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安忍不住說:“你娘啊,陳老大這隻老鬼!可是既然他連老三早猜出了真相,爲啥還要冒險殺人,偷走遺囑?”
楚天舒一聲冷笑,說:“老大千算萬算,卻還是算差了一步,三哥明知道遺囑是假,但是落在手中,卻正好可以用來對付夏大小姐!”
這話一說出來,衆人恍然大悟。其實這些人中連看上去粗枝大葉的李成安包括在內,能夠混的起來的,也絕對沒有一個是傻瓜。如果真是陸老爺子召大小姐回港,卻最終沒有立她爲遺產繼承人,這也就相當於他表明了夏家的懷疑態度,且不說陸家血案最終是否會落到大小姐頭上,至少陸家的遺產繼承權,就算是滿門死光光了也絕對不可能再有她夏若芸的份兒。而烽火連天四大金剛除掉了陳烽和歐陽烈火,楚天舒又始終是連輕侯的心腹,再幹掉一個外支代表陸養浩,則放眼整個家族,唯一有資格獨攬大權的,自然就只有他三爺連輕侯!
好陰險的算計,好歹毒的計謀!李成安忍不住一拍大腿,叫道:“好你個連老三,忒狠毒了些!”
連輕侯嘴角**了兩下,也不知是笑還是哭,低聲說:“好,好,果然有道理。……可這些事於方家無關,我爲什麼要給方林的酒中下毒?”
“三哥,直到此時你還想狡辯不成!”楚天舒一指李衛東,一字一頓的說:“你在方林酒中下毒,目標根本就是他,而是大小姐的保鏢李先生!昨晚你還親口跟我說,李衛東此人心機不在你之下,如果不除,以後必定養虎爲患!三哥,沒錯,我一直都很佩服你的手腕,殺伐果決,從不手軟。可知道現在我纔看清楚,原來你早已經喪心病狂,是不是在這座地下室裡的人,你全都要趕盡殺絕?”
連輕侯倒退了兩步靠在牆上,臉色蒼白如紙,慘笑着說:“是麼?也許,也許。反正我連某今日難逃一死,當然怎麼說都是你,好,很好。”
連輕侯沒有再爲自己做任何辯解,事實上真相已然大白,辯解也沒有任何意義。而楚天舒的最後一句話,卻讓李成安和趙巖等人臉上不約而同的泛起一陣怒色。
楚天舒邊哭邊說出這麼長一番話,不禁有些氣短,用力抽了幾口煙。就在這時卻聽撲哧一聲古怪之極的聲響,只間楚天舒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嘴巴大張,那支抽掉了三分之一的雪茄卻沒有掉下來,就那樣憑空戳在他嘴巴里!而李衛東此時就站在他身後,看的清清楚楚,隨着那一聲古怪聲響,從楚天舒的後頸處陡然刺出一截針尖!
煙裡竟然做了手腳!李衛東一把將楚天舒放躺,從他口中拔出那根雪茄煙,帶出一根足有四五寸長的伸縮鋼針!一顆血珠滴落,針尖在日光燈下閃爍着藍汪汪的光芒!
原來連輕侯想要幹掉的不單是陳烽和歐陽烈火等人,連他這位一直以來的心腹楚天舒也不打算放過!真的是趕盡殺絕,一個不留,歐陽烈火兩眼圓睜,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呼的舉起手中那把黑星槍,怒吼道:“老三,你雜種!”
“二爺,我來幫你!”
李衛東忽然動了,身體就像一發出膛的炮彈,蹭然躍出,一拳重重揮在歐陽烈火的右臂上,喀嚓一聲爆響,竟將他手臂生生砸斷;跟着一把奪下黑星手槍,黑洞洞的槍口頂在了歐陽烈火的腦門!
連輕侯並沒有看到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在半年以前他的腦部腫瘤就已經開始壓迫視覺神經,情緒波動的時候甚至會造成短暫的失明。現在他的眼前就是一片空白,神經的壓迫也間接導致耳鳴,他的耳邊一陣嗡嗡聲響。
是的,辯解也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從他最信任的四弟楚天舒口中說出一連串的爲什麼開始,他就已經清楚的猜到了結局。很顯然,楚天舒已經徹底站到了歐陽烈火一邊,或者是歐陽烈火早就埋在他身邊的一顆棋子,這又有什麼區別呢?反正結果也都是一樣。
敗了,一切就這樣結束了。連輕侯心底忽然涌起一陣難以言述的傷感。他並不認爲自己不夠聰明,論頭腦,論算計,連輕侯一向都很自負,但是今天卻是被他最信任的一個人出賣,那個一直以爲對他言聽計從、俯首帖耳的跟班,那個從十五歲起就跟着他混、被譽爲商界鬼才的眉清目秀的少年。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這“商界鬼才”四個字的背後,傾注了連輕侯多少心血,多少次爲他謀劃前程……
三十餘年的引領扶持,原來只換來今天這樣一個結果。
連輕侯不是第一次嚐到失敗的滋味,出來混總會栽跟頭,但是他心裡無比清楚,今天這將是他人生的最後一次失敗。歐陽烈火也許沒有他聰明,也許沒有他更富智謀,卻顯然比他更有心機,早已精心佈下了這一盤棋。一招落敗,滿盤皆輸,一局失敗,輸掉的則是性命!
這個局布了多久?一年,還是三年五載,抑或是十年二十年?連輕侯並不知道,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一直到陸家滅門慘案發生之前,包括自己在內絕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懷疑到他——歐陽烈火,烽火連天四大金剛中的老二,忠義堂堂把子。這個鐵塔般的漢子看上去是那麼的豪邁,耿直,甚至有些莽撞,爲朋友兩肋插刀,爲老爺子隨時都能豁出性命……
是了,我是多麼愚蠢!連輕侯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事實上像歐陽烈火那種莽撞的性格,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冤枉兩句便不惜自斷手掌證明清白的直性漢子,如果不是扮豬吃虎,又怎麼可能在幾十年的刀光劍影中如履平地、安然無恙,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那需要何等的運氣!
愚蠢,真蠢!連輕侯聽到自己心裡一聲重重的嘆息。他並不怕死,可是他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老爺子。陸伯涵此人縱橫省港、叱吒一生,所獲評價亦是譭譽參半,有褒有貶。不過對於連輕侯來說無論怎樣的評價都不重要,他當然不會忘記四十七年前,一個大雪紛飛的大年夜裡,哈爾濱火車站,一個英俊的年輕人爲一個快要凍僵的小乞丐披上了一件皮襖,並把他帶到了香港這座燈紅酒綠的人間天堂。從那一刻起,小乞丐就已經在心底發下誓言:刀山火海,誓死追隨,今生今世,絕不背叛!
事實上連輕侯做到了這個誓言,陸家江山,不客氣的說至少有他連三爺一半的心血。只可惜這最後一仗,他還是敗了,而且敗的那麼徹底,永遠都不會再有翻盤的機會。陸家完了,滅門深仇就此沉冤海底,多少代人的心血也將落入賊子之手。老爺子怎麼辦?陸家唯一延續下來的血脈,夏家兩位小姐又將面對怎樣的命運?
“你做什麼?!”
“不許動!”
“東子,你瘋了?”
一陣驚叫聲隱隱傳入耳中,連輕侯不禁一怔,用力拍打着腦袋,總算能讓眼前恢復一點模模糊糊的人影,擡頭看去,依稀能辨認出一個消瘦的身影站在歐陽烈火的面前,扶着他的胳膊很是關心的問:“二爺,痛不痛?”
連輕侯用力的眨着眼睛,神經的壓迫失明只是暫時性的,終於看清楚李衛東此時手裡還握着一把烏黑的手槍,槍口頂在歐陽烈火的額頭。連輕侯忽然有點啼笑皆非,這個年輕人身上似乎有些特別的東西,讓人說不清道不明,或許自己在年輕的時候,也有過這種衝動?
“小兄弟,這不關你的事。”連輕侯苦笑了一下,說:“所有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與其他人無關。”
“無關?啊,剛纔差不多是這樣的。”李衛東一本正經的說,“可惜連三爺這話說的好像晚了一點,二爺的這條胳膊,嘖嘖,好像已經被我打斷了。”
“額?”
連輕侯不禁小暈了一下,視力恢復,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歐陽烈火的這條右臂,從上臂部分折成了九十度,白森森的骨茬從手肘刺了出來,根本就是斷的不能再斷了,哪來的好像?
歐陽烈火不愧是條硬漢,受了這麼重的傷,身上的衣服幾乎被冷汗溼透,卻仍是咬緊牙關沒有吭出聲來。李衛東很是好奇的捏住他**出來的骨茬搖了搖,說:“奇怪,居然不痛……”
“嘶……嗷!”
歐陽烈火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怒吼,就算他真的是鐵打的,這劇痛也實在是承受不住,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把滿嘴的牙齒全都咬碎。周圍的人看了都覺毛骨悚然,李成安忍不住失聲叫道:“李兄弟,你……你不是真的瘋了吧?!”
歐陽烈火咬着牙一字一頓的說:“要殺……便殺,羞辱我,你一定後悔!”
李衛東嘿嘿一笑,說:“後悔再說啊,現在我倒覺得滿爽的。”
李衛東這話絕對沒有說謊,連續使用禁忌之泉的泉水,已經讓他體內淤積了大量的黑氣,渾身無比燥熱,這個時候看到鮮血淋漓的畫面,聽着震耳欲聾的慘叫,只覺一陣說不出的舒泰,就跟磕了藥似的飄飄欲仙,眼睛也隱隱泛出淡綠的光芒。
“東子,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夏若芸這時都快急死了,她倒不認爲李衛東瘋了,可是她自己卻已經真的快要瘋掉了。如果不是周圍警衛十幾把槍對着,她實在不知道會不會忍不住衝上前去,把這隻牲口先奸後殺!
李衛東點點頭示意她稍安勿躁,隨即目光從警衛身上一一掃過,說:“各位大哥別急着開槍啊,反正我也不能飛天遁地,用不着擔心我會跑掉。我知道你們都是僱傭兵,幹這種提着腦袋的行當,無非是爲了錢對吧?我的反應時間不會超過0.1秒,如果你們的傢伙不小心走了火,歐陽二爺也一定陪着我一塊玩完,到時你們肯定別想拿到一分錢。所以,至少也要聽我把話說完再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