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李衛東要針對的卻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難道這件事真的另有隱情?是的,東子一向都很沉得住氣,只要他說出的話,就絕對有他的理由!那豈不是說……難道父親剛纔一直都在撒謊?夏若芸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亂跳,她甚至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怎麼做,是攔住李衛東不讓他說下去,還是親眼看着他拆穿父親的謊言!
夏若冰擦了把眼淚,斬釘截鐵的說:“東子,只要是你說的話,無論什麼我都相信,我聽你說!”
夏繼嶺終於忍不住騰的站起身,但是喘了兩口粗氣,還是緩緩坐了回去,說:“我還以爲你是好心幫我,想不到原來是想拆我的臺。我夏繼嶺雖然談不上光明磊落,卻也不至於無恥到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撒謊,如果你想給我扣黑鍋,請,夏某人洗耳恭聽!”
“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李衛東深吸了一口氣,說:“剛纔夏先生所說的這些話,聽上去順理成章,我不得不承認這個故事編的實在精彩,幾乎找不到任何漏洞。但你還是忽略了一個疑點:陸老爺子究竟是怎麼死的,兇手到底是誰?”
夏繼嶺一怔,接着就一聲冷笑,說:“害死老爺子並嫁禍給鄒家,挑起兩大家族的仇殺,這正是嶽天雄一石二鳥的詭計,怎麼,難道你想把這個罪名安到我身上不成?”
李衛東搖了搖手指,說:“錯,我知道害死老爺子的兇手一定不是你,但也同樣不是嶽天雄!事發當天的監控錄像我跟芸兒都已經反覆看過,可以肯定在老爺子遇害的瞬間,除了我,書房裡絕對沒有第三個人在場!”
夏若芸也微感意外,事實上這也正是陸伯涵遇害的最大疑點,她只是不明白李衛東爲什麼忽然提起這件事。夏繼嶺皺了下眉頭,說:“哦?那我倒真不明白,既然你說兇手不是嶽天雄,該不會是你自己吧?”
李衛東沉吟了一下,說:“一直以來我都很佩服夏先生一件事,不是你的頭腦有多精明,而是你的竊聽手段實在很高,無論我去過什麼地方,做過什麼事說過什麼話,你全都瞭如指掌。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那天在陸家書房,我跟老爺子的對話一定逃不過你的耳朵,我是不是兇手你心知肚明。當然,你也可以推說全然不知,那麼我不介意將老爺子說過的話再複述一遍。”
夏繼嶺表情明顯有些不屑,說:“李衛東,希望你能先搞清楚一件事,我之所以監聽你,那是爲了我女兒的安全着想。陸家保全措施如何,你跟芸兒應該再清楚不過,我不是千里眼順風耳,你這頂高帽,我怕是戴不起。”
李衛東也不跟他爭辯,只是笑了笑,說:“那好,既然你說不知道,我就講給你聽。當時老爺子的病情已經相當嚴重,一直在用藥物勉強維持,之所以撐的這麼辛苦,是爲了跟我見最後一面。一般來說當一個人自知時間不多想要交代後事的話,我想一定是揀最爲關鍵重要的事情說,可是很奇怪,那天老爺子提到的第一個人,不是方震南,也不是嶽天雄將軍、或者夏先生你,而是鄒長龍。”
“陸家跟鄒家的糾葛,是幾代人積累下來的,已經有將近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根本不是三言兩語能夠交代出什麼的,所以老爺子當時提起鄒長龍,我很費解。知道他說出了後面的一段話,我才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
“他說的就是關於嶽天雄跟你夏先生之間的仇恨,跟你剛纔所講的並無出入。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明白嶽天雄爲什麼會恨你恨的深入骨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每一樣都是不共戴天。我猜嶽天雄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應該就是親手幹掉自己的仇人,洗刷當年的恥辱!”
“可令人奇怪的是你夏先生“遇害”,根本是自己在裝死,而嶽天雄卻很自覺的背上了“兇手”的罪名,爲什麼?我跟老爺子的看法一致,就是他在故佈疑陣,目的就是要掩護那個真正的“兇手”!以嶽天雄的性格,能讓他心甘情願背黑鍋的,必然跟他有極深的淵源,這個人當然不會是你夏先生,那麼最可能的一個人,我想就是……”
夏若芸失口說:“鄒長龍!”
夏繼嶺嘴角**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忍住。李衛東點點頭說:“沒錯,我想夠資格讓嶽天雄這種人站出來頂罪的,除了鄒長龍,應該不會再有第二個。當然我也不相信他這麼做是出於結拜兄弟的情分,嶽天雄之所以肯替鄒長龍背黑鍋,想必他們之間達成過某種秘密的協定,並且是我敢肯定,一定是關於那筆龐大的基金!”
“鄒長龍其人,我跟他接觸其實並不多,所以談不上了解,但是作爲鄒家這種百年豪門的家主,當然不會是個傻瓜。所以有件事我很費解,夏先生裝死,當然不會讓嶽天雄知道,那麼鄒長龍呢?明明他沒殺人,爲什麼要讓嶽天雄以爲夏先生是被自己幹掉的呢?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鄒長龍很清楚你的所謂“遇害”根本就是假的,他這麼做是在幫你掩蓋真相!”
夏繼嶺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吼道:“胡說八道!李衛東,你的意思是我在跟鄒長龍相互勾結了?簡直荒謬!我給你機會讓你說事實,不是想聽你指鹿爲馬,信口雌黃!”
夏若芸嘴脣咬的幾乎出血,雖然她不習慣跟父親頂嘴,可是剛纔李衛東分析的究竟有沒有道理,她當然不會聽不出來。李衛東哈哈大笑,說:“怎麼,夏先生急了?我還以爲你一向都是運籌帷幄、處變不驚,難得也有這麼急頭敗臉的時候。如果我剛纔所說真的很荒謬,相信芸兒跟冰冰也都不是傻子,你又何必擔心她們會被我騙了呢!”
夏繼嶺此刻全然沒有了隔壁大叔那種和藹可親的模樣,眼睛裡燃燒的全都是小火苗,惡狠狠的盯着李衛東說:“你想我怎樣,任你往我身上隨便潑髒水,卻不可以辯白?你說我勾結鄒長龍,有什麼真憑實據?”
李衛東笑着搖了搖頭,說:“夏先生不愧是老江湖,算的可真是滴水不漏,知道鄒長龍一死,就算有證據也已經跟他一起入土。不過你先別激動,我既然敢把話說出來,就一定有辦法讓大家相信。”
夏繼嶺連聲冷笑,說:“好,好啊!看來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對到底,如果我不給你說話的機會,倒顯得我小家子氣了。李衛東,雖然我不知道你這麼做是出於什麼目的、再替誰做事,不過從這一刻起,我欠你的情,算是還清了!”
“人情?呵!”李衛東譏誚的看着夏繼嶺那張因情緒波動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緩緩說:“別說的那麼好聽,我想我跟你之間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夏先生,你是欠我的,不過不是人情,而是一個公道!”
夏若芸忍不住說:“東子,這麼說害死我外公的兇手,難道是鄒長龍?”
李衛東沉吟了一下,說:“剛開始我也走入了一個誤區,就是太糾纏於找出兇手,卻忽略了一些本應早就注意到的細節。那晚老爺子曾對我說,他爲我布了一個局,要替我掃清所有的障礙,我當時直覺以爲他指的人是方震南和嶽天雄,或者再加上一個鄒長龍,但事實上他真正想要算計的,卻是包括這三個人在內的所有人,方林,將軍,還有一個本該早就死了的夏先生!”
夏若芸柳眉輕輕皺了起來,說:“你的意思是,外公早就猜到了父親是假死?”
李衛東沒有直接回答,抽出根菸在煙盒上輕輕敲打着,緩緩說:“芸兒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老爺子當時還說了一句話?他說我現在覺得很多結還沒有解開,只是時候未到,不想讓我先入爲主壞了大計。就是這句“先入爲主”曾經一度讓我的判斷出現了偏差,認爲老爺子只是想幫我理清楚鄒長龍這條線,直到後來鄒長龍也出了事,我才明白這句話根本是另有所指!芸兒,老爺子是你的外公,他的死我也很難過,可是如果拋開感情,現在回過頭再看,老爺子遇害,對我們、對陸家而言,到底是弊大於利,還是利大於弊?”
“恩?”
夏若芸頓時怔住。李衛東的這句話是她從未想過的,因爲對任何一個人而言,親人去世自然會悲痛難過,好像除非是精神不正常或者極度冷血那種,否則誰又會去考慮利弊得失的問題?作爲陸伯涵的親外孫女,如果不是李衛東提起,夏若芸壓根兒就不會往這個方向去想。
隱隱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轉過頭看看父親,夏繼嶺這時也不覺欠了下身,臉上的表情變得說不出的古怪。
李衛東說:“我知道,突然提起這個問題,可能會讓你覺得很彆扭,那麼我們不妨換一個角度去看。芸兒,如果你是嶽天雄,老爺子去世,真的就是你挑起鄒、陸兩大家族火拼的最好時機麼?”
夏若芸遲疑了一下,說:“我覺得……應該是吧,岳家的實力本來就不如鄒家,如果嶽天雄想拿到基金,就必須借刀殺人除掉鄒長龍,不然還有別的辦法麼?”
李衛東笑笑說:“方法是對的,可惜動手的時間卻並不合適。我問你,如果嶽天雄只是想栽贓嫁禍幹掉鄒長龍而已,早在陸家滅門案那一次動手不是更好?那個時候你和我還沒有踏進陸家的大門,就算想阻止兩大家族火拼都沒有機會。你說岳天雄那麼精明的人,爲什麼要平白送給我們兩個月的時間,等我們養成了氣勢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