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蔓也不顧男人極度促狹的目光,兀自跑進了浴室。雙手撐在浴盆上只喘氣。心跳的厲害,簡直快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了。
剛纔真是丟死人了。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擡頭看向鏡子中的女人,即使眼前迷濛一片也可以看到自己的嘴脣已經腫的老高了!還隱隱泛出晶亮的光潔,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昭示着剛纔他們所發生的激烈境況!
啊——
她這下是徹底鬱悶了,這種曖昧的痕跡落在小護士的眼裡。怪不得會掀起那麼大的波瀾!
想到這裡,她擡手打開了水龍頭。調到冷水選項,準備用冷水敷一下。以至於不讓它看起來那麼慘烈。
但她剛把被浸溼的毛巾靠近嘴邊時,動作卻又停住了。
她看了看毛巾,又看了看自己的脣,那一瞬間。竟然有些捨不得。
算了,算了,既然已經這樣了。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乾脆就這麼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世人面前吧。也算是她一個小小的私心了。
這麼想着,她便將毛巾放回原位,臉上懊惱的表情也淡了許多。甚至眉眼微彎。心情在瞬間變的很好。
路蔓換好衣服出去時,小護士已經幫他把藥更換好了,正在牀旁整理用物,見她出來,笑着招呼道:“路小姐,今天天氣不錯,你可以帶復總出去走走,這裡是輪椅,我來教您使用方法。”
有了剛纔的經歷,她有些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疊聲應和道:“哦,好的,謝謝啊。”
說完,就快步走到她旁邊,聽她細細講解輪椅的使用方法,刻意不去看復大少。
但即使她是背對着他站的,還總是覺得有一道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背上,導致她又開始心慌意亂起來,一點兒也沒聽進去小護士所說的注意事項。
“路小姐,您記住了嗎?”
“啊?”她愣了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在問什麼。過了幾秒後才連連點頭,很沒底氣道,“記、記住了。”
小護士明顯不信,忍不住確認道,“真的?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她也不知道此刻爲什麼會如此逞強,可能是爲了不讓男人看出來她剛纔在走神吧,竟然腦子一熱道:“不用了,我全都記住了。”這一次,她的聲音大了些,有些信誓旦旦的意味,但裡面到底有多少實話恐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好的,那就行了。趁着陽光正好,就抓緊時間出去走走吧。”小護士說完這句話就推着治療車出去了,順便輕輕帶上門。
於是,這個不大不小的病房就又只剩下她和他了,本來還算和諧的環境,驟然變得有些奇怪彆扭。
眼底映出女人僵直的背脊,復修遠的眸光閃了閃,脣邊的弧度也慢慢緩了下來,忽而輕輕嘆了口氣,擡手扯住女人微涼的手腕,語氣似無奈似寵溺,“你,就那麼怕我嗎?”
這個小女人腦袋裡到底在裝着什麼,把他當做洪水猛獸,避之不及了?
路蔓一聽,也有些慌了,怕他誤會些什麼,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立即轉身,吶吶道:“沒有,我……”
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性急的男人給一把拽到了牀上,肉、體相碰間,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他不要命了!被這麼重想她給壓一下,還不痛死,況且,他還受着傷啊!
心疼之下,她顫着身子爬起來,聲音抖的不像話,“你……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啊,這麼衝動幹什麼,真是受不了!”說到後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語無倫次的,大大的杏眼中盈滿濃濃擔心。
漸漸地,復大少嘴角牽起一抹淺淺弧度,擡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頭,“別擔心,我沒事,只是想確定一件事。”
聽他說沒事,她懸着的一顆心才慢慢安定了下來,後接收到他的問題,先是愣了幾秒,才微微紅了臉,“什麼事,你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了下來,定定地看着她,狹長的鳳眸裡泛出細細的碎光,看的她心頭一緊,手心不由自主地冒出薄薄的汗珠,任他禁錮住自己的頭顱,一動也不敢動。
好一會兒,男人才繼續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難接近?”
說完這句話,他微微偏過頭去,很好地遮住了眼底那一抹幾不可見的彆扭。不過也只是一瞬,又將回正常的目光對上她的,裡面浮浮沉沉,看不清最真實的情緒。
她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心慌之餘,她緩緩屏起一口氣,鼓勵自己把心底最真實的想法給吐出來,“其實,我覺得……”
聽到她開始回答的聲音,一向泰山崩於前都不改面色的復大少都開始緊張起來,脣角緊抿成一道僵直的線條,也不去打斷她略微顫抖的聲線,第一次就這耐心等待着。
“我覺得你不是那麼冷血心腸的。”
這算是什麼回答?男人微微皺眉,卻沒有直接打斷,只是稍稍使力,將她軟絨絨的頭顱壓得向自己靠近,直到完全躺在他的胸膛上才停止動作。
聽着男人有力的心跳,路蔓也多了一些坦白的勇氣,繼續開口道:“反而,我發現你很溫暖,卻一直不表現出來,給人的感覺都是冷冷的,可事實並不是如此。只怪我到現在纔有所體會,所以經歷了很多傷心時刻,也自怨自艾了很久。到最後,才發現自己是有多蠢……”說到後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就像是一下子把心裡話都倒出來,激動的語無倫次。
她不敢去看男人此刻的表情,伴着他有力平穩的心跳,像是豁出去般,閉了閉眼道:“其實,無論怎樣,我都是愛你的。”
雖然她把藏在心底很久卻一直沒機會說的話都一股腦地倒了出來,但是聲音卻小的可憐,彷彿只有她自己能夠聽到。
然而,男人手上的力道驀然加重,幾乎是緊緊將她按在胸膛上,心跳也突然變得不規律起來,卻是什麼話也沒說,就這麼靜靜地半抱着嬌小的女人,脣角微微勾起。
這時,陽光靜好,暖暖照在相偎的兩人身上,浮起一抹清淺的金光。
……
醫院的一處公園處,一個面容秀麗,但渾身裹的嚴嚴實實,小腹隆起的女人正推着一個輪椅緩緩行走着。
而輪椅上的男人也是容顏俊雅,卻和着早冬一般泛出一絲絲的冷意。身上同樣圍密不通風,連脖子處都纏上了層層圍巾,和他本人清雋的形象極不相符。
但一旦推輪椅的女人入鏡,整個畫面就又變得靜謐和諧,引人羨慕。
男人似乎有些怏怏不樂,濃眉緊緊蹙了起來,脣角緊緊抿着,淡聲道:“我不冷,你把圍巾拿下去。”
他堂堂一個a市巨鱷,不但坐上輪椅,還被裹成了一個糉子,招搖過市地走着。這要是被哪家狗雜拍到,還不得分分鐘登上新聞頭條?
別看路蔓平時性子軟軟糯糯,但遇到這種原則性的事情也決不妥協。同時,她也明白態度不能太過強硬了,便刻意柔和了聲音說:“天氣太冷,你傷的有重,萬一染上什麼風寒,可就不得了了,所以還是保暖些好。”
即使她已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但男人還是無法接受以這樣的形象出現。雖然眉頭有鬆動的跡象,但也沒有立刻答應,還是忍不住說:“那你把圍巾拿掉,熱死。”
“不拿,風都是從脖子裡鑽進去的。拿掉就起不到任何作用、會功虧一簣的。”
“拿掉,回去。”
“不拿,你需要曬太陽。”
“不需要,回去。”
一聽這話,路蔓的犟脾氣也上來了,推着輪椅的腳步驟然變快,揚了聲音道:“復修遠,你別任性!”
可這話一出口,她就自知失言,心裡暗暗懊悔。這下,她算是“以上犯下”了,完蛋完蛋。
然而,耳朵並沒有傳進男人的怒喝,而是有一陣低低的笑聲刺激了她的大腦。
“哈,蔓蔓,這下,我才真正確定你不怕我。”
他的聲音很輕,卻夾雜着令她心動的醇厚,低低沉沉,攪亂了她的心湖,禁不住腳步停在原地,竟然一下子忘了繼續行走。
良久,她嘟了嘴,露出一抹獨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憨態,低叫道:“復修遠,你又給我設套。”
聽到她幾乎類似撒嬌的聲音,復大少忍不住轉過頭去看,卻不小心觸到了她那波光瀲灩的目光,不由心中一跳,剛想說些什麼,卻被一道突然出現的男音給打斷了,“哈,修遠,我原本還在擔心你呢,現在看來是不需要了。”
話音落下,不遠處的草木掩映中出現一抹修長的人影,脣邊含笑,赫然是那沈琛!
路蔓沒有多大的感覺,心裡下意識地把他們歸類爲好兄弟,靜靜看他朝他們靠近。
但是,那一刻,一雙溫熱的大手卻突然覆上了她握在椅背上的手,還輕輕拍了兩下,似乎在暗示着什麼。
她不由皺眉,聯想起上一次沈琛突然來訪的奇怪言行舉止,又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沈琛,不由自主地開始戒備起來,捏緊了冰涼的椅背,做出一副防禦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