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盜竊犯走到我身邊之後,先是用打火機烤化了皮炎平的塑料瓶蓋,接着塞進了手銬的鎖眼裡,然後用涼水澆了幾下,等塑料成型,順勢一擰,就把手銬打開了,這種開手銬的方法比較常見,我之前蹲看守所的時候,沒少見到同樣的開鎖的方式。
我身上的手銬腳鐐被拆下去之後,身體一下輕鬆了不少,開始趴在地上喘息,腫起老高的屁股上,也傳來了陣陣火辣辣的疼痛,我以前那幾次進看守所的時候,因爲外面有東哥支着關係,所以過的都是比較仙兒的日子,可是這次我跟東哥失聯之後,是真的體會到了沒有背景的人,一旦進了看守所,究竟得有多麼的遭罪。
“把他扶過來吧,跟他媽要死似的!”李澤平看見狼狽的樣子,再次開口,隨後兩個犯人直接架着我,把我扶到了鋪板上,本能讓我坐了下去,當我的屁股接觸到鋪板的時候,不自覺的一聲悶哼,這些犯人都是老油子了,一看我的表情,就是知道是怎麼回事,又給我換了個方向,讓我趴在了鋪上。
‘啪!’
李澤平盤腿坐在鋪板上,並沒有躲避監控的點燃了一支菸,又看了看我:“會抽嗎?”
“謝謝!”聽完李澤平的問話,我毫不猶豫的應了一聲,雖然我跟李澤平不熟,但是看他的舉動,應該是不想收拾我,我雖然還沒傻到在看守所內跟人稱兄道弟的地步,但是身上的疼痛,真的需要一支菸來緩解一下。
“因爲啥事進來的啊?”李澤平聽見我的回答,將點燃的煙塞在了我嘴裡,面無表情的問了一句。
“拘留證上寫的是強.奸,但名字什麼的都是假的,實際是因爲槍殺案。”我這句話是說給李澤平聽的,也是說給其他犯人聽的,因爲在看守所這種地方,最讓人瞧不起,也最受欺負的,就是小偷和強.奸犯了,我說出槍案的時候,也是想讓他們知道,我身上背的也是大刑,真等判決下來,誰現在欺負我,到時候我肯定跟你們玩命。
李澤平聞言一笑,又點上了一支菸:“呵呵,連真實姓名都換了,看來你犯的案子不小啊。”
“那件案子死了三個人,但是跟我關係不大,我只是得罪了人。”我依舊沒有說實話。
“呦,你的遭遇還跟我也差不多。”李澤平聞言一笑,拍了拍身上的死刑犯馬甲:“不過我的下場比你慘,呵呵。”
不知道是因爲李澤平真的挺狠,還是這個監室裡其他的犯人,對他死刑犯的身份比較敏感,在我們倆聊天的時候,那些犯人都躲我們躲得比較遠,而且我還注意到,之前被我咬進醫院的那個號長,住的是一鋪,李澤平住的是二鋪,但三鋪竟然是空的,而且四鋪的人,也跟李澤平隔了很遠一段距離,雖然不知道他們爲什麼這麼怕李澤平,但我倒是不怎麼怕他,畢竟以我現在的處境,接下來也確實沒什麼更壞的事情了,面對暫時給我提供了庇護的李澤平,我也順口跟他聊了下去:“你也被人陷害了?”
李澤平呲牙一笑:“算不上陷害,就是作案的時候,遇上了硬茬子。”
“你是因爲什麼案子進來的?”我這個問題一出口,其餘的犯人也都豎起了耳朵,看來我猜的沒錯,之前這些人跟李澤平真的沒什麼交流。
“詐騙!”李澤平並沒有隱瞞:“前陣子縣裡的經偵支隊破獲了一個成系列的侵佔財務案件,抓了不少人,我就冒充專案組的警察,去向那些被抓捕人的家屬要錢,說能幫忙辦案子,那些人把錢給我之後,知道自己被騙了,但顧及到家人的安危,都沒敢報警,那批被抓的人裡面,有一個年紀比較小的,我感覺這個歲數的人,背影應該挺一般,所以騙的最狠的就是他,可我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這個小B崽子,竟然是縣裡一位領導和他情婦的私生子,當時我找到那個領導的情婦之後,她爲了保護兒子,就偷着把領導藏在她那裡的現金,拿出了二百多萬給我,結果我還沒等花呢,就被逮進來了,艹他媽的,你說,我這個事趕的多寸啊。”
“因爲這件事,所以你被判死了?”我看着李澤平身上的馬甲,感覺這件事確實挺富有戲劇性。
“死緩,留了條命。”李澤平無所謂的笑了笑:“我進來之後,那個領導的秘書跟我見了一面,說我只要不亂咬,就能保住一條命,那些被我訛走的錢,他們也不追了,這件事,讓我挺不幸,但換個角度來說,我也挺幸運,我如果不知道這個秘密,以我犯案的金額,妥妥得被拉走‘注射’了,呵呵。”
“我能多嘴問一句,你爲什麼幫我嗎?”聽完李澤平的回答,我更加不解,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在看守所裡遇見死刑犯了,雖然那些犯人在臨死之前,也會表現的對死亡不是那麼恐懼,尤其是像李澤平這種死緩的,在可以獲得一線生機之後,心態也不至於崩潰,可是面對這種最重的刑罰,這些人普遍難以接受,所以判決下來之後,情緒都是比較冷漠的,這也是爲什麼看守所裡,很少有死刑犯和死緩犯去做號長的原因,而李澤平卻能對我這麼上心,我琢磨了一會,總感覺這事是個套,但又想把明白,一個死緩犯人,會因爲什麼事坑我。
“我幫你了嗎?”李澤平聽完我的話,皺眉思考了一下, 笑了笑:“如果我這麼做算是幫你的話,可能就是因爲我看你有眼緣吧。”
“平哥,謝謝你了,要不是因爲你,我今天肯定得扔在這。”聽完李澤平的話,我虛與委蛇的點了下頭,俗話說大丈夫能伸能屈,先別管李澤平幫我是不是個套,最起碼我稍微配合他一下,總不至於一直捱揍,還能沒事的時候混根菸抽。
“呵呵,你這個小孩,還挺會說話的,行,從今天開始我搬到一鋪,你就住在二鋪吧。”李澤平說話間,指着那羣犯人:“那個誰,過來把我們的鋪收拾一下。”
“哎,好嘞!”聽見李澤平的吆喝,兩個手腳勤快的犯人頓時走過來,開始幫忙收拾東西,把李澤平的行李搬到了一鋪,把之前號長留下的行李給我換到了二鋪。
“還有你!”李澤平繼續指着那個幫我開鎖的小偷:“把衣服脫下來,給他換上!”
“平哥,咱們這監室太冷了,你多少給我留一件唄。”那個小偷聞言,梗着脖子哀求了一句。
“那你就脫一層。”李澤平也沒計較,指着另外一個人:“你也脫兩件,給他勻出來!”
“哎!”另外一個犯人聞言,一點沒猶豫,十分麻利的開始脫衣服。
有了李澤平的吩咐,那兩個犯人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每人脫下了一層衣服遞給了我,李澤平估計也是閒着沒事,直接把我身上破爛的病號服扒光了,開始幫我穿衣服,我一絲不掛的躺在牀上,被別人幫忙穿衣服,感覺還挺彆扭,不過等衣服上身之後,我真的感覺特別舒服,這是我進了看守所以後,第一次感覺到了穿着衣服有多麼溫暖。
“餓了吧,我這有吃的,你先墊吧一口。”李澤平幫我換完衣服之後,在鋪板底下掏出一個塑料袋,直接扔給了我,我看了一眼,裡面都是乾脆面,餅乾,還有一些真空包裝的熟食什麼的,而平時很少吃豬蹄還有豬耳朵那些東西的我,拿起兩袋熟食,撕開包裝以後,狼吞虎嚥的就開始往嘴裡塞,蹭的滿臉都是油,對於七八天沒見過油水的我來說,此時這一袋真空包裝的豬耳朵,比我在外面吃海蔘鮑魚還讓人滿足。
……
我在監室裡咬傷了原來的號長,又莫名得到了李澤平的照顧之後,生活總算得到了改善,跟李澤平處的越久,我就越發現這個監室的人,除了害怕李澤平之外,還對他有着一種莫名的牴觸和閃躲,不過我也不在乎了,因爲跟李澤平混在一起,我幾乎每頓飯都有肉吃,而且也不缺煙抽,雖然我身上套着藍馬甲,但抽菸的時候也像李澤平一樣,根本不躲監控,就大模大樣的在鋪板上抽,反正我進來的時候,連身份和罪名都是假的,姚平這邊也不可能用張三這個身份判了我,那還有什麼好忌諱的呢。
在監室內不受欺負之後,我終於有了閒暇時間去思考外面的事情,當初在保泰商場發生槍案之後,二哥已經被冷磊帶走了,到了現在生死未卜,也沒有任何消息,而我這邊被袁琦帶走之後,始終也沒有家裡的人能跟我聯絡,估計東哥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境遇,否則按照東哥以往的作風,他如果知道了我現在的處境,即使沒能力把我撈出去,肯定也會想辦法給我送消息過來。
我這次被袁琦抓捕,就是因爲當初在農貿市場老冷的那件案子,而內蒙警方既然同意了袁琦把我帶回案發地,那肯定就說明,在保泰商場的槍案中,他們確實沒有找到我參與案件的證據,反向一想,我這邊越清白,那麼三葫蘆的罪名肯定就會越重,三葫蘆自首之前,跟我說的很清楚,他進去之後,會把老冷那件案子的兇手也交給警方,從而徹底把我洗白,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直到現在,也沒有人向我詢問過這件事,就連當初的袁琦也沒想我問起過那個人的情況,我感覺三葫蘆的思路,應該是打算能他在內蒙交待完槍案問題,能被移送回安壤的時候,纔會提起那個兇手的事,即使打算在內蒙說了,應該也不會把消息透給袁琦,否則一旦有人別有用心,去收拾了那個真兇,那麼作爲替罪羊的我,真的就沒辦法再去翻身了。
以上這些推論,全都是我自己的胡思亂想,因爲跟外界徹底失去了聯繫,我也沒辦法去論證這種想法的對錯,只好強迫着自己靜下心來,等待着東哥什麼時候能找到我。
經過十多天的休養,我身上的傷口逐漸開始癒合,身體情況在李澤平的照顧下,恢復的也算是不錯,當我以爲一切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我終於察覺出了李澤平這個人身上,有了不太對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