宮弟子給送到了冥穴裡!
冥穴和嬰藏就是五行宗在雲天城的最大的秘密。此是龍之逆鱗,觸之則死。他頓時後悔當時沒有把王姝華關在家裡,反而是放她回王家肆意妄爲。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放肆到這種地步。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後悔也已經遲了。
密令是昨日凌晨發出,而且水德院院長金霖赫然便是收令人之一。所以他在給金霖傳信的時候,金霖顯然已經知道了此事,只不過對他密而未宣罷了。他已徹底被五行宗上層放棄。
從五行宗的密令來看,宗主洪無極對他的懲戒只不過是剝奪堂主之職,對蘇家也不過是收回傳送陣,並沒有要將他處死。
但他既然已經不再是雲天堂的堂主了,那麼自然也就不再受到五行宗的庇護。而且他如果死在這裡,外面的人絲毫也不會知道。古家更不會自己攬下此事。
從現在開始,一切保命的稻草都已經斷絕。他要獨自爲了生存一戰了。
他也不算是毫無準備。畢竟,能準備的東西,他都準備了。只是相比守株待兔的古仲由,他要吃虧了很多,這是毫無疑問的。
氣海中一股熾熱的離火真氣一騰,他的手心立刻冒出一團明亮奪目的火焰。蘇琅猛然一躍,不退反進,一隻熾熱無比的火焰之爪,直接往古仲由當胸抓去。
到了這裡,恐怕無論怎麼逃跑都是無用的。對方既然將他騙到這裡來,必然佈下了天羅地網。與其自己在網羅中掙扎得半生不死,不如直面自己仇家,生死一搏!
古仲由的修爲也是紫府一氣,兩人的境界在仲伯之間。他雖然沒有勝算,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的。
看到蘇琅並未逃跑,反而直接來殺他,古仲由也是一怔,然後立刻將拂塵一掃。這拂塵猶如一隻墨筆一般,掃過之處,空中猶如作畫一般留下筆濃厚的灰色塵煙。這塵煙瞬間凝實,變成了厚重的花崗岩石塊。
蘇琅一抓而入,這些灰黑的巨大石塊被他所觸之處,皆是化爲熔岩。他這一抓透過了石盾防禦,直抓古仲由的胸口。
古仲由無奈,只得操起拂塵一檔。蘇琅大力擊在拂塵上,一片暴烈的烈火閃過,古仲由往後倒飛而出,穩穩落在地上。他雖然胸前的紅袍上染上了一片焦黑,臉色卻絲毫未變。
“蘇琅,何必非要作困獸之鬥呢?”
兩個黑色的身影在百步之外閃出,赫然又是兩股強大的紫府威壓鋪面而來。
“好,你古家夠絕!爲了對付我區區一個蘇琅,竟然古家三老全都出現了!”蘇琅仰天而笑,將一枚血紅的丹藥丟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