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給我你們仿造的, 我要拜占庭的金幣和薩珊波斯銀幣”雨桐再次對那位商人道。粟特人很在意他們裝飾,尤其腰帶上, 往往會裝飾一些珠寶玉石。而雨桐的玉石已經打磨加工好的, 對於那個時代非常罕見了。
“好的朋友,我盡力”商人對玉石愛不釋手,把自己的老底都翻出來,最後給了雨桐十枚金幣,三十枚銀幣。
整一個市場都有人在交易着, 大唐人想更多地帶回精美的物品,胡人想獲得更高的利益。而胡人的物品很多, 小到線頭,大到騾馬牲畜和武器。看了一遍雨桐返回住處。
張家的人正在吃飯,看她抱着一塊毯子回來忙招呼着坐下。雨桐要了一碗麪,這鬼天吃麪正好。
張家沒停留, 而是一早就上路往涼州趕。雨桐提前打了招呼, 一同跟着出發。毯子墊在馬背上,人彷彿舒服了一些。商人趕路幾乎不停,就是停也是很短暫。還沒到涼州,天上已經飄起了雪花。
“快走!前面驛站歇歇”趙昌義朝後面喊道。隨後對雨桐說:“這地方如果颳起大風能把人吹跑。晚上如果趕不上驛站也能活活凍死人。”
拉車的馬好像也知道不能留在路上, 速度快了很多。押車的僕役全部小跑着跟着。天空黑壓壓的,預示着一場暴風雪就要來臨。
風颳起了沙土,向人們身上打去, 雨桐不得不把臉埋進了大氅裡。一聲馬的嘶鳴, “馬受驚了”有人喊。
雨桐一看, 果然一匹馬要掙脫舒服,馬伕和趙昌義死命拉着。後面的馬車不得不停下,估計是石塊打中了馬的哪裡。這時候不幫不行了,一個跳躍,人已經到了馬的跟前。抓住繮繩,用力拉住。馬的頭不能擺動,四肢卻亂跳。
“好了,沒事了,沒人會傷害你”雨桐用手安撫馬的脖子。趙昌義一樣不住安撫馬身體。“好了,快走吧”等馬一安靜下來,雨桐將繮繩給了馬伕。
風夾雜着雪片向人們身上打着。車隊在風裡艱難前進着每一步。前面就能看到風光了,可就這幾步路讓他們用盡了全部力氣。
驛站裡已經有兩個商隊住下,都是等待着天氣晴好。天一放晴,人們又開始踏上路程,好在離着涼州已經很近了。迎面返回來的商隊多了起來。
“這是年前最後一趟了,西北風沙大,路上很辛苦”趙昌義道。
“這都是從涼州出來了的嗎?”雨桐問。
“是的,現在官府剛下的禁令,不讓百姓商人往西了,大家都是在這裡交易,交易完就走。胡人也是把這裡當做了中轉,貨送來再返回去”
涼州,一片孤城萬仞山!誰寫的?王之渙吧,涼州給她太多的熟悉感,不是眼前這座城池,而是他的名字。這裡誕生了很多大詩人的傑作,最熟悉的就有王之渙、高適、岑參、王昌齡、崔顥、王翰......。
只不過她來早了,那些大師還在後面。雨桐與張家的商隊揮手告別,他們要去交易,而她還想看看,看遠處的祁連山,看遼闊的草原,看這座曾在歷史上寫下濃重一筆的邊城。
涼州詞、塞下曲、從軍行、出塞等等一首首詩詞再次重複在腦海,結合大師的傑作,眼前的一切又多了一層厚厚的感情色彩。
“你也喜歡看茫茫的雪山?”身後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我覺得這時候的祁連山更霸氣”雨桐沒回頭,只是回答了一句。
“小兄弟從長安來嗎?看着不像是商人”
雨桐轉過身,身旁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男子。身高一米八左右,胖瘦適中。五官分明,很像中原與胡人的混血。在雨桐看來,此人長得很不錯。神態溫和中帶着灑脫。
“一直聽大家談起這邊,好奇就從家裡偷跑出來”雨桐笑答,此人不管是好是壞能來這麼冷颼颼的高處看景,相信也不會壞到哪裡。再說她相信自己的第一判斷。
“看完了快回吧,這裡風大,如果賞景還是夏季來,那時候山上山下一片綠,如果能出城,倒是可以放馬奔跑”
“現在不允許出城嗎?那些胡人怎麼進出?”
“前些天倒是可以,現在不行了。胡人能來因爲他們都有通關文牒,也就是過所,貨物要流通,就需要一批人運輸。而朝廷爲了防止混進別有用心的人也是儘量限制着人數,盤查嚴格的。怎麼你還想出去?再走就是去張掖了,那裡最更是重兵把守。你去了也沒用”
“還有沒有別的路?”
“那就是山道,沿着祁連山走,路很不好走,帶着貨物很難過去。不經關口那叫偷渡,抓到了會嚴懲”
那還是能過去的。接收了這個信息,算是有點收穫。
兩人從高高的塔樓上下來。下面還有兩個僕從等着,應該是此人的。雨桐與那人分手,找了一家客棧住下。街上行人匆匆走着,石板的街道向不同方向延伸。而寺院是來人最多的地方。商人祈求在發財的路上平安。
百姓想過一個安穩的生活,將士不希望有戰爭到來。如果有戰爭那麼就祈求自己能平安活下來吧!所以涼州一樣有寺廟。
雨桐站在人們後面聽着裡面一個和尚講解《般若心經》“般若,上自佛,下至終生,無不由此而成佛道。了生死,度苦厄。這個般若人人有份,佛和衆生都是平等。不過佛開了智慧,衆生有而沒開......”
聽講的很多是商人,更多的是百姓。和尚語氣平緩,讓人聽了很是舒服。雨桐這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等和尚講完,有商人向前放下金銀硃玉,百姓放下米糧饃饃。人們默默走遠,雨桐看着眼前的和尚不過三十左右。
她突然想起一人,“大師可要西行?”
鎮定的和尚突然擡眼看她,“尋根解惑是我輩一生的追求”
“大師什麼時候走?”
“施主?”
“我想跟大師西行”
“我出不去,受阻於此”
“大師想放棄嗎?”
“我心堅定,不可動搖!”和尚神色肅然。
“大師準備吧,我們不日就離開”
和尚仔細打量雨桐後點頭,如果能幫上和尚也算功德一件吧!回來她開始研究怎麼出去每天向西出城的人數盤查的很嚴。而返回的同樣嚴,裡面可不都是胡人,大唐的商隊也有。那些規章制度其實就是爲百姓設置的,估計打點好一樣過。
出東門的則沒人管,那是回大唐的。不走城門只能繞過涼州只能走山路,這個那男子已經說過了。
有些商旅百姓就是那樣做的。天氣晴好,剛一出來,一個商隊就要整裝出發了。“小兄弟,也要走嗎?是回去還是接着走?”
居然是那個男人。“想繞城”雨桐實話實說。
“真要走就跟我們走吧,不過你要穿上我們商隊的衣服,你這一身太顯眼”索琰道,“在下索琰,小兄弟貴姓”
“在下姓陳名桐”雨桐拱拱手,索姓是敦煌大族的姓氏,估計跟着他們不會有事。“但在下還有一位旅伴”
“你那位伴是什麼人?”
“僧人,我們要去西域”
“一起叫上吧,我們跟這裡的都尉大人打好招呼了,你去叫你的同伴吧,我們等你們一會兒。”索琰道。
雨桐道謝,騎馬去找和尚:“大師,馬上走,我找到待咱們出關的人了”
和尚臉上閃過興奮,進去帶了一個包袱出來,牽出院子裡的一匹馬。倒是利索,看來早做了出去的準備。
索然的商隊已經出了客棧,看來了一個和尚,索琰恭恭敬敬給和尚施了一禮:“大師,幸會”
和尚還在還禮,雨桐一拉:“都別客氣了,衣服呢,我們去換”
索琰這才叫人遞上兩套衣服,二人進了客棧裡面更換。也就是換換外面的,裡面的厚袍子都不動。換下來的衣服都裝進袋子裡搭在馬背上。一行人跟在商隊左右出城。
也許是索琰跟他們打好了招呼,守軍並沒怎麼仔細檢查就放行了。出來兩個做賊的鬆口氣,只不過和尚還是一臉淡然。商隊沿着官道行進,索琰說他們的目的地是張掖,也就是下一座城。
“現在管的嚴了,你們到瓜州都是安全的。但是瓜州再走就是關外,路途很遠,中間是八百里的沙漠。商隊都是結伴走,即使這樣還是很多人會迷失在裡面”
和尚點頭不說話,雨桐道:“我明白,大師是要繼續嗎?”
“繼續”和尚去念經了。雨桐跟索琰並排走着:“索大哥的家是哪裡?”
“敦煌,我們屬於敦煌索姓的一個旁支。我們家都是走商隊起家的,後來纔有人到地方或朝廷做官。你們老家哪裡?”
“河南,後來到了臨洮,去年到了長安。現在開了一個麪館,我不喜歡做,便跑出來了”
“男兒總是要成家立業的,你不喜歡做面,難道也想跑商?”
“看看吧,我也是過來探探路,如果可行,或許會走着一條路”
索琰一聽,倒是驗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個開面館的怎麼穿得起這麼好的大氅?以他的眼光,只有世家子弟才能穿得起。這還真是不解,隨後問了問怎麼認識大師的。
雨桐道:“佛家講究緣分,我可能就與大師有緣分吧,既然有緣,不妨陪大師一段”雨桐想起來還沒問和尚是不是那個三奘,別自己弄錯了!馬落到後面,找到隊伍後面的和尚:“大師怎麼稱呼?”
“三奘”
雨桐的心跳了跳,“大師要去哪裡?”
“天竺”
總算沒弄錯,和尚的飲食很清淡,每逢進食的時候都是是一塊乾乾的胡餅和水。他帶着一件商人送給他的皮袍子,而頭上就那麼光光的。而其他人頭上已經戴上了一種毛皮做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