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後, 剛進中年的高國勝頭髮已經見了白髮, 整個國內市場繁榮, 帶動了個體經濟蓬勃發展。批發市場不再只有他們一家, 各個小村村鎮都有了早市。早市多了, 大家買東西都圖個方便, 慢慢來大翟莊批發市場的散戶越來越少。
現在過來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老戶批發貨物。有些攤販見生意冷清慢慢撤離這裡搬去早市。在這兒需要租攤。而在早上交的費用少很多,能省誰大老遠過這裡來。
市場越冷清人越少,人越少商戶也減少,這就是惡性循環。批發市場的營業額越來越少,高國勝不發愁纔怪!整天悶在辦公室想不出個頭緒, 出來看到冷清的大廳更是煩悶。
大舅舅時不時跑上來問問外甥, 李海霞在不停算着賬目。這幾年市場幾乎都被他們把持,權利握在手裡不是說想放就能放的。
國勝在又添了幾根白髮後抓起電話打給國強:“國強,外面沒要緊事了趕緊回來”
“我回去幹什麼?市場不是有你和大嫂嗎?我回去也就是多一個聽使喚的,家裡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現在很忙, 沒事就掛了”國強也有氣, 畢業後本想留在市場幫幫忙, 但是他根本插不上手, 自己提出的建議基本上被大嫂和舅舅否決。
大哥就是一個立場不堅定的,本來哥倆談好了, 國勝也同意了, 最後就是實施不了。一次次這樣後, 國強還有什麼不明白。既然大哥喜歡聽大嫂的,那就你們來管,自己就是個擺設,擺設放久了可能礙眼,還不如早早離開。
袁立偉那邊只留下一個人在那兒應景,估計也是早看透了吧!雨桐根本找不到人,三五年冒出來一次,然後消失。她根本就沒給國強機會。國強在畢業一年後離開家去改革開放前沿打工,現在工作不錯,薪水高,跟那些精英在一起還能學很多東西。
國勇一畢業乾脆就沒留家裡,直接去了南方找二哥。談了一個對象,兩人乾脆自己辦了一個小公司,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國勝嘆口氣道:“現在市場大不如前,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這樣下去明年商鋪可能就租不出去了。如果市場死了再起會非常難,比剛健時還要難。現在有幾家代理商品廠家已經明確說了,如果量在上不去,他們只能換代理商。到那時候市場只能關門,你難道想看到咱們辛苦經營的批發市場就這樣倒閉嗎?”
“大哥,前些年賺的錢怎麼還不夠你花,倒了就到了吧!回頭自己想做了做個小生意。市場就這樣,適者生存,跟不上時代變遷只能被淘汰”
“你難道不心疼?那可是我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那裡也有桐桐的心血.....”國勝想說市場就是雨桐要做的,也是由她一手建的,從設計到施工到一個個鋪子成立。但是他說不出口,沒臉說。
他們當初傷了雨桐的心,也傷了兄弟間的感情,更毀了國強的幸福,國強對雨桐的心思大家都明白,到現在國強一直沒有成家,李海霞和大舅舅幫着介紹了幾個,他連看都不看。國勝暗地裡也不是沒後悔過,他想找雨桐談談,但是雨桐走後只回來一次,然後誰也聯繫不到她了。偶爾給家寄一些東西,說明這個人還在世上。他覺得自己毀了兩個人的幸福。
那邊已經傳來國強激動的聲音“不要提桐桐,當初咱們辦的那是什麼事?叫人寒心不?算了!我不想說了,說什麼都晚了”那邊掛了電話。
國勝捂着頭,大舅舅推門進來,他永遠不知道進屋該敲門。“國勝,你看這咋好?我運來的一批山貨到現在還有大半,再賣不出去可要發黴了!喜妹兩口子已經去早市擺攤了,不行我也找一個攤賣賣”
“大舅舅,你不是很多主意嗎?現在怎麼沒了?當初國強想把市場改進一下,你們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你們行!都聽你們的了,可你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就一個鋪子,走就走,可我這裡呢?這麼多人等着吃飯,你倒說說該怎麼辦?”國勝第一次衝着大舅舅喊起來。
隔壁的李海霞跑進來:“國勝,你怎麼對大舅舅這態度!有話好好說”
大舅舅老淚流下:“海霞,別怪國勝,是大舅舅老了,不中用了!”
“大舅舅,我沒那意思!”國勝嘆口氣頹然道。
“沒那意思是啥意思?我知道你爲市場的事發愁,難道我不着急嗎?我希望市場黃了嗎?既然國強有本事就把他叫回來,他不是高家人?他沒拿股份嗎?還有國勇,那小子更是沒良心!畢業了連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找對象連你們兄嫂都沒通過,這可不成!”大舅舅又開始了一頓說辭,國勝頭疼。
李海霞道:“國勝,大舅舅說的對,你應該把他們兄弟倆叫回來。市場大家都有份,怎能讓你一個人抗?就是老大也不行這樣的,到時候都知道拿錢?出力了都跑了!”
“讓他們回來幹什麼?打雜跑腿的咱們家還不缺人,我供出兩個大學生就是來給我初中畢業打雜嗎?”
“怎麼打雜?他們有股份,市場到了這地步不該回來出出主意?難道眼看着讓市場倒閉?”李海霞道。
國勝冷哼:“出主意?你們誰聽?別人出主意的時候你們不都很能嗎?如果是我,我也走!說的話沒人聽不就是個跑腿的?”
李海霞和大舅舅無語,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麼了,誰承想市場會有這麼一天!國勝不再理會兩人,他想靜靜,大廳沒剩幾家,有的也是賣賣貨底。早沒了往日喧鬧擁擠的人流和滿滿一庫的貨物,那時候看一眼心裡都是激動振奮。
鋪子關着門的佔了大半。外面有幾輛上貨皮卡、雙排座小三輪。“大老闆!”一個聲音叫醒了他,方衛東。
“方大哥,最近忙什麼呢?聽說你也當了老闆?”
“哪裡?混口飯吃,不過跟大老闆比不得,我們那是小打小鬧,這不還得從您這上貨!”
“你坐哪一行呢還從這兒上貨?”
“跟朋友開了一家鋼廠,給職工發發勞保,毛巾、手套、香皂、洗衣粉的都用的着”
“現在鋼鐵不錯,恭喜方大哥了!”
“呵呵,我也要謝謝大老闆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們一把”方衛東說着臉色凝重起來:“大老闆,咱們不是外人,我就有啥說啥了,你這市場大不如以前了,難道就這樣下去嗎?周邊再有兩家你這可更不好做了”
“方大哥,讓你說着了,年底再沒起色,我們只能關門”
“那多可惜!當初是多紅火!我都羨慕死了,怎麼不想想辦法,這樣可不行”
“什麼辦法?該想的都想了,還是這樣”
“二老闆和小老闆呢?好些年沒看到小老闆了”
“雨桐出去了,一直沒大回來,國強和國勇在深圳”
“大老闆,不是我說,你守着能人怎麼把市場做成這樣?小老闆可是一個人才,咱們乾的時候剛多大?那派頭氣勢絕對壓得住一個成年人!國強也不錯,很有頭腦,你把兩個能人放走了多虧的慌!他倆都是人物,不是你我這個層面的。大老闆別怪我說話直,我是真爲你可惜”
國勝等方衛走了很久還呆在原地,真是自己錯了!回辦公室路過袁立偉的房間,那間辦公室一直有人來,但是現在已經不是袁立偉了,而是另一個近幾年纔來的新人魏峰。
敲門進來,魏峰忙起身:“大老闆”
“坐着吧,我沒事轉轉”
“大老闆您也坐”
國勝順勢坐下“袁叔最近忙什麼呢?”
“他去上海那邊了,您找他嗎?”
“沒事,我跟你說一樣,你們佔的股份也不少,我想聽聽你們對市場改進的看法”
魏峰道:“當初袁叔說讓我一切聽您的”
國勝苦笑:“現在咱們市場面臨着關閉下場,想不倒閉只能改進,所以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袁叔說我們不參與意見,一切聽你們的”
“現在不比以前,誰能讓市場活起來我就聽誰的,我不想心血就這樣沒了,你想想跟咱們的還有那麼多員工,一干就是十幾年,說散了他們去哪兒?.......”國勝今天話多起來,跟魏峰說了許久。
魏峰最後看着國勝:“您不如把二老闆請回來”
“他要是能來我就不跟你嘮叨了”
“那是您的誠意不夠,大老闆真要不想市場倒閉,不妨答應一些二老闆的條件”
“我已經求他了,還能怎麼樣?”
“你們是親兄弟,二老闆絕不會看着你關門,您再想想辦法,一定是哪兒二老闆不滿意,心裡還不舒服?
國勝鬱悶回到自己辦公室,再次給國強打電話:“國強,只要你回來能把市場活起來,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給你,如果你想讓雨桐的心血就這樣沒了,你就別回來”放下狠話,國勝突然覺得好輕鬆。
國強暗罵了一句大哥無賴,打了一個電話給國勇夫妻,坐上飛機回來。哥倆回來前後腳。李海霞對那兄弟倆突然回來感到很意外,三兄弟連夜開會後,國勝決定,讓出大翟莊批發市場總經理一職,由國強擔任,股份國強佔14%,國勝、雨桐、國勇各佔12%。
宣佈後當即簽了法律文書,大舅舅想說什麼,國強直接跟山子道:“大舅舅年歲大了,我看以後該回家養老了,以後辦公室重地閒人免進”國強的氣勢冷讓大舅舅一句話不敢說,山子訕訕拉着大舅舅走了,再不走鋪子怕都沒了!
李海霞欲張嘴,國勝道:“以後財務的事交給專業會計,你以後在家帶帶孩子做做飯”
李海霞忙道:“這哪行?錢的事怎麼能交給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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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想現在帶孩子還是等市場倒閉了再去帶孩子?”國勝終於找回了男人的尊嚴。國強和國勇自當沒看到沒聽見。
市場進行了整體裝修,哥三忙碌起來,國勇夫妻頻頻去外地調研選產品,袁立偉那邊派了幾個能幹的干將做助手,半年後,市場終於再次開業。新的市場集倉儲、物流、批發、零售爲一體。迅速成爲方圓百公里內最大的一級批發市場。
因爲與出廠價相差不多,離得近的周邊省市二級批發也會過來。市場火了,國強不敢鬆懈,市場瞬息萬變,商品更新換代的快速讓他打起十足精神面對。唯一在休息的時候回想起那個女孩會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