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來你們娘倆怎麼活着?一天不過來我哪裡睡得着?”
“姥姥,你看我媽能幫着做飯了, 要是她不發瘋了, 還能做飯是不是您就可以放心了?”
“嗯, 那樣倒是可以, 你媽能行嗎?她這樣我怎麼放的下心來?”
“姥姥你看着,我讓媽媽幹活, 您看行了以後就不要經常跑了,好不好?”
“好, 我看你能讓你媽幹什麼?”朱海藍也很好奇, 她那瘋癲得閨女能幹得了什麼?
雨桐指揮着諸葛翠鳳舀水, 娘倆燒水,半個窩窩掰碎放進水裡煮, 慢慢煮成稀飯, 再舀進缸子刷鍋。最後讓諸葛翠鳳到外面解了小便。朱海藍一直跟着看着,兩眼含淚。
一個剛四歲的孩子指揮着一個呆傻媽媽, 做着一個正常人很容易做的事, 她不是不知道是外孫女心疼她, 老人抹了一把眼淚:“桐桐,姥姥真的放心了。你和你媽貓冬沒問題, 這倆天隊上就分口糧, 等姥姥讓你大舅磨好了給你們娘倆送過來,再送幾顆白菜、紅薯、鹹菜, 以後姥姥隔兩三天再來看看”
“姥姥, 就這樣!我一定把我媽照顧好, 等過了年我就五歲了,不能總讓姥姥爲我們操心”
“哎!”朱海藍再次擦眼角淚水。真不容易啊!去年這個時候閨女何等風光!女婿參加高考,要是考上了以後自己也能進城做城裡人。那時候的閨女睡覺都是帶笑的,當時也妒忌了很多村裡人。
哪成想,一年!一年就是天上地下之別!馬家!哼!朱海藍恨得牙要咬碎,馬家知道兒子考上大學就在城裡找了個條件更好的姑娘,那姑娘是老領導的女兒,因爲和婆家不和離婚的,女方自己有一套房子,兩人結婚了就住在女方那邊,而且老領導負責幫着安排了馬家一個孩子的工作,這些都是馬建國母親過來說的,既然諸葛翠鳳給不了更好的,只能讓路。
他們馬家把他們翠鳳當什麼人了?兒子返城無望就來勾搭別人家的大姑娘,有好的就把舊的說丟就丟!
還城裡人!有文化的!我呸!那個馬建國就是孬種!乾脆一走就沒了消息,兩人沒結婚證,連婚都不用離,馬建國的母親更不要臉,臨走還說諸葛雨桐又不是個男娃,他們馬家不缺女娃,還是留給諸葛家吧!要用一百塊斷絕了一切關係。當時氣得老爺子直接把錢扔竈膛燒了,心疼地馬家婆子直哆嗦!
可惜了自己閨女啊!朱海藍又氣又恨又是心疼、痛心,五味雜陳,一時什麼滋味都有。好在這個外孫女懂事,小小的年紀就要擔起照顧媽媽的責任,這孩子也是個苦命人!老頭子嘴上嘮叨心裡還是心疼自家姑娘,對自己所做睜一眼閉一眼。那麼要強的人怎麼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桐桐,好好照顧你娘,明天姥姥就不過來了,外面下了雪,把門關好了”
“姥姥,我都記住了,我和媽媽就呆在屋裡,窩窩夠吃了,後天天不好了您也不來,我和娘把窩窩做成稀飯”
“稀飯哪裡抗餓,既然你媽能做飯了,我讓你舅舅送些小米來,你們娘倆熬點稀粥喝,家裡的碗我都藏在木箱子裡呢,來,我給你找出來,以前不給你是怕你媽摔了或是砸你!.......”朱海藍嘮叨着從箱子下面端出油燈點上,別人家都按了電燈,只有她家沒有。屋裡有光亮了,老人從下面木箱子裡找出一來飯盒、碗、盆和勺子鏟子。諸葛翠鳳也是家裡的寵兒,手裡有些錢,倆人結婚東西置辦的雖少,使用的還是都有的。木箱裡還有馬建國看過的書和幾件沒帶走的衣物。
諸葛翠鳳又坐回炕上,看着箱子上的燈火。朱海藍一一交代好出了門,諸葛雨桐把門頂好,外面的竈熄了火,兩缸子粥放進空間。裡屋門關上後,娘倆坐在炕上大眼瞪小眼。
“媽媽喜歡桐桐嗎?”諸葛雨桐覺得應該與這個媽多多溝通或許會好些。她把自己的小手放進女人的大手裡,小手有些凍瘡,乾瘦沒有肉感,大手粗糙僵硬,諸葛翠鳳感受到了那隻小手輕輕撫摸帶來的感覺,目光柔和:“桐桐”
“對,桐桐,你喜歡嗎?”雨桐覺察到了女人意思的變化。但是一閃而逝,目光又迷離起來。
“桐桐,桐桐”女人反覆重複桐桐兩個字,“喜歡桐桐”
“媽媽喜歡桐桐?”雨桐兩眼含淚,她多想女人能好起來!
諸葛翠鳳,摸索着雨桐放在她手裡的小手,唸叨着桐桐又陷入自己的世界,雨桐嘆息一聲,把她帶進空間,任由她去哪裡禍害,而她自己去後山水潭邊打坐修煉內外功法。
朱海藍回到家,三個兒子已經從生產隊揹回棉花桃堆在屋子裡大夥兒掰棉花瓣,這些棉花桃是秋末沒開的裡面還有棉花,只不過戎會很短,顏色偏深,大夥兒俗稱黃棉花,這些一般會做成褥子,有的人家分的棉花少了一樣做被和衣服,
拔完棉花柴這些沒開的桃子都會摞下來,在外面曬乾,大多數會開開,漏出裡面的棉花,而這些棉花需要人一點點掰出來,沒開的也要掰開弄出來。
每年到了冬天外面沒活兒的時候家家從生產隊領棉花桃回家掰,掰完了交回隊上,這樣可以得公分。諸葛家三個兒子都已成家,大兒子諸葛宗寶娶妻高秀梅,有倆子一女:諸葛超、諸葛豔芳、諸葛明。
二兒子諸葛宗生,娶妻李文英,有兩女一子:諸葛豔敏、諸葛遠、諸葛豔芬。三兒子諸葛宗勝娶妻周桂榮,有一子一女:諸葛濤、諸葛豔豔。
諸葛家人丁興旺,所以過得還算可以,起碼能吃飽飯,老夫妻倆跟小兒子住在一起,兩個兒子全部搬了出去,但是像幹這樣的活還是在一起的,堂屋地上堆了滿滿一堆,兒子媳婦們圍坐在一起摘棉花,孫子孫女大些的寫作業或是跑出去找伴玩,小的坐在在裡屋炕上由諸葛德先這個爺爺看着。
“媽回來了!”兒子、媳婦們打了招呼,接着幹活,他們都知道老太太去哪了,但是都不會提起,這個小姑就是諸葛家的心病,任誰也不敢提。除了老爺子。當初小姑退了王家親事執意要跟馬建國,家裡沒一個贊同。
跟王家本來關係不錯,這樣一弄諸葛家都沒臉見王家人,婚結就結了,孩子也有了,再不待見這個姑爺看在小姑面上也就接受了,哪成想最後被馬家耍了!丟人丟到了家!這一年諸葛家的人沒少被人說道,就連媳婦回孃家都會被人指點,他們也有氣,只是沒處撒,小姑癡傻,偶爾瘋癲,雨桐已經那麼小就常遭受那個媽的打罵,好幾次要不是有人進去把孩子救出來怕是早就打死了!
這樣他們能說什麼!好在有公公看着婆婆不敢把那娘倆帶回來,要是真帶回來怕是家裡雞犬不寧了!給點吃的就給點,他們自當看不到。
“嗯”朱海藍應了聲把空籃子放在竈臺,挑簾進了自己屋,他們和三兒子住對面屋,東屋是她和老伴的屋子。屋裡諸葛明、諸葛遠、諸葛濤、諸葛豔芬、諸葛豔豔都在炕上,幾個孩子一見奶奶來了都張嘴巴喊奶奶。
“明兒、遠兒,看着弟弟妹妹點”朱海藍解開圍巾抖落身上的雪花,諸葛德先看了老伴一眼哼了一聲,他也心疼閨女,更心疼老伴,但是這個面子始終不好過去!他心裡更堵得慌!
“他爹,隊上什麼時候分糧食?這眼看着都貓冬了,怎麼還沒動靜?”諸葛德先是他們村上的會計,村子叫孫家營,據說是孫姓地主的田莊慢慢繁衍成了村子,整個村子兩千多人,分四個生產隊,諸葛家就在三生產隊,大兒子是生產隊長。
“快了,就在這兩天,想幹什麼?家裡的糧食不夠吃?秋收可是剛分的!”一般夏收和秋收都會分糧食到各戶,年底分剩餘糧食和錢,糧食不會有多少。
“不是,我剛去那邊看了看她們娘倆,今兒看着翠鳳安穩很多,桐桐好像突然懂起事來,怕我天天出來摔着,以後就不要我過去了,還指揮翠鳳做了簡單飯,能帶着她媽出去方便,我看着真要是穩定下來就給她們點糧食讓她們自己做做試試,再說秋天的口糧不是還在咱們這邊嗎?”
“哼!你看着辦吧,丟人現眼的東西!”諸葛德先說完不再理會老伴,而是去看孫子們玩耍。
“桐桐好歹還是咱們家的外孫女呢!他老馬家不要,難道咱們也不管嗎?自己的孩子自己疼,他們不把閨女當人看,咱們自己可不能再這樣了!你該氣也氣了,以後就不要再生氣了!你要是看到桐桐那孩子就知道多着人心疼了!”朱海藍翻出針線笸籮開始做鞋,過年怎麼也得給娘倆穿上新鞋,開春桐桐還沒夾襖,還得找件舊衣服改改,這年頭家家布票分到手也就夠給一兩個孩子做衣服的,大人根本不夠。
諸葛德先靠在被垛上抽菸袋,他兩眼迷離,不知思緒到了哪裡?閨女一扔就是三年多,以前見面還有一個話,自己不理是不理的事,還能聽到閨女柔柔的叫他爸爸,現在想聽卻聽不到了!
閨女發瘋的時候他在背地裡也流過淚,閨女在外面癡傻地溜達被人指點,他不是沒心痛過,還有那個在鬼門關徘徊了幾次的瘦小身影,煙霧擋住了老人眼角的溼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