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路少卿很忙,連顧錚和葉昔都忙得不見蹤影,不過練武的事倒是沒有落下。
陸戟每天訓練完顧錚,就會來看看陸璇,讓她不要緊張不要害怕,其實自己看上去比陸璇不知道要緊張多少,每次反倒是陸璇寬慰他。
叱吒風雲的護國將軍,在這個時候也不過是一個愛女心切的父親罷了。
月底來得很快,動手術那天,路少卿難得沒有去上朝,一直陪在陸璇身邊。
應關雲修的要求。特意在將軍府的後院隔出了一個房間,裡面擺着一個桌案,周圍擺着紅燭,紅燭旁還有好幾個銅鏡。調試過角度後,燭光反射聚到一點,竟是格外的亮。
路少卿把陸璇抱着放了上去,桌案有些硬。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陸璇感覺有些涼。
“別怕。”
路少卿低頭在陸璇脣角吻了吻,聲音很柔,有着讓人極爲安心的力量。
說完要起身離開,陸璇下意識的抓住了他的手。
詫異的回頭,卻見陸璇眼底難得的脆弱。
心頭一軟,路少卿重新俯身抱住陸璇,拍拍她的頭:“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一直陪着你的。”
並不是擔心這個,只是突然有點不想做這個手術了,不希望以後某個雨天,他會因爲今天而疼痛。
然而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陸璇鬆了手,點頭應道:“我知道了。”
路少卿離開了,關雲修把陸璇翻了個身讓她躺下,剪破衣服,露出腰間的部分,然後在她身上蓋了一塊紅布。
本來是要蓋白布的,但護國將軍不同意啊,我閨女活得好好地,蓋什麼白布?給勞資蓋紅布!喜慶!
於是,關博士迎來平生第一臺病患身上蓋着紅布的手術。
看着那紅豔豔的布,關雲修第一次有自戳雙目的衝動。
不過算了,能讓他重新站在手術檯。他已經很知足了。
陸沅給關雲修做的助手,剛開始就給陸璇餵了一碗熱茶,茶裡是孤承配製的迷藥,據說沒個一兩日。醒不過來。
沒有麻醉藥,也只能暫時用這個代替了。
“主子,醒過來的時候可能會很疼,你到時忍着點。”
“好。”
陸璇點頭,意識很快模糊,陷入沉睡。
她睡得並不沉,偶爾甚至還能感受到皮肉被劃開,但並不痛。
偶爾也會做夢,無他,都是這些年發生的事而已,不是很清晰,場景變化很快。
最後的最後。場景停留在一個白生生的小肉丸子上,那小肉眼睛撲閃撲閃的,挺翹的睫毛上還掛着淚珠,可憐巴巴的看着她。
陸璇聽見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你身上的衣服真好看。”
小肉丸子帶着哭腔回答:“這是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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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繼續道:“我也想穿。”
“……”
小肉丸子的臉僵住,似乎被這段對話給驚呆了。
陸璇勾脣想笑,場景突然一轉,變成她跪在地上,身上一身白衣。儼然就是那孝服。
眼前到處都是白綢,正中間擺放着一口棺材,棺木並不算好。
耳邊沒有哭聲,反而有好多人在笑。他們小聲嘀咕着:“這個奸臣總算死了!”
“謀權篡位,死得活該!”
“大逆不道,死了都不能給他留全屍!”
“……”
那些聲音越來越大,幾乎要震碎她的耳膜。
她忍不住站起來大吼一聲:“別吵了!”
所有的聲音散去,周圍空蕩蕩的,什麼人也沒有,只有她還有那口棺材。
她覺得冷,然而更多的是痛,好像身體的每一寸筋骨都被人敲碎了一樣。
她伸手想打開棺木,纔剛剛觸到,那棺木突然如煙消散,只剩下裡面的人。
那面孔她熟悉的緊呢。這男人不是向來足智多謀麼,不是說他有分寸有把握麼?這會兒怎麼會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不說話?
他是國輔大人啊!
連御林軍統帥蔣跡都說要助他一臂之力的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陸璇感覺自己呼吸不過來,想退後身體卻不受自己控制。想質問這肯定是夢境,卻發不出聲音,然後她看見,那人的胸口突然鑽出一隻蟲子。然後越來越多,屍骨成灰,只剩下密密麻麻的蟲蠱。
不!
靈魂嘶吼吶喊着,身體的知覺慢慢甦醒,痛,腰部的痛密密麻麻的傳到四肢,睜開眼睛,好半天才恢復聽覺和視覺。
耳邊很聒噪,是關雲修的聲音:“你們別亂動她,會害死她的!”
還有父親怒不可遏的聲音:“我女兒要是有任何事,我要你們償命!”
發生了什麼?將軍府怎麼會這麼吵?
陸璇用力睜開眼睛,她還是躺在那個桌案上,只是沒有在將軍府的屋子裡,而是在一間牢房,準確的說是天牢。
偏頭,對上陸沅紅彤彤的眼睛:“主子,你醒了,是不是很痛?”
“怎麼了?”
陸璇問,張了張嘴,聲音卻小得根本聽不見。
關雲修一把拉開陸沅,仔細看了看陸璇,扭頭就吼:“端碗生理鹽水來!”
四周靜悄悄的沒人應他,關雲修又說:“給碗水,最好裡面放點糖和鹽。有棉籤的話拿一些來。”
“你們都聾了,聽不懂人話麼?”
陸戟吼着一腳踹在牢門上,陸璇覺得要是現在他能出去,估計能手撕了這羣人。
外面的人也怕,可還是沒動,有個膽大的猶猶豫豫的開口:“將……將軍,太……太后只讓我們好好看着你們。”
言下之意就是隻讓看着,沒讓拿東西給他們。
陸戟氣得眼睛都快瞪出來,轉身走到陸璇面前,撩起袖子送到陸璇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關雲修莫名其妙的問。
陸戟吹鬍子瞪眼的看着他:“我閨女流了那麼多血,渴了沒水喝,先喝點我的血不行嗎!?”
“……”
說話就說話。那麼大聲做什麼,都耳鳴了好嗎!
不過這話是不能對將軍直說的,尤其是盛怒的將軍。
關雲修好聲好氣的說:“病人剛做了手術,身體水分流失。但血液濃稠度太高,不適合用來飲用,再說補血也不是這樣補的。”
那要怎樣補?
陸戟正要吼,就聽見牢外有人喊:“將軍。您要的水。”