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哲、仙妮爾、摩信科等人興致勃勃的站在中心廣場上,高聲談論着什麼,這是一場真正的勝利,其意義遠遠超過獵殺了幾隻魔獸、收穫了幾顆魔晶,除了仙妮爾還能保持沉靜之外,其餘人都有些喜形於『色』了,尤其是摩信科,說話要大聲說,笑要大聲笑,愈發顯得狂放了。
韓進和那個囚犯一前一後,向中心廣場走去,那囚犯已經簡單的洗了個澡,又換了一身衣服,氣質變得精神多了,只是頭髮和鬍子還略有些蓬『亂』,韓進可沒時間陪人去理髮,再說這時候也找不到理髮匠。
“哈,拉斐爾,你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摩信科大聲叫道。
聽了摩信科的話,雷哲也回頭看去,然後便彷彿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身形猛地一震,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目不轉睛的看着那個囚犯,嘴脣也在不停的顫抖着,好半晌才試探『性』的叫道:“先……先生?”
“你長大了。”那囚犯用一種很柔和的語氣說道:“我差一點沒有認出你。”
只在瞬間,雷哲的眼眶就變得溼潤了,他疾走幾步,似乎想撲過去,卻又勉強控制住自己,單膝跪倒在地:“先生,總算……總算看到您了!”雷哲的手青筋暴起,死死的扣着泥土,他的雙臂還有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着。
雷哲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他再年輕幾歲,如果他沒有城府,此刻肯定會放聲嚎哭的。
周圍鴉雀無聲,連周圍那些興高采烈的士兵們也都呆住了,雷哲可是他們的主帥,到底是什麼人,能承受他的跪拜?!
“堅強一些,周圍這麼多人看着你呢。”那囚犯緩緩說道,隨後俯下身,用手攙住雷哲的雙臂,把雷哲扶了起來,凝視了雷哲片刻,長嘆道:“孩子,對不起,我已經知道你父親的事情,真的對不起,是我害了他。”
“不,先生……”
“聽我說。”那囚犯輕輕打斷了雷哲的話:“在我離開你們的時候,我就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你父親是一個純粹的騎士,他太天真、太善良了……如果沒有我,你父親會一直生活在那個小山村裡,我不敢保證他的生活有多麼好,但至少他會很快樂,怪我,是我把他推到了這個險惡的世界上。”
“不是的,先生!”雷哲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了,晶瑩的淚光順着臉腮滾滾留下:“我父親去世前說……”
“格瓦拉?”一聲尖叫極其突兀的響了起來。
那囚犯一愣,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仙妮爾再沒有懷疑了,她倒退兩步,反手摘下長弓,烏黑『色』的箭矢已遙遙指向那囚犯的眉心。
“仙妮爾,不要!”雷哲上前一步,擋在那囚犯身前。
“仙妮爾,你瘋了!”摩信科急忙去抓仙妮爾手中的長弓。
“滾開!”仙妮爾厲聲喝道。
摩信科不由一呆,相識已經一年了,他從來沒見到這樣的仙妮爾,那雙翠『色』欲滴的大眼睛裡,噴涌着瘋狂的、極其危險的光芒,縱使隔着面具,也能看到仙妮爾臉頰上的肌肉在不停搐動着,他甚至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再往前走一步,仙妮爾會毫不猶豫的向他出手。
韓進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仙妮爾背後,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仙妮爾,低聲喝道:“仙妮爾,你幹什麼?有話好好說!”
仙妮爾驀然化身成一隻母豹,使出渾身力氣掙扎着,用手去抓、用腳去踢、用牙去咬,只幾下便把韓進雙臂上的衣物撕扯得破碎不堪,還留下了道道血痕。
韓進不敢鬆手,看仙妮爾那樣子,肯定會發動進攻,而雷哲又擋在前面,他絕不希望看到悲劇發生。
摩信科鬆了一口氣,拔出長劍,擋住了雷哲,還向後揮手,示意雷哲他們快點離開。
仙妮爾還剩下一些理智,否則她早就用弓弦去割韓進的雙手了,但這殘餘的理智卻讓她更加痛苦,掙扎了片刻,仙妮爾軟軟靠在韓進懷中,用一種虛脫般的聲音說道:“你知道他是誰麼?”
韓進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着,周圍的其他人也在等待着答案。
“他是卡薩領主的弟弟,龍騎士格瓦拉!你知道有多少精靈慘死在他手裡麼?他是一個雙手沾滿了血腥的屠夫!!”仙妮爾近乎呻『吟』般嘆了口氣:“拉斐爾,放開我,否則我永遠都會恨你的!”
雖然仙妮爾說話的聲音很低,但周圍已經安靜到了極點,因爲大家都想知道答案,仙妮爾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現在答案出來了,氣氛卻比剛纔更加安靜,龍騎士意味着什麼?這個大陸真真正正的超階強者,想成爲龍騎士,首先要具備降服巨龍的實力,這是容不得半分虛假的,相比較之下,那兇猛絕倫的血腥騎士傑拉爾德,根本不足爲道,就連塔拉夏羣山東北這一區域的兩大霸主,扎古內德和迪斯馬克,也不過是十一階強者!
韓進呆住了,仙妮爾趁機一扭身,從韓進懷中掙了出來,不過韓進的神打術絕不是浪得虛名的,他反應極快,探手抓住仙妮爾的肩膀,一拉一抱,又把仙妮爾摟在懷中,唯一的區別在於,剛纔他是從後面抱住了仙妮爾,現在是兩個人面面相對。
“你冷靜些好不好!?”韓進喝道。他現在感到極度緊張,並不是怕仙妮爾攻擊對方,而是擔心仙妮爾受到傷害,經過接觸,他知道那囚犯的『性』格很獨特,令人琢磨不透,已經聊過不少了,但他始終無法做出評斷,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你……”仙妮爾又急又怒,幾乎要昏過去了。
“聽我說幾句話好不好?”那囚犯拍了拍摩信科的肩膀,示意摩信科讓開,摩信科有些遲疑,他和韓進一樣,現在是擔心仙妮爾受到傷害了,但轉念一想,如果一位龍騎士想要傷害誰,一個小小的七階鬥士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也就乖乖退到了一邊。
“你是來自野柳城的精靈吧?”那囚犯輕嘆了一聲:“我承認,我確實傷害過一些精靈,但那是戰爭,該死的戰爭!如果你認爲,只要受到了傷害,就有足夠的理由去復仇,那麼我的理由比你更充分,銀『色』飛馬軍團攻下我的城堡時,把我的家人殺得乾乾淨淨,連一個奴僕都沒有給我留下,我是不是也應該做些什麼呢?”
仙妮爾呆了呆,掙扎的力道突然小了些,剛要開口說什麼,那囚犯已經接道:“你會說,是因爲我以前傷害過精靈,所以你們找我報復,但再往前呢,知不知道我的哥哥爲什麼痛恨精靈?因爲在我們很小的時候,我們的父親接待一些商人,結果遭受到精靈的襲擊,他們說我父親是捕奴隊的商人。”
“你有理由殺我,我也有理由殺你,不是麼?呵呵……雙手沾滿了血腥的屠夫?”那囚犯頓了頓:“在你用‘屠夫’去形容別人之前,先想想你們精靈做了些什麼!你們到處攻擊我們的城市,是的,你們只殺反抗者,但你們燒光我們的房屋和糧食,毀掉我們的農田,你們走過之後,那裡只會剩下一片廢墟!有多少人是靠着吃草根、吃樹皮、甚至是吃人才活下來的?!我的哥哥戰敗之後,各個城市的人口已經不足原來的三分之一,能回答我麼?他們是被誰殺死的?!”
“那是……戰爭。”仙妮爾用一種艱澀的語氣回答道。
“是啊,那是戰爭,我剛纔也說了,是該死的戰爭。”那囚犯笑了起來:“你恨我、你想殺我,我可以給你機會,但不要把自己放在正義的那一邊,更不要把自己當成一個審判者,如果你的手上沾染過其他生命的鮮血,你就再沒有資格去審判別人了。”
“我憎惡黑暗,但我更憎惡光明,因爲光明往往是那些自以爲是的正義者們拼命鼓吹出來的,根本經受不起考驗,輕輕一碰就會象氣泡一樣碎掉了。”那囚犯的眼中充滿了一種譏誚的笑意:“還有,我建議你,不要讓朋友們爲難,對他們這些年輕人來說,友情纔是最珍貴的!我也有過年輕的時候,我可以理解他們。”他沒有說謊,龍騎士格瓦拉是一個行走在黑暗與光明邊緣的人,特立而獨行,韓進救了他,他並沒有表示什麼,但這不代表他不重視韓進,加上有雷哲的原因,他才勉爲其難的說上幾句話,否則,他絕不會爲自己所謂的罪行解釋,哪怕是半個字!何況,對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精靈。
仙妮爾只感到渾身發軟,她剛纔不顧一切的想要爲那些慘死的精靈們報仇,確實是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至高點上,並且希望得到韓進等人的理解,但那囚犯的談吐很無情,毫不猶豫的剝去仙妮爾道德的光環,當然,他也剝去了自己的,這讓仙妮爾感到很茫然,至少,在仙妮爾無法爲自己的族人們找到一個恰當的理由之前,她已鼓不起報仇的勇氣了。
“雷哲,和我四處走走吧,已經很長時間沒人陪我聊天了。”那囚犯不再看仙妮爾了,轉身向廣場後方走去。
“好的,先生。”雷哲看了仙妮爾一眼,急忙跟在那囚犯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