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特郡位於英格蘭西南區域,地幅遼闊,人煙稀少,在行政方面並不起眼,政府那羣議員們已經有廢郡的論調。另一方面,這裡也是公認的地球上麥田怪圈出現最多的地區,每年都有大量的外星飛碟目擊事件,吸引着衆多的麥田圈愛好者。
偶爾會有一兩位神志不清的居民,言之鑿鑿確信自己親眼看見了外星人、幽靈、捏着小棍忽然出現的神秘人士,或是別的什麼超自然生物,過不了幾天卻會矢口否認,完全忘記自己說過的話,惡作劇一樣耍得記者團團轉。
這樣的事情多了,也就不算新聞了。
八月底的這天清晨,天色微亮,遙遠天際的魚肚白若隱若現,路邊的街燈漸次熄滅,馬路上的車輛慢慢多起來,社區街道、郊外村落逐漸甦醒。
宿醉的男人在路邊醒來,沁潤着露珠水汽的晨風吹得人精神一震,男人隱約看見不遠處有個人影,拎着個倉鼠籠子,彷彿對他點頭笑了笑,伴隨着空氣顫動的響聲,轟然消失。
男人被嚇得呆了一下,恍惚幾秒後回過神,揉揉眼睛再看了看空蕩蕩的前方,他也分不清是宿醉的幻覺,還是半睡半醒的夢境了。
威爾特郡的巫師村落並不難找,一片黯淡的黑白線條當中,加持着麻瓜驅逐咒的郊外散發着迷濛的光輝。就是這些純血家族修築的宅邸相隔太遠了,洛倫沒去過馬爾福莊園,得按着門牌號依次找過去。
晨光照亮窄巷,洛倫破開空間的阻隔突然現身,拎着魔杖辨認了一下,左邊是低矮的荊棘叢,無人打理,胡亂生長,右邊是高高的樹籬,修剪整齊,枝葉翠綠,沿着小巷前行一段距離,右轉進入一條寬敞的車道,車道盡頭,兩扇氣派的鍛鐵大門赫然出現。
就在洛倫湊近了尋找門鈴的時候,門軸忽然發出吱呀聲響,大門露出一人寬的身位,一位面容蒼白,頭髮淡黃的尖臉少年探出頭來。
德拉科眯起淡灰色的眼睛打量洛倫,洛倫也在打量他。
黑眼圈都快形成煙燻妝了,怕是發完消息等了一晚上沒睡。
應該早點出發的,有點小愧疚……
“黑魔王不在,跟我來吧……”德拉科瞄了眼他手上的籠子,沒有多問,讓開身位,將人迎了進去。
伏地魔不在……
洛倫心念微動,若有所思地跟上去。
紫衫樹籬使兩人的腳步聲聽上去發悶,洛倫四處張望着,樹木錯落有致,花草分佈顯露出古老家族的精緻優雅,有些可惜的是傳聞中的噴泉池沒有噴水,環顧一圈也沒看見白孔雀的身影。
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德拉科抖了下墨綠色長袍:“那件事情發生以後,基本沒什麼人跟我們家有來往了,生意也早就轉手倒賣出去,家裡常年沒有客人,孔雀就找人寄養了,噴泉底座的魔法也懶得維持。”
洛倫不置可否,收回目光:“斯內普教授呢?”
“在後面的花園,斯內普教授在指揮我母親熬煮湯藥。”
“你父親的事情怎麼樣了?”
“看守更加嚴密了,探視需要提前一個星期申請,魔法部將他們秘密轉移了,關押地點只有幾位高層官員知道,我父親說是爲了讓神秘人忌憚,如果他企圖強攻……”
德拉科剩下的話沒有說完,洛倫已經明白他的意思,斯克林傑認爲伏地魔仍然在意這批覈心食死徒,企圖以此建立威懾,如果伏地魔不擇手段,就會直接動手處決。
手段說不上殘忍,計策說不上高明,魔法部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進入豪華體面的宅邸,穿過光線昏暗的門廳,來到後院。
茂密高大的紫杉樹遮蔽四周,映入眼簾的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篝火,火焰上方吊着一口黑色石甕,或者說石質坩堝,坩堝裡面盛滿了湯劑,沸騰水聲不停響起,形制巨大,完全可以容納成人坐在裡面。
坩堝旁邊站着衣着華貴的婦人,以及一隻毛髮枯槁,形體消瘦的幼鹿。
幼鹿嗅了嗅魔藥的氣味,嘴裡發出嘶啞駭人的人聲:“已經可以了,保持火力。”
納西莎點點頭,她的臉色呈現不健康的蒼白,火光也無法映出紅色,一頭金色長髮披散在背後,看上去像是溺水而死的人。
“馬爾福夫人。”洛倫點頭問候。
“摩根先生……”納西莎或許並不知曉洛倫的麻瓜血統,或許接連而至的打擊消磨了她的驕傲,這位貴婦人顯得非常客氣,甚至有些謹小慎微,“謝謝你在學校照顧德拉科,這次……也麻煩你了。”
相貌出衆,行事溫和有禮,聽說魔法能力強大……
這就是西弗勒斯看中的學生嗎?
洛倫能察覺到她極其剋制的打量,心裡並不在意:“您客氣了。”
把閒聊空間留給母子兩人,來到石甕前,洛倫一邊放下籠子,一邊說道:“早上好,斯內普教授,怎麼拖到快開學了才準備儀式啊?”
幼鹿冷冷盯着他,眼睛半開半閉,有氣無力的像是死魚眼。
這樣子的教授毫無威懾力,洛倫聳了聳肩,取出封着斷指的藥瓶,然後站在旁邊悄悄打量幼鹿教授,甚至想掏出照相機來兩張……
幼鹿的前蹄刨動,將一個托盤推了出來,托盤裡擺着一套衣袍、一根魔杖以及一個木龕,木龕裡是復活儀式的標定材料之一,父親的骨。
“前面的材料都熬煮好了,後面的儀式你都清楚吧?”
“清楚。”
“按照那天晚上你看見的儀式做就行。”
“好的教授。”洛倫收起嬉笑態度,聲音沉穩。
火焰舔舐着坩堝外殼,鍋裡的藥液沸騰得越來越劇烈,蒸汽越來越濃,某一刻突破了臨界點,濺射的水花發出熾烈的紅光。
幼鹿一個躍步跳入坩堝,潑濺的水花落在柴火上,發出快速蒸發的呲呲聲,在蒸汽的遮掩中沉了下去,洛倫能聽見肉體觸碰石甕的輕響。
洛倫看了眼旁邊的木龕,輕聲說道:“父親的骨,無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兒子再生。”
木龕的蓋子應聲彈開,一小縷灰塵飄出,後方的馬爾福母子睜大眼睛,看着灰塵無風自動地繞着坩堝飄蕩一圈,輕輕落進沸騰的藥液。
呲啦作響,鑽石般的液麪沸騰得更加厲害,液體變得更加粘稠,藥液變成了鮮豔的藍色,帶着略微苦澀的氣味。
一股奇異的魔力驟然降臨,詭異卻又肅穆的氛圍籠罩着後院,洛倫耳邊響起似有似無的雜音,彷彿許多無形的人影在小聲呢喃,這雜音他曾經聽見過,在神秘事務司的死亡帷幕附近。
如果說上次相隔帷幕聽得很不真切,這次的呢喃更加清晰,彷彿就在耳邊。
他深深吸了口氣,繼續念道:“僕人的肉,自願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
馬爾福母子已經知曉藥瓶裡的事物,卻還是放緩了呼吸,德拉科再次回想起自己被關進博金·博克店的記憶,鼻翼微微擴張,牙齒緊緊咬在一起,他只恨自己無能。
納西莎摟住了他的肩膀,一下一下安撫,不由地紅了眼眶。
洛倫取下藥瓶瓶塞,倒出保藏新鮮的斷指,液麪頓時變成了火紅色,閃耀着比火堆還要強烈的光芒。
“仇敵的血,被迫獻出,可使你的敵人復活……”
鐵絲鼠籠裡的倉鼠渾身顫抖,它絕望地掙扎着,吱吱亂叫,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抓出來,匕首臨身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順着白毛流淌進坩堝當中。
似有似無的呢喃在此刻變得清晰,坩堝附近甚至浮現出晦暗的人影,鑽石般的火星四處飛濺,明亮耀眼,幾乎壓過了正在升起的驕陽。
白茫茫的水汽從坩堝裡升騰起來,籠罩了整片紫衫樹圍着的後院,嘩啦水聲後是衣袍簌響,等待了半分鐘,白茫茫的蒸汽裡傳出略微信嘶啞的聲音:“【旋風掃淨】”
無形的旋風捲動,水汽驟然清空。
臉色蒼白,面目有些扭曲的斯內普出現在三人眼前。
斯內普眼睛低垂,感受着這具嶄新的軀體,清新空氣順着氣管納入肺部,四肢和軀幹不再沉重,恍如新生。
洛倫悄悄打量着復活的斯內普教授,雖然也沒有頭髮和眉毛,但鼻子還在,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分叉舌頭,至少在他看來,這具軀體除了有些虛弱,皮膚過分蒼白,其他沒有什麼畸形的地方。
“歡迎回來,西弗勒斯。”納西莎走上前,聲音透露着緊張,她終於知曉黑魔王爲什麼青睞這位魔藥學教授,爲什麼斯內普拼死也要營救黑魔王。
“收拾一下吧,我跟摩根有些話要說。”斯內普面無表情,態度生硬,說完就轉頭往屋內走去。
洛倫看了眼納西莎和德拉科,邁步跟了上去。
穿過地毯柔軟的走廊,往前院走去,朝陽已經升起,陽光透過紫衫木的枝葉縫隙灑落,一片金黃。
斯內普時不時閉上眼睛,似乎在適應陽光的刺激,又彷彿在平復紛亂的思緒,嘶啞的聲音逐漸恢復成熟悉的詠歎調:
“神秘人在召回狼人手下後,去阿爾巴尼亞吸納了衆多黑巫師,之後就帶着格雷伯克去了美國,或許在紐約,或許在伊法魔尼,我也不清楚他的行蹤。兩週前他回來準備開始我的復活儀式,卻又收到什麼消息,匆忙離開了。”
“前幾天美國魔法部在肯尼迪國際機場逮捕了格雷伯克和他的手下,很快就處決了,臨死前查出他們曾經去過伊法魔尼,滯留了很長時間。”
斯內普思索了幾分鐘:“他在製作魂器,一個從未有過的魂器,活體魂器!”
“馮塔納校長懷疑他是爲了伊法魔尼的那顆蛇木,召集許多專家查驗過,沒發現任何異常。”
“或許是其他生物……我稍後會聯繫鄧布利多。”斯內普稍作停頓,繼續說道,“我需要你替我做件事情。”
“教授你說。”
“魔藥學教室後面有一些老舊教材,其中一本是我以前用過的,我要你開學以後找到那本教材,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交給波特。”
混血王子?
洛倫腳步一頓,看着沒有眉毛的斯內普教授,稍作遲疑:“那是……你的魂器?”
斯內普斜了他一眼:“嗯。”
“那交給哈利做什麼?”
“起死回生魔藥需要他的幫助。”
“教授——”
洛倫還想聊些關於起死回生的問題,卻被斯內普打斷道:“我會教給你的,但不是現在。”
“我不是這個意思……”
“事情結束,你可以回去了。”
“教授,我們以後怎麼聯繫?”
“需要的時候我會聯繫你的。”
“呃……教授,我這裡有一種通訊器……”
……
9月1日,上午。
市郊漢普斯特德。
洛倫拖着兩個空箱子,回頭看向三個留守家長,格蘭傑夫婦正在跟赫敏依依惜別,貝茨爺爺正在掏車鑰匙:
“別找了,不用開車,我們直接用魔法瞬移過去。”
貝茨爺爺拿着車鑰匙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很快反應過來,笑罵道:“放假回家的時候怎麼不用這個魔法?我記得你們幾年前就會瞬移了。”
“沒想起來嘛。”
“臭小子!”
貝茨上前捶了他幾下,洛倫手裡拖着箱子不好反抗,只能挨捶。
莫妮卡站在赫敏面前,捏了捏她有些泛紅的鼻子,小聲叮囑道:“在學校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洛倫,被捉弄的時候不要總是動手。”
赫敏努了努鼻子:“他都捉弄我了,爲什麼不能動手?”
“你呀!”
莫妮卡捏着她的鼻子搖了搖,赫敏不依不饒地將母親擁進懷裡,不知不覺,她已經長到和媽媽一樣高了。
溫德爾站在旁邊默默看着,總感覺自己是多餘的那一個。
退開兩步,赫敏摟了摟溫德爾:“爸爸,在家照顧好媽媽,也照顧好自己,不要總是去釣魚,被媽媽罵的時候不要還嘴……”
溫德爾愣了一下,這話怎麼聽着有些熟悉。
不等他反應過來,赫敏已經轉身拉着洛倫離開:“我們走啦,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