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我和沚兒一直住在這裡,雖說時間過得當真快了很多,可也算是值得了。不知是不是因爲時間加速,沚兒好像也長大了一下,昨日竟也睜開了眼睛對我咯咯地笑!
小獨和瞳豫仍是不肯放下心中的擔憂,一直這麼僵持着。我倒也說不上什麼話了,再過些日子吧,我就得離開了。只是真的不知道,我還能去哪兒。沚兒是個懂事的小丫頭,性情也很和順,一點都不用我費心。至於吃喝,血族之人倒是可以免去這番麻煩。今日她也是安安穩穩的睡着,一點兒沒鬧騰。我偶爾逗弄一下,她也是不會哭鬧。只是看着他二人鬧着彆扭,小獨好不容易願意給他個臺階下,瞳豫也是沒什麼態度,當真是讓我有些無奈。
瞳豫的心中,到底還在顧忌什麼?爲什麼明明喜歡,就是不願意說出來……甚至,連表現都不願意。
今日,我又瞧見他們倆鬧起了彆扭,彷彿,還不比尋常。連忙趕了過去,連沚兒都扔在了一旁。只是急匆匆的拽開哭泣着的小獨,摸不着事情似的,一下推開了瞳豫。“你幹什麼?”
我冰冷的眼神,不經意間就出現了。這也是控制不當的後果,我以爲他會漫不經心的笑笑,可今日卻沒有。他只是把頭撇了過去,好像要掩藏住什麼。我有些急了,畢竟小獨不是這樣愛哭的人,若是要哭泣……一定有緣由!
我給小獨擦拭了眼淚,然後等着她告訴我一切。“覃兮姐,你騙我,你騙了我那麼久……”
我的腦子一時就懵了,她怎麼了?是不是……瞳豫把那件事情告訴了她!万俟邃就是傷害瞳豫全家的人,那麼我與他呆過一段時間,她也是誤會了我?不會啊,小獨,我怎麼可能會報復你,瞳豫怎麼可能會報復你……他只是,在自己的世界裡碰到了矛盾之事。
“小獨,我沒有……”
我的身體有些軟了下來,小獨絕對不會再相信我了,可我還是想解釋……她是個冷漠女子,爲了瞳豫都成了這樣,瞳豫爲什麼還要告訴她,刺激她?
“夠了,若不是因爲哥哥,我絕不會留在這裡與你們姐弟好聲好氣的說話。現在好了,我也被你們騙過一次了,目的是不是達到了?那我也該走了!”
猩紅的眸子,和她的哥哥很像……罷了,不論我怎樣解釋,她也聽不進去,最多,是憎恨更省些。只是瞳豫,我真的不想他錯過小獨。
哥哥,都是因爲你哥哥……万俟邃,我怎麼都沒有想到,你還會這樣親手扼殺你妹妹的愛情。不是對她極好的麼?怎麼也成了這樣……
“万俟姑娘,你要走便走,對覃兮發生麼脾氣?”他似笑非笑,然後將我拉了過來,攔在了身後。我當時也是沒了什麼意識,只覺得好害怕,我害怕我得到的一切,以及我付諸的所有,都會在這同樣的一刻……飛灰湮滅。
他用我刺激小獨,這也絕不能怪他。万俟
邃給他的痛苦,我相信也是刻骨銘心的,但小獨呢?她又是不是無辜的?我擡眸,那張俊秀的臉,好生帥氣。可我看得卻是充滿陰謀。瞳豫,那麼是不是也有一天,我也會被你欺騙?
小獨聽了此話更是氣憤,她一貫高傲些,付出了這麼多也什麼都沒得到,反而是看着他摟着另外一個女人好生維護,自然是憤怒。“你!皇甫流,既然是我哥哥害了你在先,那你就算騙我,我也只當是爲他還債。如今不用你趕我走,只是我也要告訴你,我爲你們做的一切一切,都是因爲我哥哥!”
她的話格外的刺耳,我頓時覺得腦袋一陣暈,然後就倒了下去。在沒有什麼意識,只覺得瞳豫再一次橫抱起我,然後以一種傲然的姿勢,離開……
瞳豫是愛我的,不知道是哪一種愛。或許不要說是我,就連他都不能明白。也許……這個世間,真的有一見鍾情?可笑!我從來就不相信。當我第一次見到万俟邃,並沒有一下就愛上,更多的……是傳承於嚴劭。對於他,我稱不上是愛,只能算是一種喜歡。那個時候,我剛剛來到清朝,很害怕,很孤獨。他是除了安易以外我第二個見到的男人,很帥氣,這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隨後,我們經常一起聊天,然後在晚霞之下,我們坐在合歡樹旁,背靠着背,或許是他抱我在懷裡,就這樣靜靜的看着霞輝。沒有什麼語言,但那時候心中也絕沒有這樣的算計。不得不承認,他是我的初戀。那是一段美好的時光,我過的無憂無慮,可後來進宮的日子,就相差甚大。對比從前,我收到了很多迫害,而對於雍正這個我名義上的丈夫,我則一點感情都沒有。只是單純的想活下來,靠他,活下來。又後來,我成熟了,也變得世故了,可偏偏在這個時候,我遇上了万俟邃。那一雙深邃的眸子,冰冷的讓人心寒,也讓我更是記憶尤深。或許他就是所有小說漫畫中男主角的完美形象,孤傲冷漠,可誰又會知道,我愛的他,並不是這樣的……在他掩藏的背後,其實是有一種脆弱,我相信他一定收到過什麼創傷,約莫還應該是心靈上的。就像我一樣,那個夜晚……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忘卻,釋懷。我的媽媽,她拋棄了我,她不要我了。那麼邃,你呢?你又爲什麼……會這樣的害怕我的離開?
每次我不經意提到回家,他都會失神。若是我更直接一點,說想見尉遲哥哥,那麼他會毫不留情的折磨我,或者更加決絕的離開。這樣的傷痛,在我們倆的心中,都是無法磨滅的。可是這一段糾葛,是不是還牽連到了一個無辜的人……沚兒,我的女兒。
她的父親,好象沒有真正瞧過她一眼,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我有錯,可以來懲罰我,但若是一個孩子,沒有了父愛,那會是多麼的恐怖。
邃,你記不記得你對我說,願不願意爲你生一個孩子?那麼我現在已經給你生了,你爲什麼又對她不聞不問,甚至拋棄?雖然當初我的回答
是——不願。
一句不願,我出自內心,但如今的情景,我卻着實沒有料到。我不知道我會這樣愚笨,不是一向自詡聰慧麼?現在我終於明白,我的愚不可及,那麼你還願意要我麼?
噓嘆人生,甚惆悵。
抱着沚兒,探着一點點晨光,我儘量睜大眼睛,不被眼疾所困擾。沚兒,你看,我又要無家可歸了。
邃,你在哪裡?還在那個冰寒的山洞裡嗎?你好傻……我也真的好想來找你,可是我已經沒有這個勇氣。那個山洞裡發生的事,我不敢再想起。衾裯,那是我永遠的痛。
你對我的好,我幾世都還不清,那麼衾裯呢?她的債,是不是也要我來還……若你說是,我只能乞求,不要讓我再想起她了,那張面具,早就隨着我的心念灰飛煙滅……
尉遲哥哥,還要我等待你多少個春秋,你才願意回來看覃兮一眼?覃兮這次一點都不貪心,就只是想看看你,好嗎?
在這片蒲公英叢中,我笑了。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我喜歡蒲公英,是因爲它很像合歡花。
合歡,一種我永遠無法再染指的花,不過也沒什麼可怨念,只要能在遠處靜靜的看着,也挺好的……只要,有你相伴。可惜了,我患有眼疾,要躲在一個能看見合歡花,又絕不污濁其的地方,真的很難了。
“尉遲雎——”
我雙手做成喇叭狀,然後想一個小女孩一樣,對着無盡的田野呼喊。尉遲哥哥,若是你能聽見,就回答覃兮一下好嗎?
如今的我,一身輕。沚兒被小獨帶走了,是我最後的懇求。我不願意在我最後的生命裡,帶着她。或許這就是自私,逃避,但我絕對不想她看着我死。小獨答應了我,並好好照顧她,還對我說:“就當是……我爲哥哥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真的是……最後一件事嗎?
忘情谷,沒有聲音的一座山谷,突然有了一聲少女輕靈的嗓音。那是一個呼喚,聽起來很幼稚,卻又觸動人心。男子獨坐在小樓裡,這一次旅行,他感悟了很多,但到了最後,還是無法勉強自己忘掉那個女子。
“覃兮,我的小覃兮,我又怎麼可能會聽不到?”
那張薄脣,性感而又誘人,只是身上的那一股如仙似眷般的氣息,將任何人都居於千里之外。他的心,只爲一個人打開。
寒焰地獄。
汗水溶着血,悄然往雪地上滴,可還沒有落地,就凝成了冰珠子,很好看,剔透的呈色之中,帶着一點點血紅,如琥珀般的質感,顯得極其最貴。這一滴汗血,就像万俟邃的心一樣,在千百次創傷之後,還沒來得及癒合,就結成了冰。
覃兒,你知道麼,我的心好痛……
爲了這個女人,他願意在這裡守候一輩子,可是唯獨不能接受,卻又必須要接受的,就是她不再留情而棄他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