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芸臉色又凝重了幾分,說:“父親一直到出事,都沒有跟我提到過組織的任何只言片語,直到今天早上三叔才把這些事告訴我。原來父親吞掉了組織的基金,所以纔會引起這麼的糾葛,東子,三叔,你們說父親的死,會不會是組織下的手?”
連輕侯解釋說:“姑爺,把這些事告訴大小姐,是老爺子生前特地吩咐的。不過我不認爲是組織所爲,原因很簡單,那筆基金太過龐大,對組織來說是生存命脈,殺掉了夏先生,這一百七十二億美元線索也就斷了。”
李衛東點點頭說:“沒錯。芸兒,就算你父親再怎麼令組織惱火,在基金沒有追回之前,組織就絕對不會對他下手,所以我敢肯定,害死你父親的一定另有其人!”稍一沉吟,又說:“一直以來,我們都認爲是嶽天雄出賣了他的結拜大哥,但是昨晚你外公讓我想起一件事,嶽天雄跟你父親的仇恨,始於當初冰冰的母親也就是你小姨陸菁菁,由於她跟你父親私奔,原本準備聯姻的陸家跟岳家徹底決裂,以至於嶽天雄的老子被氣到中風而死,這種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我想沒有幾個人能夠放得下,你父親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嶽天雄爲了報仇,隱忍了十八年甚至跟你父親結拜成兄弟,你父親是何等的精明,又怎麼會看不穿嶽天雄的詭計?也就是說,嶽天雄很可能並不是真正出賣你父親的那個人,而是替別人背了黑鍋。直到方林告訴我其實他們結義還有一個人,我才明白原來老爺子早就猜到了一切,只不過他並不能證實自己的判斷,這才故意同意跟方震南聯姻,逼迫對方出手……”
夏若芸肩頭一顫,說:“你說的這個人,就是……就是鄒長龍?”
“如果不是我跟老爺子都判斷失誤,應該就是他!”李衛東點起一根菸深深的抽了兩口,說:“老爺子在昨晚故意跟我隱瞞了一件事,原來鄒家跟陸家曾經還是世交,只不過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才突然決裂,並且因爲鄒家的原因,陸家生意全面退出了內地,三叔,是不是這樣?”
連輕侯眉頭一挑,說:“不錯,可姑爺你又是怎麼……”
李衛東緩緩搖頭,說:“這不是我猜的,而是另外一個人告訴我的。這個人就是操縱組織的人之一,我只知道別人都叫他將軍。事實上有關方震南吞掉了組織基金的謠言,也是老爺子秘密放出去的,同時他又同意與方家聯姻,能夠掌握基金權限的兩個人,芸兒跟冰冰就都落入了方震南的掌握,如此一來,組織必定坐不住了,所以將軍纔會找到我。昨天方震南轉交給我一顆紅色的子彈,這是組織血手特有的標記,但我第一時間竟沒能想通,事實上這一次組織的目的不是殺人,而是救人!”
來來回回的踱了幾步,沉聲說:“今早在船上,我遇到了一批鄒長龍派來的殺手,組織的人把我救了,然後帶我去了一座小島,跟將軍見了面。老爺子想必很清楚將軍的行事風格,他也知道將軍必然會說出有關陸家和鄒家的秘密,而如果不是這一次不是鄒長龍急着動手,我大概也就不會這麼快跟將軍見面,那就說明他的猜測是錯的。老爺子確實是個謹慎的人,之所以告訴我不要先入爲主,就是怕我走岔了路,但是這一次他真的賭對了,芸兒,三叔,我現在基本可以肯定一件事!”
連輕侯目光閃動,接口說:“真正出賣夏先生的人,就是鄒長龍,而組織的那一百七十二億基金,也很可能已經落到了他的手上!”
夏若芸低低的啊了一聲,臉色白的幾乎透明,看不到半分血色,兩隻拳頭捏的緊緊的,發出一串骨節輕響。同樣是親人遇害,陸伯涵跟夏繼嶺在夏若芸的心中卻是截然不同的分量,陸伯涵到底是她從打生下來十九年卻從未見過面的外公,就算前段時間相認並且在一起生活,也只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而已,加上之前夏家跟陸家之間多年的隔閡,親情雖有,終歸是淡了許多。陸伯涵的死,對夏若芸來說與其說親人逝世的悲慟,倒不如說是一個強有力的支撐突然之間垮掉,以及對未卜前途的擔憂更爲貼切一點。
但是夏繼嶺不一樣,他是夏若芸的親生父親,也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陪伴她關心她疼她寵她的人。夏若芸的生母自從生下她不久便在杭州落髮爲尼出了家,對於一個從小就不曾享受過母愛的孩子來說,父親自然而然的成爲她唯一的依戀和支柱。夏若芸什麼都可以放手,只有殺父之仇,從打夏繼嶺遇害那一天起便刻骨銘心!
從她接手夏家的第一天起,對於害死父親的兇手就從沒停止過調查,而當時方震南跟嶽天雄串通起來騙她,故意將她引入歧途,所以一直以來都沒能查出真相,這也是最令夏若芸耿耿於懷的一件事,就像一塊大石壓在心頭,壓的她喘不過氣。直到此刻從李衛東和連輕侯的口中說出真兇,這兩個人一個是陸家有名的智囊,一個是連智囊都佩服不已的怪胎,兩個絕頂聰明之人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夏若芸當然再無懷疑。有那麼十幾秒鐘她的腦子裡是一片空白,就只剩下兩個字:報仇!
報仇!報仇!
“大小姐?芸兒?”
李衛東看夏若芸神情不對,連忙握住她的手,晃了兩晃夏若芸卻似完全沒有知覺。李衛東給她這副模樣嚇壞了,連忙抓住她的肩膀連連搖晃,夏若芸這纔算醒過神,肩膀一陣顫抖,突然撲在李衛東懷裡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連輕侯當然能體會夏若芸此刻的心情,不禁搖搖頭一聲輕嘆。李衛東輕輕拍着夏若芸的後背,說:“看你,哭什麼啊?終於找到了害死你父親的真兇,應該高興纔對。芸兒你放心,鄒長龍這隻老狐狸隱藏了這麼久,現在既然咱們已經抓住了他的尾巴,就絕對不會再讓他跑掉!”
夏若芸忽然止住哭泣,掙脫李衛東的懷抱,扭頭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走。李衛東連忙將她拉住,說:“你幹嘛去,殺鄒長龍?”
夏若芸狠狠擦了把眼淚,咬着牙說:“是,我當然不會放過他!從父親去世一直到現在,我做夢都想揪出這個兇手,爲我父親報仇!東子,我知道你要勸我什麼,你想勸我現在不合適,或者是找殺手替我動手,這絕不可能!鄒長龍,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現在就去,我要把當初留在我父親身體裡的十一顆子彈,一顆一顆的還給他!東子,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是我說什麼都不會聽你的,要麼現在就一槍殺了我,要麼就別阻止我走出這道門!”
夏若芸抽出手槍,掉過槍柄遞給李衛東,聲音顫抖,語氣卻是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李衛東很是不滿的說:“靠,你這說的什麼話,我什麼時候說要攔着你了?我是想說,可不可以陪你一起去,怎麼說你父親也是我的岳父泰山啊,報仇的事,當然我也有份!”
連輕侯當時就暈了一下,心說得,還指望着姑爺是個聰明人,能分出個輕重緩急,感情這位非但不知道幫着滅火,還望火堆裡澆油。
夏若芸也愣住了,臉蛋兒上猶然掛着淚珠,懷疑的盯着李衛東,說:“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李衛東,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要是敢誑我,信不信我砍死你?”
李衛東汗了一下,說:“幹嘛啊,還有沒有天理了。拜託我一直都是誠實正直的人好不好,你看我像騙子麼?”
夏若芸撇了撇嘴,說:“像。”
“靠!”李衛東鬱悶的撓了撓頭,說:“今天下午我就已經給鄒長龍打過電話,告訴他我現在手癢想殺人,他說他在昆明等着我,事實上自從今天早上他派人追殺我,我就知道這事遲早都躲不過,我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我,與其坐等這廝上門,不如先下手爲強。我今天之所以回陸家,就是想帶你一起去雲南,要不然也不會讓二叔把婚禮準備在三天之後。不是我想讓你以身犯險,而是我知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另外林家一家三口的失蹤,鄒長龍親口承認了是他做的,到現在爲止方震南也好,嶽天雄也好,包括將軍這些人都沒有誰敢動我的家人,鄒長龍他不是囂張,想碰我的逆鱗麼?那就讓他知道,把老子惹毛了會是怎樣的下場!芸兒,別說我沒有理由阻止你,就算是你想讓他多活兩天,我也不會答應。”
夏若芸喜出望外,說:“真的麼?東子,你,你太好了!”一時興奮早忘了旁邊還有個連輕侯,摟住李衛東的脖子,在他臉上重重蓋了個章。
連輕侯只能搖頭苦笑,嘆了口氣回頭就走。李衛東說:“三叔,難得你沒勸我啊,本來我還準備了不少話對付你,可惜沒用上。”
連輕侯說:“勸你有用麼?你跟大小姐,唉,你們倆的脾氣湊到一起還真是絕配。不過姑爺,我覺得這件事,似乎也並不全是咱們想的這樣簡單,至少到現在爲止,還有幾個疑點:老爺子遇害,究竟是誰下的手,雖然現在看來基本可以斷定是鄒長龍做的,但是兇手究竟怎麼混進陸家裡來的,下手之後又是如何脫身,這是其一;第二,鄒長龍此人極有心機,從當初害死夏先生一直隱藏到現在,說明他一直在暗中佈局,如果說陸家裡面沒有他鄒家的眼線,我不大相信,可是這內鬼到底是誰,現在還不得而知;第三,之前陸家滅門案,如果照此推測也是鄒長龍所爲,如果他想對付陸家,應該說最好的時機並不是現在,而是兩個月之前。可是究竟是什麼原因,他卻遲遲沒有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