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木匠鋪。
一名滿頭大汗的木匠將一具馬鞍交給馬躍,敬畏地說道:“大首領,按照你畫的圖樣,小的已經做好一具樣品,您先看看有哪裡不妥?”
馬躍道:“來人,牽馬!”
早有流寇將一匹雄壯的駿馬牽到馬躍面前,馬躍親自從木匠手裡接過改良後的馬鞍覆於馬背之上,以麻布織成的布帶穿過鎖釦緊緊鎖死,然後回頭森然喝道:“裴元紹!”
裴元紹神情一凜,森然道:“在!”
“上馬!”
“遵命。”
裴元紹答應一聲,上前兩步伸手扶住馬鞍翻身上馬,一屁股剛剛坐下就驚咦了一聲道:“咦,怎麼這邊多了一個馬蹬?哈哈,不過更舒服了。”
裴元紹話音方落,不遠處馬蹄聲響起,只見鐵塔般的黑大漢管亥已經高踞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出現了,管亥手執長刀,眸子裡殺機凜然,整個人就像一頭髮現獵物的獵豹,已經牢牢地將裴元紹鎖定。
“比武開始!”
馬躍森然一笑,眸子裡掠過一絲冷焰。漢末三國時候,馬蹬還只有單邊一個,目的只是爲了方便騎士上下馬,並非爲了提高馬上騎士的穩定性和靈活性。換句話說,這個時代的人還不知道馬蹬對於騎兵戰鬥力的影響是多麼重大。
“喝!”
“哈!”
裴元紹斷喝一聲,眸子裡燃起灼熱的殺意,策馬迎向管亥,管亥亦大喝一聲,策馬相迎,兩騎對進,霎時相交,裴元紹和管亥同時一刀揮出,毫無花巧地斬擊在一起,那一聲清越的金鐵交鳴聲頓時響徹雲霄、久久始竭。
兩人胯下的戰馬同時昂首發出一聲悲嘶,交錯而過。
裴元紹雄壯的身軀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如遭天雷噬體,眉目猙獰的臉龐霎時一片血紅,裴元紹幾乎是咬碎了鋼牙纔將涌到喉嚨口的那口熱血給嚥了回去。不過,裴元紹雖然被管亥一刀打到吐血,卻仍然牢牢地騎在馬背上。
反觀管亥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巨大的反震之力傳來,管亥險些從馬背上一頭栽落,幸好這廝力大無比又反應迅速,危急時刻雙腿猛然發力使勁夾緊了馬腹纔沒有從馬背上摔下來,然而,他的好運也止於此了,可憐的戰馬本已不堪重負,這會又遭管亥如此摧殘,再堅持不住,咴律律悲嘶一聲,力竭倒地。
管亥龐大的身軀被扔出老遠,砸在地上發出轟然一聲巨響。
旁邊圍觀的流寇們都被這一幕驚的呆了,他們並不知道裴元紹已經吐血受傷,卻只看到管亥居然被裴元紹一刀掃落馬下,這豈不就是輸了?
裴元紹終於緩過氣來,仰天長笑道:“哈哈哈,老管,你也有今天,痛快,痛快!”
管亥一骨碌從地上翻身爬起,黑着臉吼道:“不算不算,重新比過!”
管亥心中無比鬱悶,上次也是因爲馬失前蹄輸給了馬躍,這次居然又是因爲馬力不濟輸給了裴元紹。
“大丈夫當拿的起放得下,輸便是輸,如何不敢承認?”
“非我不濟,實乃坐騎不堪重負,待我換過坐騎再比如何?”
“不用比了!”
馬躍冷哼一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心下卻是凜然,一個小小的馬蹬果然可以發揮難以想象的作用!如果沒有馬蹬相助,裴元紹根本不可能安然坐於馬背之上,只怕早就被管亥掃飛幾丈遠了。
誰說小石頭就不能砸碎大瓦缸?
一個小小的馬蹬,一片小小的馬蹄鐵,就足以幫助馬躍建立一支前所未有的強大鐵騎!到了那時候,萬里江山、千里河川,還不是任由八百流寇來去自如?縱騎劫掠如遊獵,有誰能奈他何?待到五年過去,靈帝駕崩,羣雄並起、天下大亂的時候,馬躍和他的八百流寇就該熬到頭了,就該過上好日子了。
不過,所有這一切,卻都是建立在何進妥協,果真驅軍馬來易換何真的基礎之上。
馬躍轉過身來,翹首北望,何進……會妥協嗎?馬躍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去爭取,但他仍然不知道結果會是怎樣?但就算最終失敗,就算無法組建騎兵,馬躍也絕不會氣餒,他仍然會帶着八百流寇轉戰中原,竭盡一切努力——好好地活下去!
……
清晨,嘹亮的牛角號聲響徹軍營,訓練有素的精銳漢軍從營中一隊隊開出,列陣於營外空地之上,陣列森森,殺機盈野,開始了每日例行的操練。隨軍的雜役則於營中來回穿梭,忙於生火造飯。
虎賁中郎將袁術出人意料地作一身普通管家裝束,輕裝簡從出現在諸將面前。
諸將盡皆愕然,袁術灑然一笑,謂孫堅、張勳道:“文臺、翼謀,爾等可敢隨本將輕騎前往宛城,會一會八百流寇大頭領馬躍?”
孫堅驍勇,森然道:“有何不敢!”
張勳卻急忙勸阻道:“三軍豈可無將,將軍萬萬不可輕身赴險哪。”
袁術淡然一笑道:“無妨,馬躍意在2000匹軍馬,我等喬妝大將軍家兵家將前往,諒無性命之憂。”
張勳猶自苦勸道:“將軍使不得呀。”
袁術凜然道:“我意已決,休要多言。”
張勳無奈道:“如此,末將願往。”
袁術轉怒爲喜,笑道:“如此,可速帶貼身隨從,即刻出發。”
袁術命大軍暫駐魯陽,自己只率親隨十餘騎離了大營,身邊止有孫堅領祖茂四將,張勳亦挑選精壯士卒十餘人偕行,一行數十人往宛城方向逶迤而來。
將及天黑時分,袁術一行堪堪進抵博望縣地界,正欲暫且休息時,前方忽然殺聲大作,地動山搖、煙塵翻滾中驚見一支兩百餘人的騎兵從南方樹林裡驟然殺出,瞬息之間已經奔至近前,將袁術一行數十騎團團圍在中央。
孫堅臉色一沉,伸手欲去摸兵器,卻被袁術以眼色制止,餘者皆不敢動。
這支騎兵雖然穿着漢軍衣袍和甲冑,佩着漢軍腰刀和弓箭,但明顯不是大漢騎軍,爲首那名大漢臉如鍋底、一片漆黑,長的又高又壯,兩條長腿從馬背上垂下來幾乎能踮到地面!端的十分雄壯。
黑臉大漢將手中長刀垂落下來,輕輕拍了拍袁術的肩膀,沉聲喝問道:“爾等何人?”
袁術從容應道:“小的乃是當今大將軍府上管家何賢,隨行人等皆大將軍府上家兵家將。”
黑臉大漢喜道:“如此說來,爾等是獻馬來了?”
袁術道:“正是,今軍馬2000匹已在魯陽,但需先見過老太爺及馬大頭領,具細議定交換事宜。”
黑臉大漢森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說道:“隨我來。”
……
宛城義莊,鄒玉娘正幫着劉妍準備食物。
自古紅顏多薄命,鄒玉孃的命運也是夠悽慘的了,先遭馬躍強暴利用,又遭秦頡懷疑與八百流寇私通,鄒靖爲了避禍遂將鄒玉娘逐出家門,可憐鄒玉娘一介女子,雖習得一身好武藝,卻如何承受得了這許多磨難?
八百流寇重佔復陽,劉妍討得馬躍允許將鄒玉娘從大牢中救出來的時候,可憐這嬌滴滴的小娘子已然絕食數日、氣息奄奄了,若不是劉妍精心救治、悉心開導,鄒玉娘只怕早就已經香消玉殞多時了。
這會,兩人似乎又聊到了傷心處。
劉妍嘆息一聲道:“好妹妹,真說起來此事卻也怪不得馬躍,他身爲八百流寇的大首領,就得時時刻刻爲他麾下的八百多號弟兄着想,那麼做只是爲了讓他的弟兄們有機會活下去,就像你兄長爲了鄒家的利益,毅然將你逐出家門,是一個道理。”
鄒玉娘幽幽嘆息一聲,低聲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經不再恨他了,也不恨大哥,一切都只是命,玉娘生來就該承受這些磨難罷了。”
劉妍也是幽幽一嘆,美目裡掠過一絲柔情,卻終究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