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賓和莉迪亞相繼消失後,留下衆人面面相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本來是一樁好事,但結果卻讓大家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並且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還是韓進,讓衆人想責怪都無從開口。
雖然嘴上不能說什麼,但看一看還是可以的,於是大家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韓進身上。
“你們不用這樣看着我吧。”韓進聳了聳肩,懶洋洋的說道,“這種事情,如果始終沒人挑明的話,估計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老死那一天也不會發生什麼改變。”
“那你總該給他們點時間,這麼突兀的說出來,莉迪亞很難承受得住的。”格瓦拉乾咳了一聲,開口說道,在場的人中也就他有資格說上韓進兩句了。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短麼?我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啊,實在是忍不住了。”韓進微笑道。
“呵呵,沒看出來,你居然能說出那樣優美的詩句。”安琦艾爾笑道。
“我一直是個才華橫溢的人。”韓進笑眯眯的看着安琦艾爾:”現在才懂得欣賞我?”
“你……”安琦艾爾多少有些尷尬,這句話她無法回答,不管是否認還是承認,都會造成曖昧的氛圍。
“安琦艾爾……”韓進的眼神飄忽不定,又輕聲說道:“鎮定,你一定要鎮定!”
“什麼?”安琦艾爾有些不懂。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敲響了,扣動聲很有節奏,給人一種慢條斯理的感覺。
安琦艾爾臉色微變,急忙正襟危坐。
“進來。”格瓦拉道。
房門被推開了,所羅門緩步走了進來,目光一掃,笑道:“拉斐爾,想找到你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教宗大人,您也是來找他的麼?這位是……”所羅門的視線落在了安琦艾爾身上。
“我來介紹一下。”韓進道:“這位是冰霜巨龍安琦艾爾大人。”
“原來是冰霜之主,您好,久仰大名了。”所羅門微微彎了彎腰。
“是所羅門大公爵吧……您好。”安琦艾爾雖然一臉的不苟言笑,拒人於千里之外,但還是欠了欠身。
格瓦拉和傑狄斯都屬於成精的角色,他們立即意識到安琦艾爾的反常,不由露出了錯愕之色。
“公爵大人,找我有什麼事?”韓進道。
“也沒什麼。”所羅門頓了頓:“蒂法妮已經到聖冠城了,你看……”
同樣是找韓進要人,但所羅門的手段要比高賓高明,高賓是擺出大舅哥的架勢,強逼韓進把人交出來,而所羅門卻把雅琳娜的母親推到臺前,雅琳娜馬上就要正式出嫁了,母女之間肯定有很多悄悄話,至於能不能放雅琳娜回來、讓母女倆短暫的團聚一下,你自己看着辦吧。
“雅琳娜的修煉正處在一個關鍵的階段。”韓進爲難的皺起了眉:“還是等晚上吧……”
“哦?”所羅門話鋒突然一轉:“其實蒂法妮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想自己的女兒了,呵呵……不急的,只要在婚慶之前,讓她們母女倆聚一聚就好。”身爲父親,他和蒂法妮一樣深愛着自己的子女,不要說優秀的雅琳娜,連那不成器的嫡長子,他也屢屢容忍,一次次給對方改正的機會。
不過,所羅門的層次畢竟和蒂法妮不同,他不會因爲感情的羈絆,影響雅琳娜的未來,所以聽到雅琳娜的修煉正處在一個關鍵的階段,便立即改變了想法,只要雅琳娜好,別的都不重要。
高賓四處搜尋着莉迪亞的身影,他的目光有些焦急,也有些柔軟,到了此刻高賓才發現,這許多年來,好像自己的目光一直以來都沒有在莉迪亞的身上做過停留。莉迪亞原來長的是什麼樣子?高賓居然已經想不起來了,記憶中莉迪亞只是一個可以交託生命的朋友、戰友,甚至可以說是兄弟,要知道高賓和莉迪亞開玩笑的時候向來都是無所顧忌,似乎忘記了莉迪亞的女姓身份。
這讓高賓愈發的內疚了,他做夢都想不到竟然在自己的身邊還存在着這樣一份感情、這樣一個人,認識莉迪亞有多久了?五十年?還是八十年?或許應該更長吧?自己不過是和一個人類女子在一起二十幾年,就以爲歷盡了悲歡離合,看透了月晴圓缺,殊不知還有一個女人耗費了百年的光陰始終默默的注視着自己,與這份感情比起來,那些一直放不下的東西,真的有想象中那樣沉重嗎?
高賓知道,那道疤痕是莉迪亞心中最大的傷痛,或許對所有女人來說,面頰上有了這樣一道長長的疤痕,都會變得無比自卑,所以即使放肆如高賓,也從來不會拿莉迪亞的容貌來開玩笑,以往在看到戴着面紗的莉迪亞時,高賓心中都會升起一絲憐憫,甚至拿自己追求其他女人的事來逗莉迪亞開心,那時候看起來高賓每次都成功了,因爲每一次莉迪亞都會如他所願的露出開心的笑容。
然而現在回想起以前的那一幕幕,高賓簡直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記耳光,莉迪亞哪裡是真的笑了,只不過是不忍心讓他難堪,才配合着露出笑容的吧。
高賓忽然生起一股衝動,一種想要把那柔弱的身影用力攬入懷中的衝動。
如果有人知道高賓這時心中的想法一定會嚇一跳,莉迪亞怎麼可能和柔弱這兩個字聯繫在一起呢?恐怕換成血腥會更加貼切一些。
可高賓確實是這樣想的,並且他也準備這樣去做了,腳下不自覺的加快了速度。
夜幕逐漸降臨了,莉迪亞已一口氣跑出了幾十裡之外,而她在喋血生涯中練就的能力給高賓、給四處尋找她的精靈們,造成了巨大的困擾,如果莉迪亞不想讓別人找到她,那麼沒有誰能捕抓到她的蹤跡,早在少女時,她便是精靈族中名聲鵲起的優秀獵手了,否則也不可能成爲高賓的副將。
望着越來越黑的天幕,莉迪亞眼中充滿了恐懼、絕望,還有濃濃的灰,到了此刻,她已無法再面對高賓,她的未來比這片天幕更黑暗!
莉迪亞的身體軟軟靠在樹幹上,淚水又一次盈滿眼眶,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哭泣,不是因爲她太軟弱,而是因爲她心中積攢了太多的委屈。
韓進的身影一點點在莉迪亞身後顯出行跡,如果有必要,他的神念甚至可以覆蓋整個世界,莉迪亞可以避開高賓,可以避開精靈們,卻絕無法避開他韓進的追蹤。
莉迪亞似乎感應到什麼,急忙抹去淚水,緩緩轉過頭,看到是韓進,她輕吁了一口氣,又把視線轉移到別處,她不知道自己應該不應該痛恨韓進,徹底撕開她的面具、毀掉她的生活,韓進實在是太殘忍了,但,就這樣在煎熬中走下去,維持着假象,真的是一種幸福麼?
“拉斐爾大人,麻煩您告訴高賓。”莉迪亞輕聲說道:“我沒辦法再幫他了,替我……說一聲對不起吧。”
“好的。”韓進微笑着應道:“你要去哪裡?”
“現在……還不知道。”莉迪亞搖了搖頭。
“不再考慮了?”
“不了。”莉迪亞勉強露出笑意:“就這樣吧,再見!”
韓進隨意掐動了一個法訣,一股無形的勁風突然從平地捲起,涌上高空,只短短几息時間,空中的雲層便被勁風吹散,露出了一輪皎潔的圓月,嫺靜的光芒灑落在林中,讓一切都變得通亮,其中有一束月光變得格外耀眼,正把莉迪亞籠罩在裡面。
“拉斐爾大人,不要勉強我!”莉迪亞輕聲說道,在韓進出現時,她已經有準備了,韓進應該不會輕易放她走,但,她寧願了結自己的生命,也不會聽從韓進的擺佈。
如果有別人在場,肯定會目瞪口呆,因爲莉迪亞臉上的傷疤,正以肉眼可以察覺的速度緩慢縮小着。
“我不會勉強你的,放心。”韓進呵呵笑道,隨後緩步走到一側的潭水邊,低頭凝視着如鏡面一般的水光,突然道:“夜色很美,不是麼?”
“是啊。”莉迪亞漫不經心的應道。
“這是一面充滿魔力的潭水,它可以照出你的心靈,想試試麼?”韓進回頭看向莉迪亞。
“您的玩笑有些無聊。”莉迪亞淡淡的說道。
“相信我,來!”一絲笑意在韓進的臉上綻放。
沒有誰能忽略韓進此刻的魅力,他的笑容如陽光般溫煦,如雲朵般輕柔,莉迪亞有一種不忍拒絕的感覺,她猶豫了一下,緩步走到了潭水旁,視線流傳,從鏡面一般光潔的潭水上掃過,隨後轉向上空,凝視着皎月。
突然,莉迪亞如遭雷擊,身形猛地顫抖了一下,視線一點點從空中移轉,落在了水面上。
韓進提起指尖,輕輕一點,鏡面般的潭水便破碎了,化作一片片閃爍的鱗光。
可以說,韓進太壞了!莉迪亞還沒有看清,水中的影子便隨着盪漾的水紋變得支離破碎,她不由發出驚呼聲:“不要……”
韓進臉上的笑意更濃,但他沒有繼續捉弄莉迪亞,只靜立在那裡。
莉迪亞很久以前就伴隨在高賓身邊了,始終沒有表明自己的心意,是因爲她的臉在一次激戰中留下了可憎的傷疤,所以她自慚形穢,所以她始終默默的看着一個個精靈嘗試接近高賓,每當這個時候,她的心都會躲在一個無人察覺的角落中飲泣,甚至是流血。如果莉迪亞認爲自己配得上高賓,以她的姓格,早就爆發了!
隨着時間的流逝,破碎的鏡面在一點點癒合着,莉迪亞認真的盯着韓進,目光中竟然隱隱夾雜着一絲敵意,剛纔她似乎看到了一個完美的自己,接着便被韓進毀壞了,讓她不由自主回想起剛剛受傷時的情景,她無法容忍這種惡作劇!看到韓進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好像真的不會再動作了,她才鬆了一口氣,視線迴轉到潭水上。
沒錯!那真的是她留下的影子!!莉迪亞伸出顫抖的手,摸向自己的臉頰,那青春的肌膚細膩而又光滑,熟悉的傷疤竟然不翼而飛了!
狂喜如海嘯般從胸膛中涌上喉頭,接着涌入腦海,莉迪亞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身形也是踉蹌欲倒,下一刻,一隻沉穩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接着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再給高賓一個機會,也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好麼?”
而高賓的心情卻惡劣到了極點,所有的精靈已全部出動,四處搜尋着莉迪亞的影子,就連聖冠城的軍隊也出動了,雖然兩者間並無隸屬關係,但高賓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郎寧、溫斯頓、凱恩等人可不敢打馬虎眼。
額頭跳動的青筋、腮邊緊繃的肌肉,都在昭顯着高賓心中的焦慮,不過,他畢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統帥,尚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定力稍微差了一些,在幾個小時搜尋無果的情況下,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急步走上一座矮山,高賓突然看到一個精靈俏生生站在樹叢的影子裡,對方的身形都被樹叢遮擋住了,不過在皎潔的月光下,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張嫵媚動人的臉。
精靈族中雖然美女如雲,但如此嬌美、嫵媚的容顏也是不多見的,可現在的高賓已無心欣賞美女了,他用不太友善的口吻輕喝道:“傻站着幹什麼?沒有接到命令?還不快去找莉迪亞大人!!”
那精靈沒有回答,也沒有按照高賓的命令去找人,只側了側頭,緊盯着高賓。
這時,氣喘吁吁的康斯坦絲也衝上了矮山,對那精靈喝道:“沒聽到高賓大人的命令?還不快去?!”
高賓的身形卻忽然僵硬在那裡,一幅久遠的畫面驀然浮上他的腦海。
“小傢伙,這裡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回去吧。”渾身浴血的高賓笑着對一個只到肩膀高的女精靈說道。
莉迪亞側了側頭,認真的盯着高賓,隨後用冷漠的聲音說道:“我想,您肯定弄錯了,從現在開始,我將成爲這支軍隊的副指揮官。”
雖然那精靈的容顏似乎有些陌生,但那側頭的動作與許多年以前的莉迪亞極爲神似,高賓恍若看到一個不共戴天的仇敵般,立即向後退了一步,全身都緊繃起來,隨後試探着問道:“你是……莉迪亞?”
那精靈露出了一個堪稱完美、充滿誘惑力的微笑,接着緩步走出了樹叢。
康斯坦絲見那精靈對她的命令無動於衷,心中大怒,正要開口喝罵,隨後便看到了那精靈的穿戴,一驚之下,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天啊……那是莉迪亞大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