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衝憎恨以前的祁黃,因爲那時的他囂張跋扈,對七玄宗進行了一次又一次地殘忍打壓,給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留下了傷痕,以及心頭的陰影。
所以他們之間,只能成爲仇敵。
但是葉衝現在尊重現在這個祁黃,雖然爲時已晚,但這個傢伙至少有了改變,那就是他對他父親遇難的自責,斂去了他之前跋扈氣焰,也讓他真正成長了起來。
實際上他父親也是咎由自取,只不過終究還是因爲祁黃,才導致這一切提前發生。
葉衝理解他的自責,並且尊重眼前這個,想要爲父報仇的祁黃。
作爲不分出生死,就無法讓另一方心安的敵人,葉衝選擇了與祁黃單打獨鬥。
當然有更好的方法,就像祁黃從前帶着一衆劍奴來毆打他們一樣,這個時候優勢明顯是在七玄宗衆人的身上。
即便他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不會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更會應了那一句話,善惡終有報,因果常循環。
那也會讓這一場生死對決,更早更安穩地落幕。
但是葉衝最終沒有那麼選擇,他之前想好了各種手段,以應對祁黃,因爲他不確定祁黃會使出什麼手段。而現在,祁黃一個人一把劍乾淨利落地就出現了,他也想還給對方一個乾淨利落。
於是他給七玄宗衆人一個眼神,讓他們散去。
這種時候,沒有人會質疑他的決定,只是也難免升起一絲擔憂,但最終,還是珍重地看着他,然後各自退到了一旁。
有一個細節就是,在向後退去的過程中,李輝和魯山都不約而同地護在了水珠兒的身前。
這一切落在祁黃的眼裡,卻又是截然不同了,因爲他沒有這樣貼心的朋友,也沒有這樣關心自己的人了。
以前,至少還有來自父親的關心。
這一刻,他那一雙鷹隼般陰鶩的眼睛,再一次釋放出殘忍的意味來。
然後這一場生死對決,就此拉開了帷幕。
祁黃渾身的修爲,在這一刻提升到了極致,然後不遺餘力地釋放出來。
紫竹林內,陰風乍起!
風聲和着遠處藥峰之上傳來的廝殺聲,像是奏響了一曲血腥殘酷的輓歌。
輓歌響,就有人死。
祁黃長劍高揚,一步踏出,嘭!的一聲,地面似乎都發生了一絲顫動,他腳下的落葉被震得四起,然後被他腳尖升騰的劍意,絞爲粉碎。
他不僅僅是修爲達到了地宮境三重天,連劍意,都變得更加運用自如起來。
黝黑的劍意,如同黑色的烈火,從他的腳尖升起,而後迅速佈滿了他的周身。
而在劍意繚繞之中的祁黃,此刻就如同從九幽地獄爬出來的惡魔,渾身上下充滿了嗜血的氣息。
與此同時,葉衝身上的劍意,也開始升騰,純淨無瑕的白玉底子,佈滿了熾烈得如同鳳凰涅槃的圖騰,像是鎧甲一般,如有實質地附着在他的身上。
日月雙玄兩柄短劍,在他面前震顫嗡鳴,散發着凌厲的氣勢。
他如同站立在陰風怒濤之中的定海神針,衣衫未動,長髮未揚,又如同一顆釘子一般,死死地楔在了原地。
同樣是地宮境三重天,葉衝這一刻,也將自己的所有修爲,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來。
至於祁黃和七玄宗的那些夥伴們會不會感到驚訝,這在此時此刻都無關緊要了。
只見祁黃手持長劍,劃出一道凌厲的光弧,大踏步地向葉衝刺去!
氣勢猛如虎!
葉衝面前的日月雙玄在這一刻瞬間消失,似乎憑空變成了虛無,隱沒了蹤跡。
但是在他全力施展的狀況下,還是隱約能夠聽到,空中響起了類似箭矢劃破長空,與空氣摩擦的聲音。
葉衝的身後,颳起了陣陣烈風。
兩道同樣截然不同的氣機,迎面衝撞,人未至,劍未交,但是風已經亂了。
人在亂風之中。
祁黃在距離葉衝身前七步之時,忽然身形一頓,在原地左搖右晃,幻化出數道殘影,那殘影的形狀扭曲,肉眼難以辨清虛實!
這一刻,劍影首先發出驚呼“雲狄!”
而後所有人都想到了,此時祁黃所展露的,正是雲狄那日在擂臺上使出的身法。
這讓他們震驚之餘,又百思不得其解,也來不及去認真求解。
擺在眼前的就是,祁黃靠着那梭影身法,躲過了葉衝隱沒的日月雙玄的攻擊。
這是祁賢明,費了好大的勁,才從雲狄祖輩哪裡得到的身法武技,也是他留給自己兒子極爲珍貴的財富之一。
而祁黃顯然已經略有小成,作爲天賦公認最佳的少年劍奴,此時使將出來,絲毫不亞於當日擂臺之上的雲狄。
這也出乎了葉衝的意料,日月雙玄隱沒劍身,只能按照既定的軌道運行,而面對使出梭影身法的祁黃,這麼個致勝法寶顯得一無是處。
因爲他也無法辨別祁黃的真身。
而日月雙玄又無法在隱沒的狀態下,改變軌跡。
於是葉衝只能被迫放棄這種手段,下一刻,日月雙玄便帶着陰森和熾烈的光芒,在祁黃不停變化的殘影周圍顯露出來。
這一刻,祁黃的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笑意,他在見識過日月雙玄隱沒的技能之後,早就想到了可以憑藉父親留下的梭影身法來應對。
只不過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現在,看來這種可以出奇制勝的手段,也有其短板。
世上並無萬全法。
這一刻的葉衝,也認識到了這一點,日月雙玄可以出其不意,更適合暗殺,尤其是在面對知曉自己這種手段的對手面前,並不適合這種面對面的較量。
但當下,他來不及去計較這個短板,來不及去想什麼應對之策,因爲對面的祁黃,已經再一次裹挾着狂暴的劍氣,黝黑的劍意濃重得如同化不開的烏雲一般,撲面而來。
葉衝當即運轉驚龍步,嗖嗖嗖帶起一道道殘影,避開了那狂暴席捲而來的劍意,而後他向空中一躍,如雲鶴沖霄。
祁黃緊追不捨,手中長劍過些的劍意,在這一瞬間都凝聚起來,化作一道黑色的劍氣,從劍身上衝襲而出,射向空中的葉衝。
葉衝憑藉驚龍躍身法,在空中穩住了身形,而後飄然轉身,狂風吹起了他的衣衫,吹動了他的長髮,他的眼神,卻猶如雷電一般,精光四射。
只見他迎面對着那射來的黑色劍氣,伸出右手在虛空中做了一個“抓”的手勢,而後手腕滑出一個輕微的弧度。
日月雙玄剎那間浮現在他的眼前,而後化作兩道氣勢無匹的流星,成雙玄劍陣,向着那黑色的劍意橫壓過去!
日月雙玄的光芒,與那黑色的劍意,此消彼長,在這一上一下的二人之間,猶如一座殺機四伏的橋樑。
這一番較量二人彼此都是盡了全力,可謂危機重重,稍有不慎,就有一方立馬墜入失敗的懸崖。
懸崖的下面是死亡!
這一刻,葉衝猛然爆喝一聲,他雙手我在胸前,手中頓時光芒暴漲,一道劍意凝成的長劍,浮現於胸前。
而後葉衝俯身,如離弦之箭,向那雙玄劍陣之中倏然襲去。
當葉衝手中的“長劍”碰上那被雙玄劍陣壓制着的黑色劍意之時,就如同一團火苗,點燃了一掛炮仗。
嘭!嘭!嘭!嘭!嘭!
氣爆之聲不斷炸響,黑色劍意如同一株紫竹一般,被葉衝從上頭一劍劈開。
然後勢如破竹,一路直下!
嘭!嘭!嘭!嘭!
祁黃的劍意節節敗退,他的臉色已經泛起一坨病態的紅暈,目光猶如陷入了瘋魔。
葉衝手中劍意凝成的長劍,也在這不斷的衝撞之中,一點點消耗着。
直到他來到祁黃面前,雙腳終於落地的時候,那一柄長劍,依然只剩下一小團光芒,但那光芒依然熾烈地跳動着,猶如一顆鮮活的心臟。
而祁黃,,這一路的潰敗重創了他的劍意,此時他的眼睛已經成了猩紅色,眼角下正滴着淋漓的鮮血。
如同兩行血淚。
而後他顫抖着擡起手臂,舉劍要向葉衝直劈下去。
葉衝只是伸出手,將手掌中心的那一團劍意光芒,摁進了祁黃的胸膛。
停留在葉衝頭頂的長劍倏然靜止,而後祁黃舉劍的雙臂不停地顫抖,面部扭曲,渾身戰慄不止。
那一團劍意光芒,依然穿透他的胸膛,進入了他的身體之中。
這一刻,葉衝倏然後退一丈有餘。
這一刻,七玄宗那些在守候着的夥伴們,都瞪大了眼睛。
這一刻,祁黃手中的長劍,哐啷一聲落地。
而後,“噗!”得一聲,祁黃的胸口突然爆開,猩紅的血液向四周飆射而出,如同一朵紮根於他胸口的雪蓮,綻放了開來。
祁黃仰面倒在了地上,氣息在此刻靜止。
在血蓮綻放中死去。
他那扭曲的面孔,緩緩恢復原狀,嘴角卻緊緊地抿着,鮮血模糊的眼睛,還兀自睜着,瞳孔已經變得血紅,直愣愣地對視着天空。
像是在彰顯着他的不甘。
葉衝深呼了一口氣,緩緩走上前去,伸手將他的雙眼閉合。
然後他轉身,看向那被這一幕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的七玄宗衆人,平靜開口道:“給他立座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