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進搖搖晃晃走上前,一頭撲倒在賈裡德的屍體上,那如噴泉般涌出的鮮血,一點點滋潤着接近油盡燈枯的韓進。
元能耗盡,韓進已累得連眼皮都睜不開,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麼睡過去,如此拼命,就是爲了汲取能量,巨龍終於倒下了,剩最後一步,怎麼也要堅持下去。
韓進把巨龍誘出老遠,這邊的戰鬥並沒有驚動圍城的精靈,其實,就算驚動了,精靈們也無法趕過來支援,因爲迪斯馬克絕不是一個廢物,所以輕視他的人都會品嚐到苦果!
遭受韓進的騷擾後,精靈們剛剛平靜下來,一股股陰森森的氣流便從聖冠城中涌出,吹進了精靈的營地。
如果韓進看到第一幕,會在第一時間判斷出那是什麼,鬼!數以千萬計的厲鬼!
這個世界本沒有鬼,而死靈.法師利用屍體製作出來的,是幽魂。
準確的說,幽魂有自己的形體,也.有形跡,還擁有近乎免疫物理傷害的能力,想有效的攻擊幽魂,必須使用魔法和鬥氣,理論上,一隻幽魂便可以殺光大陸上所有的普通人。
和韓進印象中的厲鬼相比,幽.魂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記憶,象傀儡一般笨拙,毫無智力可言,攻擊手段單調,隨便出來個高階職業者,就能象捏死螞蟻一般幹掉大批幽魂。
但厲鬼就不一樣了,常規攻擊手段根本無法產生.效果,能傷害厲鬼的,除了韓進這個特例之外,也只剩祭司了,而且厲鬼擁有生前所有的記憶,這意味着它們也擁有一定的智力。
韓進在孤崖城中殺掉了克倫威爾,結果克倫威爾.轉化成一隻厲鬼,非常不幸,當時韓進的實力並不算很強,但說到抓鬼的手段,這世上沒有任何強者能與他相比,最後克倫威爾被扔到噬魂珠裡,成了哈雷的玩具。
在那股陰森森的氣流涌入營地之前,軍隊的統.帥普魯登斯,聯合元老院的首席大長老安普杜拉,還有莉迪亞等強者,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但他們無法感應出那到底是什麼!
一股股冷得滲.入骨髓的氣流在營地中瀰漫開來,一個又一個精靈從睡夢中驚醒,他們只感覺到頭皮發炸、汗毛直豎,好似周圍有極其兇惡的東西在盯着他們一樣,但又什麼都看不到。
其實厲鬼很難對普通生命造成傷害,在這方面,它們遠不如幽魂,只要能穩住情緒,保持鎮定,張牙舞爪的厲鬼再兇惡,也只能抱憾而歸。
但精靈不懂這些,他們毛骨悚然、他們恐懼,縱使相互抱成一團,也沒辦法舒緩那種滲入靈魂深處的冷,心神恍惚,自然給了厲鬼可乘之機。
終於,有一個精靈被厲鬼控制了,海藍色的眼睛逐漸變成了淡綠色,他突然抓住身邊夥伴的頭髮,一口便咬在了肩膀上,狀如瘋虎。
其餘的精靈們被嚇得魂飛魄散,心神更加混亂了,接着一個又一個精靈變成了瘋子,毫無理智的攻擊着身邊的夥伴,而且這不是個別現象,在一座座營帳中,在一個個角落裡,都上演着同樣的故事,整座大營,全面崩潰!
當然,普魯登斯等精靈什麼事都沒有,實力越強,意志越堅韌,根本不可能被厲鬼控制。
在局勢越來越混亂時,普魯登斯下達了一個極爲愚蠢的命令,他允許精靈們自由攻擊那些失去理智的夥伴,實際上,他們只要把夥伴擊暈就可以了,或者想辦法拖時間,等到東方發亮,混亂就會消失,但普魯登斯不懂這些,他下的是格殺令!
聖冠城的城門全部開啓,迪斯馬克親自率領大軍殺出了城,雙方陷入混戰中,一方不受任何干擾,一方已經變成了驚弓之鳥,結果可想而知,普魯登斯率軍退出幾十裡,而迪斯馬克在綠龍趕到之前,已迅速撤回城中。
從圍城戰爆發到現在,只過了一天一夜,精靈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不過,普魯登斯一共集結了十幾萬軍隊,他有實力再次發動戰鬥,但精靈的士氣已經降到了最低點,攻城的慘重損失,韓進的襲擾,迪斯馬克的,這些在精靈們心中留下了濃濃的陰影,何況,在沒有弄清迪斯馬克的手段之前,普魯登斯哪裡有勇氣再次發動進攻?!而且,他也不可能弄得清楚。
普魯登斯憤怒而沮喪,而迪斯馬克卻在放聲狂笑,他認爲自己已經有了統一大陸的力量,因爲他握着一張戰無不勝的王牌。
不過,迪斯馬克笑得太早了一些,如果他知道了韓進的來歷,也許會失聲慟哭,就像一隻歷盡千辛萬苦終於修煉成精的老鼠得意洋洋的鑽出洞口,卻發現外面站着千年貓妖,這純粹是命運的惡作劇!迪斯馬克緊握的王牌,對韓進來說根本就是一盤香甜可口的點心,只可惜韓進把目標放在巨龍身上,暫時錯過了大快朵頤的機會,僅僅是暫時!
哈雷卻在戰神號上急得團團轉,他是噬魂珠的鬼靈,又從韓進那裡學到了一些法門,他和韓進一樣清楚那是什麼,補品啊……絕好的補品啊!但是補品的數量太多了,冒然闖下去,他不但得不到好處,反而可能被補品們撕成碎片。而且他是戰神號的臨時船長,除了韓進和他之外,再無人能操縱戰神號,把戰神號扔着不管去進補,萬一出了點差錯,就算補品們沒有把他撕碎,韓進回來也會要他的命,他很清楚,韓進保留了他的意識是一種什麼樣的恩惠。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時候,韓進緩緩站起身,這隻巨龍的實力比不上前一隻,他一共汲取了近二十玄的元能,這也算是獲得了輝煌的戰果,如果再幹掉一隻巨龍,他就可以用那七顆空間魔晶製作大陣了。
韓進大步走到龍頭前,揮動青芒,接連劈出十幾劍,斬開了巨龍的頭骨,從裡面挖出了一塊臉盆大小的魔晶,收入空間戒指,隨後身形向下沉去,他需要找一處安靜的地方恢復元能,戰神號是一個好選擇,但天色馬上就要放亮了,他又不會隱身術,冒然回去很可能暴露戰神號的方位,精靈們的視力非常好,營中也不乏強者,當然,韓進並不知道迪斯馬克已經毀掉了精靈的大營。
日升日落,轉眼過了三天,這也算是撒手掌櫃的好處,戰神號上有哈雷、霍根和多明妮,軍隊中有格瓦拉、郎寧、蓋爾總管他們,他很放心,不會被外物牽扯太多的精力。
升出地面,望着清朗蔚藍的天空,韓進忍不住發出清嘯聲,心境獲得突破,隨後便獲得大量元能補充,不得不承認,他的運氣確實不錯,一種充實、喜樂的感覺流轉全身,但這絕不是情緒上的波動,而是一種真正的境界!
時間不長,韓進已出現在聖冠城附近,讓他驚訝的是,那一望無際的連營莫名的消失了,只留下遍地的狼藉,城外有萬餘名士兵在忙碌着,因爲精靈們留下的東西太多了,他們已經幹了三天,竟然還是沒有清理乾淨。不時有成隊的銀色飛馬向這裡接近,然後在附近徘徊着,迪斯馬克的士兵好似已經習慣了,根本不搭理那些精靈,繼續幹着自己的活,而精靈們也沒有發動攻擊,只是停留在外圍觀察着。
怎麼回事?迪斯馬克已經打退了精靈的進攻??韓進不由皺起眉,根據哈雷的介紹,迪斯馬克應該處在下風纔是,而且精靈們擁有十幾只巨龍,迪斯馬克不可能獲得勝利,最多是拖延時間,儘量拖到冬季來臨,難道……精靈主動撤退了?普魯登斯想把迪斯馬克誘出聖冠城?
就在韓進觀察的時間裡,一隊飛馬戰士已經發現了矮山上的韓進,加速向這個地方飛來,韓進懶得和那些精靈發生衝突,雖然他現在極度憎惡精靈,但這不代表他要親手一個個的去殺。
片刻,韓進出現在聖冠城的一條死巷中,脫下染滿龍血的長袍,換上一襲嶄新的白色魔法袍,韓進緩步走出了小巷。
聖冠城是一座富庶的城市,人口數量自然也非常多,街上店鋪林立,到處都是行人,而且大多數人的神色都是喜氣洋洋的,韓進混在人流中,一邊走一邊四處觀察着。
前方突然發生了一陣騷動,行人們也紛紛停下腳步,韓進也停在那裡,時間不長,一隊士兵押解着數百個精靈走了過來。
因爲俘虜了很多精靈,城中的煉金術士們來不及製作那麼多鐐銬,庫存的早就用完了,所以迪斯馬克的士兵採用了一種殘忍而又野蠻的方法,直接割斷俘虜們手腕和肩膀處的筋脈,失去了雙手,精靈們就失去了戰鬥力,而且士兵還用長索捆住精靈們的一隻腳,連成長串,這樣他們根本不可能逃走。傷口倒是經過鍊金藥劑簡單的處理,筋脈有機會癒合,但精靈們再也拿不起重物了。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精靈戰俘只有一種用途,成爲奴,不止是人類喜歡,其他種族也喜歡,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麼……
精靈俘虜們越走越近,各個都是衣衫襤褸,各個都是雙眼無神,和兩側的行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的肩膀和手腕上的傷口剛剛結疤,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哪個精靈走得稍慢一點,拖累了整隊的速度,士兵手中的鞭子就會毫不留情的抽打下去。
和扎古內德相比,迪斯馬克的統治手段顯得很寬鬆,兩側的行人們並不畏懼軍人,還在那裡津津有味的談論着,有幾個小孩子從人羣中鑽出來,用手中的石頭投打着精靈,人羣發出鬨笑聲,大人們不管,士兵們也不管,都笑嘻嘻的看熱鬧。
有一個大漢跨上前,附耳在那些孩子們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那幫孩子尖叫着衝過去,抓住一個女性精靈的袍子,用力撕扯着,那袍子已經破爛不堪了,幾下就被扯了下來,接着孩子們轉而把目標轉移到紗裙上,那精靈急得左躲右閃,但她的雙臂根本不受控制,身邊又到處都是跳躍的小手,根本躲不開,嗤啦一聲,紗裙也被扯壞了。
那精靈大急,擡起唯一能活動的腳,把一個小孩子踢倒在地,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的處境,怕激起士兵們的惱怒,根本沒有使力氣,但她踢的畢竟是小孩子,小孩子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就坐在那裡放聲大哭起來。
負責押送俘虜的士兵們勃然大怒,一起圍上前,揮動鞭子用力抽打着那精靈,那精靈慘叫幾聲,失去了平衡,一頭栽倒在地,但士兵們並沒有放過她,繼續抽打着。
看到同伴的慘狀,其餘的精靈們都憤怒了,紛紛向這邊涌來,就在這時,一聲大喝傳來:“你們在幹什麼?!”
隨着喝聲,十幾個騎士從長街的另一端衝了過來,爲首的騎士身穿黝黑色重鎧,把他整個身體還有臉全部包在裡面,根本看不到他的長相,右手倒提着一柄黑紅色的戰槍。韓進認識對方,迪斯馬克座下的第一戰將,血腥騎士傑拉爾德。第一次看到傑拉爾德時,對韓進來說,傑拉爾德是高山仰止的強者,他和摩信科等人、加上海柔爾帶領的黑暗精靈,也不敢冒然發動圍攻,可到了現在,也許只需要一招,韓進就能把傑拉爾德當場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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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滿三年的時間,韓進的實力變得如此強大,完全可以用‘進步神速’來形容了!
“將軍!”負責押送俘虜的士兵們急忙跪倒在地。
傑拉爾德居高臨下,冷冷的說道:“怎麼回事?”他的聲音很奇怪,象金屬在嘶叫,沙啞而又尖利,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將軍,這個精靈襲擊我們的平民!”一個士兵壯着膽子回道。
傑拉爾德看了那小孩子一眼,小孩子早就停止了哭泣,血腥騎士之名,不但能止小兒夜啼,日啼也一樣。
“讓她起來,繼續走,別耽誤時間。”傑拉爾德揮了揮手。
“是,將軍。”那士兵一邊應答,一邊伸出手,抓住了那精靈的頭髮,試圖把那精靈拎起來。
可憐的精靈不知道捱了多少鞭子、捱了多少腳,早就接近昏厥了,士兵剛一鬆手,她又軟軟的倒在地上。
傑拉爾德皺了皺眉,手中黑紅色的戰槍如閃電般刺了出去,正刺中那精靈的膝蓋,血花飛濺,那精靈的腿從膝蓋處斷開了,就象刀切的一般,她發出一聲慘叫,接着便暈厥過去。
小孩子們哇地一聲散開了,坐在地上的小孩也連滾帶爬的擠入人羣中,那出壞主意的大漢怯怯的縮了回去,其實他只是想飽飽眼福,而傑拉爾德的手段太偏激,不是一般人能欣賞的。
“繼續走!”傑拉爾德收回戰槍。
士兵們驅趕着俘虜繼續向前走,那半截血淋淋的小腿猶被綁在繩索上,跟隨精靈們一起前行,而精靈們之間的騷動也奇蹟般的消失了,他們知道傑拉爾德是個什麼樣的人,再拖延時間的話,也許傑拉爾德會把他們全部殺光。
韓進靜靜的看着面前發生的場景,心中掀不起任何漣漪。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如果仙妮爾還陪伴在他身邊,他早已出手了,就算救不出精靈,至少能懲戒兇徒,在孤崖城中,他和仙妮爾沒少做這種事,仙妮爾是他的妻子,精靈們無疑就是他的孃家人,他當然會幫!
但是,精靈們的態度和動作已經徹底的、無可挽回的傷害到了他,在他眼裡,每一個精靈們都是那麼的令人憎惡,縱使迪斯馬克能大發善心,精靈們也早晚會死在他的手裡。
他的冷漠,完全是精靈族咎由自取的結果!
傑拉爾德剛想催動戰馬,目光猛然停在了韓進身上,怪不得別的,韓進的相貌、氣質都太過出衆了,和行人們那怯怯、略帶恐懼的表情相比,他那冰冷淡漠的姿態格外引人注目。
傑拉爾德突然跳下戰馬,大步走到韓進身前,上下掃視了韓進幾眼,冷冷說道:“魔法師?我怎麼感應不到你的魔力。”
韓進沒料到傑拉爾德會找上自己,他感到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瞟了傑拉爾德一眼,轉身向側方走去。
“慢着!”傑拉爾德伸出戰槍,擋住了韓進的路:“你是什麼人?”
“我只是一個旅人。”韓進輕聲說道:“別來煩我。”前一句話還勉強算是一種解釋,後一句話卻充滿了挑釁的味道,令人難以接受。其實韓進只是在警告傑拉爾德,在他看來,這是很自然的,如果不是想坐山觀虎鬥,如果不是以爲迪斯馬克應該佔據下風,他不可能退避。
傑拉爾德勃然大怒,鬥氣隨之釋放出來,而周圍的人們呼啦一聲向兩側散開,每一個都在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韓進。
韓進突然側過頭,目光落在傑拉爾德身上,嘴角掛着一縷略帶嘲諷的笑意。從不想殺人,到被逼殺人,再到主動殺人,這是一種殘忍的成長,如果傑拉爾德不知好歹,他一點不介意立即剝奪對方的生命。
仇恨、痛苦、力量,這三者都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而韓進全都具備了,如果格瓦拉等人在這裡,瞭解了韓進此刻的心態,都會感覺到韓進的陌生!
傑拉爾德猛然想起了什麼,戰槍一點點的垂了下來,而韓進再沒有理會傑拉爾德,一步步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