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機械的女聲,我的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氣憤,難堪,委屈。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生日有所期待,甚至還恬不知恥地計劃着在今天能夠發生點什麼。然而現實卻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
看着滿桌子的物件發呆,滿桌子的精緻菜餚,唯美的蠟燭還有散發着香甜氣息的蛋糕,心裡長了草似的一片荒蕪,孤獨地只感覺的到冷。
窗戶沒關,冰涼的風捲起窗簾吹到我身上,我坐在桌邊,一動不動。
恍惚間,時間好像倒退到了十年前,也是這樣的晚上,年幼的我對着一桌子的菜、點着蠟燭的蛋糕和長壽麪發呆。鼓着嘴氣悶地想象等會兒哥哥回來我要怎麼罵他。
然而沒有,我等了他十年,他也沒有回來。
我將戴在頭上的彩帽拿了下來,慘淡地扯了扯嘴角。披了件衣服才重新坐下,點燃了蛋糕上的蠟燭,雙手合十許了願望。
我本以爲這次的生日會有所差別,至少我該許個不一樣的願望,但當雙手交握的那一瞬間,我心裡仍是響起了一個聲音,那聲音說:“希望我早日找到我哥哥簡蕭亞,最好是明天就忽然出現在我面前。”
十年如一日,我並沒有什麼過多的奢望。
睜開眼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莫名地心痛,痛得我渾身抑制不住地發抖,前些日子的幸福甜蜜簡直像是我的夢境。所以在我最需要陪伴的時候,依然只有我自己一個人。
唱着不在調上的生日歌,許着也許根本實現不了的願望,我像是被打回原形的妖精,製作的畫皮再美麗,也始終只是好看的表象,脆弱的一戳就破。
眼前越來越模糊,喉頭像梗着跟刺一樣,痠痛難忍。電話瘋了似的響,我渾身一震,眼淚“啪嗒”一聲,掉進了碗裡。
“喂,喂,你好……”我吸了吸鼻子,仰着頭讓眼淚倒回去,笑着問道,“請問是誰,有什麼事麼?”
對面的人嘆了口氣,許久才低低喊了我一聲:“小芽,是我……”
儘管他裝作若無其事,但是我依然能從那略帶着顫音的嘆息裡聽出他的痛苦。
我捏着電話,連眼淚的都忘了流。我不言語,對方也不說話,尷尬一下子蔓延開來,攀上我的心頭,抓撓般的刺痛。
“小芽,你過的好麼?”最終還是簡雲揚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地發緊,“我聽說,你和宋家的長孫,訂婚了?”
我茫然地抹了抹眼淚,語氣輕鬆無比:“是啊,有兩個月了吧,對了,你結婚我都還沒恭喜你。”
簡雲揚的呼吸明顯一滯,半晌沒有說話。
“有別的事麼?”我緊緊攥着拳頭,平靜地問他,“沒事我掛電話了哦?國際長途蠻貴的。”
簡雲揚急急地喊了聲我的名字,打斷了我掛電話的動作,我拿着電話等他繼續說,但是他又開始沉默了。
“你,是不是,因爲和我賭氣,才和宋易澋訂婚的?”過了半晌,他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心中疑問,我能由他吞吐的語氣想到他戚艾的神情。
我沒有回答他。是麼?不是麼?我也有點分不清楚了。
當初我求着宋易澋和我訂婚,的確是在簡雲揚的消息傳來之後。但是想到宋易澋,我又開始猶豫。
“小芽,你怎麼這麼傻,你爲什麼要同意?”簡雲揚的語氣實在太過悲傷,讓我懷疑他是不是哭了,“如果非有一個人要犧牲自己的人生才能拯救簡家的話,我希望是我,所以我結婚了,可是你,你爲什麼要答應宋易澋?”
想到他有可能用從未有過的悲苦表情說出這段話,我就莫名的難過。可是,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即便簡雲揚在悲苦,即便我再難過,又有什麼用呢?
“小芽,你答應我,千萬不要勉強自己,你們只是訂婚,並不具法律效益,如果真的不喜歡他,就不要和他在一起。”簡雲揚鄭重地說道:“後果由哥哥承擔!”
他停頓了片刻,自嘲地道:“哥哥曾經信誓旦旦地說要照顧你,但是哥哥並沒有做好,那個時候,你知道我……”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緊張地打斷了他的話:“你知道?你看到了?!”
“是,我看到了,你給我的那封信和之後的整個過程,我全都看到了。”簡雲揚的聲音有着沉痛的決絕,“我當時就坐在紫藤花架的鞦韆上,你們說了什麼,我全都聽的一清二楚,可是……”
“住口!別說了……”我歇斯底里地朝他尖叫,“你既然知道,你當初爲什麼還要這樣對我,看着我越陷越深你難道好受麼?你既然都知道,你爲什麼還要瞞着我跑到國外去,你……”
我說不下去了,緊緊地攥在拳頭,目眥欲裂。
“小芽,你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麼?”簡雲揚哽咽着說道,“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要是我早點告訴你,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一樣的……”我的聲音難得冷硬起來,一字一頓,帶着幾乎嗜血的殘忍,就像赤腳走在刀尖上,每走一步都鮮血淋漓,“哥哥,是一樣的。”
“你我之間,不是早說晚說的問題。你還不明白麼?你看,不過短短兩個月,你身邊有劉純,我有宋易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後悔也沒用。”
我嘆了口氣,說出來反倒覺得輕鬆,就像英勇赴死的烈士,死前總要怕的渾身顫抖,但當遭受完一切之後,反而覺得是解脫。
這下子簡雲揚呼吸都帶上了些慘痛的味道,我的眼淚瞬間滑落。
“小芽,對不起,無論是簡家曾經對你做的,還是現在對你做的,對不起。”過了半晌,簡雲揚似乎依舊無法平靜,長長地舒了口顫抖的氣,如是說道,“小芽,你就是個傻孩子,傻的令我心疼。”
我抹了抹眼淚,苦笑着道,“這種時候就不要再說這種情話了好不好?”
簡雲揚一愣,哈哈地笑起來,“好,從今以後,我努力當一個好哥哥。”
一開始我還能忍受這種凌遲般的痛苦,可聽到這裡,再也抑制不住地蹲下了身,我很疼,疼得無力支撐住我的站立。
我必須死死咬住脣,才能讓自己不哭出聲來,眼淚模糊了雙眼,我抹了一遍又一遍,卻怎麼都擦不乾淨似的,堆了一層又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