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齊泰的最後一課
天剛矇矇亮，朱允熥就跟上了定時發條似的，兩隻眼睛“唰”地一下睜開。
他先是從牀上爬起來，然後推了推邊上躺着的老朱，然後在老朱的耳邊大喊。
“皇爺爺，起牀啦，太陽都要曬屁股啦！”
“哼嗯……別鬧……”
“鬧什麼呀，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您可是古往今來最勤政的皇帝，怎麼能睡懶覺呢！”
“趕緊起牀，孫兒帶您去鍛鍊身體！”
老朱實在是挨不過了，這才頂着兩個黑眼圈哼哼唧唧地爬起來，只是兩隻眼睛始終迷迷瞪瞪，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你自己去鍛鍊吧……爺爺一大把年紀了，就不折騰了……”
“皇爺爺，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太鬧騰，讓您沒休息好？”
“奴婢真沒別的意思呀，再者說奴婢昨天特意認了王德那孩子當義子，奴婢這個當乾爹的，罵他兩句沒毛病吧？”
齊泰笑呵呵地朝着朱允熥回了一句，隨即看向幾人說道。
秦德順一邊答應，一邊嘿嘿地笑着，看樣子皇爺是真被折騰慘了。
陛下爲何要升自己的職？
齊泰聽到這個聖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旁伺候的秦德順見狀趕忙踢了王德一腳。
“一會兒派人給東邊的偏殿拾掇出來，晚上讓咱大孫去那邊睡吧……”
“齊先生早呀！”
“三皇孫殿下，咱們今天學習尚書！”
“不是咱嫌棄大孫，實在是這孫子睡覺太不老實，咱這一晚上……”
自己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自己明明跟《金梅瓶》沒半文錢關係，卻硬生生背了這個賊名。
齊泰每天進宮的時間很晚，比起其他官員要晚得多。
“詹尚書，這聖旨確定沒傳錯？”
齊泰聽着這話，臉上立馬閃過尷尬之色。
雖說齊泰的工作清閒，手上又沒啥油水，但身份清貴，活計輕鬆。每天只要給皇子、皇孫們講講課，五品官的俸祿銀子就混到手了。
“還請幾位先替卑職保密，卑職打算上完最後一課！”
如果套用後世的說法，就是組織部委任狀，或者任前公示之類的。
否則憑他王德的面子，就是跪地下求人家，人家都不帶多看他一眼的。
老朱心裡這個鬱悶，自己剛迷瞪一會兒，就被這孫子給鬧醒了。
五品升從三品，這可是連跳三級呀！
齊泰敷衍地跟衆人打聲招呼，轉過頭就黑了臉。
朱允熥繞着紫禁城跑了兩圈，出了一身的汗，這才重新回到幹清宮。
其實這幾個官員的打趣還算能接受，畢竟他們只是羨慕嫉妒恨，卻不會來找他借錢。
“齊泰接旨！”
“沒沒沒……”
“你個狗東西拍馬屁拍馬蹄子上了吧？”
“齊泰自入職大本堂以來，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督導皇子讀書盡職盡責……現調任禮部侍郎……”
他以前的一些至交好友、故舊親朋在聽說了這件事後，紛紛跑過來找他借錢。
齊泰這個話只是說給別人聽的，實際上在他心裡想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讓三殿下傷心！
從現在起，他王德要緊緊跟上殿下的腳步，絕對不能被殿下拋下！
事實上，王德對於認秦德順爲乾爹還是挺開心的。
齊泰恭恭敬敬地接過聖旨，認認真真地拜讀了一遍，確認自己真的升職了！
爲什麼會這樣？
“早膳晚點送上來……派人跟前朝說一聲，咱……咱晚點去……”
“哦……”
王德一邊陪着朱允熥跑步，一邊解釋他新認了個乾爹之事。
“奴婢……”
“聖旨怎麼可能有錯，你拿回去自己看吧！”
畢竟這玩意傳出去不好聽，顯得人品有問題。
“伱咋跟王德說話呢！”
有說要在京城買房子，還缺三千兩銀子的。有說要納妾，還缺五百兩……
“奴婢也不好說，只是聽人說秦公公從不收義子，我應該是第一個……”
“諸位大人若是喜歡，改日卑職送諸位大人幾本……”
“卑職雖沒什麼才華，但也要盡職盡責，上好最後一堂課……”
這怎麼可能呢，陛下若是聽聞自己寫那等淫邪話本，斷然不會升自己的職呀？
王德聞言心裡那個汗呀，自家殿下也太現實了點吧。
“老夫敢問一句，您是今天就跟我們去吏部辦理照身，還是緩上兩日再去履新？”
“諾……”
在王德的伺候下擦了身子，又換上一套乾爽的衣服，這才跑到老朱的寢宮拉着他去用膳。
他對於《金梅瓶》作者的身份，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因爲一旦他否認此事，寫豔情話本的名聲就得落到朱允熥身上。
齊泰愣神的時候，吏部尚書詹微、禮部尚書趙勉，以及一旁的禮部侍郎紛紛上來恭賀。
“王德是我的大伴，除了我沒人可以打罵他！”
相對來說，他們這些實職官員，起得比狗早，幹得比牛多，拿得還不比齊泰多一分。
……
自己這就成從三品的侍郎啦？
秦德順見皇爺累得這個慘樣，心裡一陣壞笑，皇爺被三皇孫折騰慘了，比在後宮瘋狂一夜還慘，嘿嘿嘿……
齊泰正在猶豫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循着聲音看過去，只見朱允熥領着王德，一路蹦蹦噠噠地跑了過來。
因此，每當他優哉遊哉路過洪武門的時候，都會有一大早就等候在此的官員，對他投來羨慕的目光。
現在自己的賊名都傳到陛下耳中，可以預見這就是貶謫自己的聖旨！
詹微見到齊泰走過來，當即從吏部侍郎手上拿過聖旨。
雖說大明的官員不以看話本之類的爲恥，但也不願意擔着寫話本的名聲，尤其是這種豔情話本。
不管咋說，人家可都是皇帝身邊的紅人，能認自己當義子，那是看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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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隱約覺得這裡還有其他含義，可能是奔着自己殿下來的。
“臣齊泰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萬歲……”
“哦？”
“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老夫最喜歡你寫的《金梅瓶》，敢問下冊啥時候出呀，老夫一定第一時間捧場！”
王德見殿下越跑越遠，趕忙奮力追上去。
朱允熥聞言滿不在乎地道。
“三殿下，奴婢有件事得跟您稟報，昨天晚上秦德順認了奴婢當義子。”
他這個當先生的沒教過三殿下什麼高深的本領，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替他背鍋了。
而且聽說他現在抱上三皇孫殿下的大腿，打着三皇孫殿下的名號，出了一本叫《金梅瓶》的書，每個月都能進賬大幾千兩銀子，就是上萬都有可能。
老朱陪着大孫吃了頓早膳，然後派人把他送到大本堂，又用冰帕子擦了臉，這才緩過幾分精神。
老朱被秦德順笑得有幾分不好意思。
王德想到這裡，心裡隱隱生出萬丈豪情。
朱允熥見老朱這樣說，這才從牀上跳下來，然後一件一件地穿衣服。
“呀，這不是齊翰林嗎，這麼早就來宮裡給皇孫授課呀？”
因此，一衆官員再看向他的時候，眼神裡不僅有羨慕，還有很大程度的忌妒、恨。
更何況，自己替他背了這麼久的黑鍋，總得出了這口惡氣再走吧！
齊泰拜別了幾位上官，就向着朱允熥迎了上去。
然而，朱允熥卻已經跑遠了，壓根就沒聽到他的小抱怨。
誰說太監就不能建功立業？
誰說太監就不能光宗耀祖？
我王德就要跟着殿下幹一番大事業，證明給天下人看！
“再者說，我自己有手有腳，幹嘛要讓他幫我穿衣！”
因爲衆人懷着這種心思，當見到齊泰優哉遊哉地路過他們的時候，就忍不住出言譏諷幾句。
老朱在小小朱跑出去後，半眯着眼打趣道。
朱允熥一邊說，一邊穿戴齊整，然後在地上蹦躂幾下，隨即領着王德出宮鍛鍊。
“跟你無關，是皇爺爺想事情想得太晚了……”
“恭喜齊泰老弟高升從三品侍郎，你這種升遷速度，可是自打咱大明開創以來都罕有的速度呀！”
所謂照身是指吏部開具的官員履歷，以及新任職務信息的官方文書。
老朱看到秦德順吃癟，臉上爆出一陣哈哈大笑，隨即靠在牀上迷瞪着。
三殿下重情重義，如果知道自己被調走，一定會傷心地大哭。
“你個狗奴才，平時就這麼伺候三殿下，連衣服都要讓三殿下自己穿？”
“三殿下，這不好吧，這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然而，他剛走到大本堂，還沒等他進屋呢，就看到吏部尚書詹微倒揹着手等在那裡，在他旁邊還陪着兩個大臣，一個是禮部尚書，一個是吏部侍郎，其中吏部侍郎手裡還拖着一卷黃澄澄的聖旨！
齊泰一看到聖旨，心裡就是咯噔一下。
“那就暫時先忍着吧，要是他對你不好，咱們就讓皇爺爺把他攆出宮！”
每當有人來找他借錢，齊泰都恨不得暴揍朱允熥一頓。好處全被那孫子佔了，自己這個當先生的卻背了個賊名！
齊泰越想越氣，決定今天上課的時候，一定好好找個茬揍那孫子一頓，給自己這些天的不公待遇出口氣。
“三皇孫早！”
雖然很多人出言譏諷，甚至連黃子澄等好友都來打趣他，但他卻從來不爲自己爭辯。
王德還沒等反應過來呢，朱允熥那邊就不樂意了。
“齊先生，爲啥要學尚書呀，我大學集註還沒學完呢……”
“因爲尚書好呀！”
“哪兒好？”
“當然是好難學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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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